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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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是在离县城不远的县郊开发区,是本县城所有公交的终点站。学校周边零星座落着七八幢农家小院,偶尔会五更里听到鸡啼,让人感到一种居在农家的惬意。
学校定行分部教学、分区管理,高中部实行“全日制”,也就是一个星期只放两节课假的教育管理模式;中专部对口高考班每星期上六天半课,比高中部多了两节课假,而中专系列的就又多半天,即放一整个星期日。而这师范专业隶属中专部中专系列。
这天夜晚是星期六,男生楼上照例吵得热火朝天。因为明天就要放假,同学们兴奋得不得了。其实女生比男生更吵,只不过女生的喉咙没男生大,效果一对比没男生明显。
钱中原所在的一号宿舍楼与新建的新女生楼中间只有十米之遥,寝室的窗户相对。看样子是学校领导故意如此设计的,不然真的无法培养我们中间未来的那些燥动的,骚乱的和低级劣根性的接班人了。男生楼上吵闹依旧,窥肆依旧;肮脏依旧邋遢依旧;**依旧,吸烟依旧;酣唱依旧,醉酒依旧……
钱中原班上只有七个男生,占拥有十二张床铺的寝室,舒坦得很。夜里,除过钱中原之外,那些白日里总假装正经的男生一个个原形毕露,看来只有当人们处在黑暗里的时候才会撕扯下层层叠加的面具肆无忌惮地**本来的丑陋面目;孟子认为教育的作用在于保持天生的善性,主张“存心养性”,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看来未必,是真理。而荀子认为教育作用在于“化性起伪”,把人的性恶改变为性善,提倡人们日积月累地做好事,说:“涂之百姓,积善而全尽,谓之圣人。”也不见得有多么深刻。就当今看来,人性乃尽善尽恶大善,唯有通过后天的培养才可以转恶为善,善者更善。而中国教育,乃穷国办大教育,大国办穷教育也,并不能从教师主导和学生主体这二者上做很大的本质改良。
那些假白面书生继续盯着对面的紧闭的窗子看,不时扭过头来和旁边的同类讨论着龌龊的话题。而钱中原觉得他身为班长,应该把这一不正之风给**来。于是,他先从汪小波开刀,把他数落了一番,再严厉地把那些畜生都狠狠骂了一顿。那类人毕竟是具备两足无毛的人类,羞耻之心究竟是存在的。便自觉了两三夜,过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中原倒没忘记他们这类人终究是人类,又故伎重施地骂,那些人过了一阵又如害了慢性病的患者,循环往复总治不断根。后来中原也骂厌了,那帮人也听烦了,有时还顶两句,说中原假正经什么,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一样色,你要装纯情,找纯洁就该到古书里去找,现代没你的陈旧迂腐。中原听了气得不得了,想自己堂堂正正倒给人冠上了陈旧迂腐的名份,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狠狠地揍那家伙一顿,拳头迎到了那厮的头上却被汪小波硬辨下去了。自此以后中原也懒得管了,倒自个儿偷得乐闲,挤出了许多时间看书,翻书之余眼角余光瞥见了那粉白的墙壁上不知被除数哪个前人用铅笔重重地写下了“卧龙自有出渊时”这几个或是甲骨方或是金文或是籀文或是小篆或是隶书或是草书或是楷书或是行书的字;那几个倒是学乖了点儿,讨论再也没以前那么热烈激烈了。偶尔中原发号施令性地在鼻孔里“哼哼”两下,那几个也识相地不吵了。要是有值周老师或是学生会干部来查寝,中原更会重咳两下,那几个接到信号赶紧装死,查寝的倒也没抓住什么把柄,可见那些干部都是废物,根本不知道“表面的平静往往促生底层的汹涌”这一真理。
这当口,查寝的也走了,时间也溜到了晚间十点。汪卫国倒吸了口气,对对面下铺的中原说:“老班啊,你看今晚你能不能破例,陪我们聊聊天,你整天严肃着个面孔的,不难受啊?我看今儿晚上起,我们大伙儿也该一起谈谈心吧!”
自称痞子蔡忌也极力鼓动他,说从今往后大家要向你班长学习,只要你答应,从今往后我们讲话文明点,注意些作为师范生的形象,如何?那剩下的四个连连称赞,于是,中原沉吟片刻,想这一举几得,何乐而不为?答应了。
汪小波于是说:“那我们说上网吧。”
大伙儿积极拥戴,中原认为自己是个网盲,博学众之所长也不会是坏事,也说好。
于是大家从腾讯QQ说到电子邮箱,由百度搜索扯到任务威客,由网络文学连接到个人网站,再由中国博客网点击到情侣博客,最后由情侣带出网恋,可谓是循循善诱,环环相扣。中原听得直瞪眼睛,表情越来越表现出艳羡,可惜光线太黑,别人无法洞察。
被大家谑称作“老公”,满脸痘芽的龚志兴趣高涨,待大家说到网恋,他表现出极旺盛的兴奋度:“提到这个,我那个在第一中学读书的表哥,可是是名副其实的高手,他三次出山,钓上了五个,最后甩了三个,留下了两位。”说到此时感情难以自抑,双手在空中舞蹈,唾沫星子也直溅:“那个……那个武大的网名叫素手琴心的,我哥嫌她年龄比我哥大,**了几番就让好自动消失了,还有上海的一个叫王玮的十五岁女孩,我哥说她太单纯了,不忍心,就放她走了,还有北京的那个自称芙蓉妹妹的,知道不,就是在各名片大学的学生中反响很强烈的……”中原早已熬不住了,说怎么又谈这个,睡觉吧,明天一起去网吧。
大家见他已不那么认真听,就又换了个话题,可是换了话题并不代表了问题,谈到了网络游戏。中原的眼皮子直打架,只好倒下去呼呼大睡。
大家还在《QQ幻想》、《大话西游》、《传奇》和《反恐》等游戏中杀来杀去争论不休,又说到了在游戏中找老婆,这时不知是哪间寝室大叫一声,说对面的某某女生在开着窗子……(此处作者省去二字)。这可撩起了几人心里压抑多久的淫欲,眼角齐刷刷瞟了过去。
待第二天清早,七人就陆续爬起。洗漱完毕,七人径直奔向食堂,吃了些包子和粥,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校门口走。校门口公交成群,大铁门两旁早已有拉客的售票员候在这儿守株待兔。这个说这辆车里的人多,马上就可以发车了,那个说那辆车好,里面舒适。七人当中当然中原是头目,他一脸茫然地随一个中年妇女上了车,其他人也只好尾随其后。
公交车慢慢行驶着,遇见有人上车就停车,要是有人要求下车也停车,毫无终点概念。到了街上,下车时中原说他买单,几人也不予争执,于是他掏出十元人民币给中年妇女,她找给他三元。
穿过两条繁华的待道,他们来到了一个名叫“e网情深”的网吧,汪小波告诉中原最好用20元办个会员,说以后上网可以用会员直接登录,还可以优惠。中原照办了,于是吧台上的网管给他一个会员号码,并要求他设置一个密码。网吧里很吵,有人吸烟,有人打情骂俏,他挑了个比较安静的角落在74号机子上坐下。汪小波给创他申了个“盛大通行证”,就走开了。
他只得随处冲浪。他在QQ上加了几个好友,发现呢称都一个个地靓,不行,得把自己的呢称换掉,换个新颖有创意的。他想着:QQ,QQ什么名字有新意呢?脑海中不断涌现出无数的QQ企鹅,头痛了半天,最后忽然双手一拍,大喜。他想到了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于是借来,缀加“先生”二字,想这符合阿Q的精神胜利法,那么签名上写什么呢,对,阿Q的那句经典的台词:“过了二十年又是一个……”,修改完毕,进入聊天室,发现里面好像女生多男生少,那些自恃帅哥美男一进入聊天室通通都变了性,让他恶心得很浏览了一阵,退出又跑过去玩《血战缅甸》,一路过关斩将,杀了不少的日本鬼子,爽得很,闯到了第六关。待买了瓶绿茶回来,想继续闯关,不幸的是死机了,令他沮丧得很,等了五六分钟,机子突然自动关闭了。他想会员里可能还有十几块钱呢,没退出来可浪费了。找网管,网管申辩说系统断电,他也没办法。只好更加沮丧地走了。
路过“醉翁书吧”,想进去看看。找了半天,终于在“新书出炉”栏上看见了一本王安忆的《遍地枭雄》,看一看书价,掏钱包,一掏还得了,再掏吓一跳。钱包里的整整两百元和一些零钱不翼而飞,只剩一张饭卡、一张邮政储蓄卡和几张皱巴巴的收据。钱没了,多少有些心疼于是心情更糟糕了,书一撂,跑了。
这才记起还有几个兄弟没看见,回网吧一瞧,门都锁了。只好独自走在大街上,想以后再也不上网了,太邪门儿了。又暗自庆幸对方留有余情,没把两张卡也拿走。低着头兀自走着,忽然被一个声音刺激了一下,确定了是在叫自己。回过头见是勾着肩搭着背的余光中和Shaly,余光中本来想问Spring怎么没跟他一起来,但见中原灰头土脸的,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不幸。问他,他都和盘托出了,余光中笑着说:“这叫丢了夫人又折兵”。
中原还在懊恼不该上网,余光中说谁叫你不警醒点。这么沉溺。本还想告诉他干什么事都该留一手的,可是Shaly在一旁又怕产生误会。Shalyu问中原准备去哪儿,中原说身无分文了还能指望去哪儿,现在这社会没钱了连上厕所的权利都会剥夺,钱这东西方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它又是万万不能的,现在唯一的去处是去找ATM取款机取些必备的人民币。Shaly说现在都十二点了,不如一起吃了饭,再一同去学校。中原还似有犹豫,Shaly又说她请客。只好同意。
只好去了一家外表装潢得得还满意的餐馆,要了三碗牛肉面,吃的时候余光中不停地叮嘱Shaly小心烫,中原一听这甜蜜气氛就受不了,强迫自己吃了一大半,晾在一边甘心做电灯泡。
中原去取款机处取了200元钱,可街上碰不上公共汽车,等了一会儿中原受不了这身边的二人世界,只好要了辆机动三轮车。余光中让Shaly先上去,她就这样占掉其一半的空间。余光中马上爬进去,堵填剩下的另一半。车主见这样就要拉下一个,忙去做指挥官,教余光中和Shaly怎样节约占地面积,二人照车主教导收腰缩脚提腹,竟无中生有度出了一块空地。中原猫腰钻了进去,三个人手足相绕好像老树上紧缠着的枯藤。中原见身旁二人更是手足情深,内心又有些不忍,好像是内心为自己破坏了二人的宁静而自省。车主忙发动了车子,怕三人反悔,连连按着苟延残喘的笛音,表示马上就要走人。
车主问:“要从哪里走?”余光中还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完全不知道这话的意思,以为这是三轮车主们时兴的问目的地的方式,就随口答道:“哦,去职中的。”
车主闷声不响地开车。钱中原第一个发现路向不对,偷偷告诉余光中。余光中还没想深奥,安慰中原条条大道貌岸然通职中。那三轮车几乎把县城里的所有街道都逛了一遍才慢悠悠开对了方向。
余光中一开始端坐在中央,突然头往中原怀里一靠,中原以为余光中死了,不住揪余光中的脸皮,余光中摇摆了几下,证明自己还在中央,突然头往中原怀里一靠,中原以为余光中死了,不住揪余光中的脸皮,余光中摇摆了几下,证明自己还在人间。余光中拍几下Shaly的肩轻声说:“你看他怎么这副德性!”
Shaly把目光扭向中原在下怀,只见余光中嘴不出声,努力把耳朵凑近余光中**,终于听出个大概,说:“他在说什么‘小阳’”。Shaly说完脸似乎被热铁烙了一下地红烫,这时车子经过一块减速板,猛跳一下,余光中随着这一跳也被惊吓了一跳,弹立起身睁开眼问:“到了学校了?”这个问题悬而未解,因为除了司机Shaly和中原无一能答。Shaly红着脸推开余光中伸过来的手,道:“我问你,‘小阳’是谁?“那发问的气势已有了咄咄逼人。
余光中瞪着一双无辜的眼光望向中原,他以为中原知道了他的什么隐情并告诉了Shaly,他要用眼神战胜原。中原则还他一个神秘的笑。
Shaly见余光中无动于衰,加生了语气,再次问:“小阳是谁?”余光中一听,嘴巴张行老大,再问Shaly怎么知道,想还是不说为好,可是张大的嘴犹如泼出去的水,并不好及时收回,只好借机打了重重的呵欠,可谁知这呵欠打得半生不熟,生得熟出一个大喷嚏,一下子打得钱中原一脸的粘液,忙掏卫生纸出来,可上下一搜不见半寸纸巾只有几封未到对方手中的情书和几张边角磨损的钞票,忙问Shaly有没有,Shaly也一时性急,忙得一进鲁莽手伸进硕大的上衣口袋竟掏出一包卫生棉来看也没看就给了中原,中原接过一看,脸红得像秋天满地的红阶的枫中,反问:“这也能当纸用?”说罢用袖子一擦,脸上的水珠子立马消失。
这一举动使Shaly窘得要死,而余光中是惭愧得要死钱中原则羞得要死。
为了试图打破僵局,余光中**颤一下,反问:“小阳是谁?”
Shaly以为自己听错还在涨红着脸却摆摆手说算了。
三轮摩托车停下来,车主下车道:“到了”。其潜台词是:“下车该交钱了。”
余光中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抢先问车主多少钱。
车主伸出两个指头晃了晃,说:“两张钱”。
余光中怒目道:“这么点路程……”
车主想现在已生米煮成了熟粥,砍几刀不成问题.理直气壮地说:“你看我跑了这么多路,油钱就花掉不少。”
Shaly接道:“那是你自找的,谁叫你自愿多跑。”
车主当学生好坑好骗,头仰向天说:“你们又没告诉我怎么走,再说了,要不是我,你们说不定还在那候车亭等公交呢?别说了,大方点,二十块拿出来。”
钱中原本来心情就糟得很,一听这车主蛮横无礼,气不打一处来,说:“你再说一遍!”
车主还不作丝毫退步,说:“有什么好讲的呀,二十块,想坐霸王车?乘不起就别乘,自己走回来呀。”
中原握紧拳头,说:“你——再说一遍!”
车主道:“你想干什么?”
中原瞪车主一眼,猛挥右臂,一拳横扫在载客的铁皮厢上,“咣”一声,四个凹印,然后把指关节弄得支支作响,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车主吓了一跳,想自己的骨头没这铁皮硬,今天倒霉遇到了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但又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颜面,只好软弱下来,道:“价钱好商量吧,价钱也不必打我的车呀。”中原向前一步,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车主大恐,生怕车上会再被镇压出四个凹印,吓得只差点没冒虚汗,语气立即又妥协了三分:“同学,价钱好商量。”
中原一起身,拉余光中和Shaly下车,余光中掏出三个硬币,在车主眼前晃了晃,扔给了他。随即三人就走了。那车主顿时像僵化了的木桩、眼神随着三人的影子作圆周运动,待他们走远,干骂一句:“妈的,活见鬼了。”又看看被中原捶陷的车皮,作欲哭无泪状:“哟,我的车呀……”
中原走上了学校的水泥大道,内心舒坦得多,像一个久别的游子在国外为国出了力回家后吐气扬眉了般的舒坦。余光中大概也被他刚才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暗想这小子别看平日不多事不作声不作气的,脾气还挺大的。主动上前慰问中原的拳头:“啊呀,这拳头了不得……伤着了没?”中原说还好,只当时痛了一两下。余光中就又更谄媚地说:“对,好样的,中原,对这样坑害人民的人就是要狠狠地惩罚一下,叫他以后还敢不敢!”说着用右手轻轻拍了拍中原的右肩,表示赞许和支持,觉得表达效果还不算强,又用右手抱拳,学着电视上的用力往上冲拳,表示绝对支持!他还想问问中原Shaly怎么知道“小阳”的,可是身后传来了Shaly的叫声。
原来,Shaly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得不到余光中的时刻关怀,故意把脚撇了,然后在后面骄嗔地喊:“啊呀,弄疼我啦——脚扭了,光中,快扶我起来。”余光中只好回头去照顾Shaly。
Shaly似乎还在对余光中在三轮车上的呓语感到不高兴,待余光中扶起她,她便责问“小阳”是谁,余光中故计重施反问“小阳”是谁。如此反复,Shaly竟真地以为她在车上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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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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