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该问不该问。”大卫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你今天提的都是些不该问的问题。”我说。父亲一直教诲我们,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颗心。碰到一些自己不想回答但是碍于情面不可不答的问题时,我们中国人最拿手的办法就是装傻。有好多推托之词就是用来对付这种场合的。比如说:“我搞不清楚。”“好像是吧!”“噢,我想不起来了。”“差不多吧。”但是看着大卫那真诚的目光,我想不出,对他推诚相见会有什么不好。人家不是也心无芥蒂地把他的心事都倒给我听了吗?
“那么,就不嫌再多一个了,是吗?”他俏皮地接下我的话渣:“你在感情方面怎么样?正值豆蔻年华,追你的人肯定一大把。”
“有是有,可惜都是些低俗之人!”我低叹。
在这个州里,可以说到了婚嫁年龄的中国青年单身男子都上门来直接或间接地追求过我。像是苍蝇闻到了一块肉一样,他们或者是以来找我们的厨师玩为由,或者是以来借东西为由,到我这里来摆首弄姿,假作斯文。
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人爱给我写情书,常用《金缕衣》这首诗来劝我别耽误了青春。本小姐耽误了的是自己的青春,关你什么事?我每次看完信都会笑着把信扔到垃圾桶里去。
汉宫楼饭店的生意在这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啦。那家店的大公子在念研究生。他想约我出去玩的时候会说:“你跟我去玩吧。你要是今天不去,以后可是没有机会了。”好像给了我很大的面子似的。我差点没把他轰出去。你以为我希罕啊?
最让我生气的是有一次,一个叫做阿豪的,常来找我们以前的那个大厨玩的人,邀请我们大家去舞厅玩。那时候正值我母亲回中国探亲去了。在我的眼里,阿豪油头油脑,很惹人讨厌。借故第二天有事要早起,我上楼休息去了。谁知道阿豪醉翁之意不在酒,本来就是想把我请出山的,哪肯罢休?他跑到我的房门口,隔着房门,再三劝我和他们去玩,还说了一堆倾慕我的话。看我还不为动心后,他竟想破门而入。
我原以为我把房门已经锁紧了,可以不理喻他了。谁知我从来没有试过房门的锁是不是有用的。阿豪只用了一点力气,房门就应声开了。我连忙用身子顶住,眼看快招架不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正好邻居上夜班回来碰到,问他这算什么。阿豪才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天,阿豪打电话来给我,说了好多抱歉的话。他说自己是酒醉忘形了。
“你知道吗,是凤翔楼的老板娘叫我来找你的。她说别的老板的女儿她不敢说,你们家店里生意不是很好,选女婿的条件肯定不高,所以叫我来找你碰碰运气。”阿豪在电话里说。我听了后,“啪”的一声马上挂了线。这是些什么话!把我都兑换成现金看待了。仅因为我们店里的生意不是很好就可以任意地侮辱我的人格吗?
从此,我对年轻的华人都敬而远之。我觉得我和他们不是来自一个星球的。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他们相中的狩猎对象。他们如此轻贱我令我感到恼怒。
“你刚才指的是中国人。那么德国人呢,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引起你的注意吗?”大卫认真地听完我的故事后问。
“去找个德国的男朋友?对于我父亲来说,这简直是个奇耻大辱!如果我真的这样做的话,他会打死我!”我捂着嘴笑说。
“为什么不许你嫁德国人呢?我们国家的人不是好好的嘛?”大卫不解。
“父亲认为你们德国人是很花心的,朝三暮四,爱乱搞男女关系,对家庭很不负责任。他怕我们会上当受骗。”
“一群羊当中总会有几只黑羊的。这样一篙子打死一船人不对。”大卫一脸的严肃。他说:“都说德国人种族歧视严重,看来这种歧视在全世界都有。”
我带着歉意冲大卫微笑了一下。
“看来,你父亲对你们管得挺严的。”他说。
“嗯。他最担心的是我们会跑出去找男朋友。他要是在家的时候,严格禁止我们单独和男人出门。他说,男人没有一个是正经的,和女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就只是怎样把这女人骗上床。”
“看来,你们的青春期给你们父亲带来了很大的威胁。”大卫笑嘻嘻地说。
“我父亲总是说男女交往,吃亏的是女人。我对男人不了解。难道你们真的都是这样的吗?”我顺势向大卫挑战。
“唔,世界上总是好人多于坏人的!”他语重心长地说:“不单单只是女孩子知道追求纯洁的爱情,男孩子也是向往它的。如果是两厢情愿的话,我们这儿的人不会把男欢女爱这事看成是谁吃了亏,谁占了便宜的。”
“父亲在女儿的婚事上态度很坚定,一定要他亲自“御笔钦点”的才可以做他的东床快婿。他个性很强,想做的事一定要达到目的。我大姐为了嫁给我大姐夫,被我父亲整得很惨。”我说。
大姐夫是到我父亲在波兰的店里打工的时候认识我大姐的。刚开始父亲经过鉴定,认为这个小伙子不错,同意了大姐和他的交往。
父亲希望他未来的女婿是个肯为林家效劳的人,但是大姐夫并不甘心由人摆布。很快他们两人之间有了间隙。父亲拿着无形的放大镜细心观察着大姐夫的一举一动,收集他不适合做林家女婿的种种理由,一次又一次地召集林家上下老小开家庭会议,罗列出十多条罪名来批判大姐夫。
“不知道知难而退就叫他受个够,好给他一个下马威,免得以后真的和招娣结了婚不服我们管。”父亲对叔叔们说。父亲认为自己在整个家族中的地位是至尊无上的。替这么多亲戚办出国,人家自然会对这位恩人感激不尽,言听计从的。看父亲在自个儿的家里折腾得欢,这些亲戚却各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之间有爱节外生枝的,也幸灾乐祸的,更有不爱趟这潭浑水的。在一旁看好戏的人多,真正对这些事感兴趣的人倒没有几个。因为大姐夫的这些所谓的罪名好多不过是捕风捉影,牵强附会的。私下里人都说父亲在他的小王国里复兴“文化大革命”了。
在大大小小,间接不断的风波中,大姐在孝心和爱情之间痛苦地徘徊着。她默默地忍受着父亲对他们的羞辱,对大姐夫的心却不肯动摇。
父亲工于心计,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花上许许多多无谓的心力,把任何与大姐和大姐夫有关的鸡毛蒜皮小事都说成滔天罪行。他鼓捣身边所有的人去劝说大姐放弃这位缺点多多的男朋友,还打电话给在林家沟的爷爷奶奶,威逼他们也和他站到一条线上去,不然就再也不许他们见大姐。
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知道父亲到底真的是关注大姐的婚姻幸福还是要宣示自己的权力。
见一切举动都没有效果,父亲除了大骂大姐不知廉耻,下流卑贱之外,还把大姐赶回德国,说要用两地相思考验大姐夫对大姐是否真心。大姐回到德国后写给她心上人的第一封情书还没被递到收信人手上就被父亲**来了。信里的情意绵绵令父亲拆阅了后很不是滋味。又是一场紧急家庭会议,父亲让大家传阅了信,唾飞沫溅地羞辱了一番这个不听话的没用的吃里扒外的女儿。
几经折磨,大姐和大姐夫终于得以完婚。生米煮成了熟饭。咽不下这口气但又无可奈何的父亲只好用处处表现出对大姐夫的鄙夷来发泄他心中的不满。
父亲和大姐的这场仗打得可谓是惊心动魄。我看清楚了自己的父亲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从此,我和自己约法三章,为了没必要地和父亲发生冲突,不是令我非常倾心的男士我是不会去父亲的老虎头上挠痒的。
“你父亲希望你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呢?”大卫的好奇心是个无底洞。
“一个能炒菜的,对他又绝对折服的人。这样我们可以夫唱妇随地开好店,做好生意。我不甘心把我的终身搭在这个餐馆上。如果说我嫁的人一定要会炒菜的。或者说,想娶我的人一定是个能掌厨的,这将是一个怎样的局限啊!一切都只是为了店的生意,那么我们本身在这个婚姻上演的又是一个什么样角色呢?”我从来没有这样诚实而勇敢的说出过我的心事。
“德国人不许嫁,中国人这里又少之又少。那么你准备坐在这里等你的白马王子等到什么时候呢?”
“其实我自己心里都糊涂,这白马王子是会自己送上门呢,还是需要人出去找去。”我说着,觉得自己像格林童话里的莴苣,被关在一个碉堡上,等待着一个王子从堡下经过。
“莴苣,莴苣,把你的头发放下来!”我似乎听到了他的喊声。
“嗯,我知道德国人不都是他想象的那么坏,但是我父亲有些偏激。我们很惧怕他,拿他没办法。他是个思想比较老套的人,最关注的事是女儿们一直到洞房之夜还保持着**之身。好像这就是我们做女人的唯一本钱似的。”我说。
“在我祖母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们这里的人也很注重**这个名堂。现在不了。当然,意外的怀孕会给个人带来很多的麻烦。除此之外,我认为贞操这个东西纯粹是大男子主义社会的产物。女人,只有忘掉贞操所给的约束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放。”
“什么?”我失声叫道。他的理论太新奇了。叫女人不要去注重贞操,我可是第一次听到。
大卫笑吟吟地望着我,静静地等我自己琢磨着他说过的话。
我细细地想了一会儿,开始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了。贞操为何物?它能给社会带来什么好处?这是个只有男人才在意的东西。他们希望能用这个观念令女人封闭自己,好让女人完完全全地只属于一个男人。作为一个男士,能替女人们说这样的话,可见他思想上的修为是很不一般的!我顿时对大卫刮眼相看。
“对了,林男,你知道吗?我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大卫眨巴着眼睛说。
我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他不是有了两个孩子了吗?再说,就算是孩子不是他生的,他也不会是个**,顶多是个处男啊!
“我是九月份生的。”大卫见我不解,连忙提示。
原来大卫说的是他的星座!我恍然大悟。外国人的生肖不是按出生之年,而是按出生之月排的。九月份出生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属**的。
“你父亲不是常年住在波兰吗?他还能对你管治的那么严?”大卫又转回到正题。
“唔,他常常打电话来给我洗脑。老虎虽然是出山了,但是这威风是还在的。他对我说:孩子,看中了一个人马上跟爸说,我马上为你调察去,看看这个人是否符合我们的要求。你二十五岁前千万别动杂念,留着心思干事业。爸爸会帮你考虑的。”我学着父亲的口吻说。
“嗬,嗬……”大卫见状乐了。
“二十五岁?你母亲是几岁生你大姐的?”他问。
“这个……”我馅指一算,说:“二十三岁。”跟着,我明白了他想说的话,说:“他大概是后来受到共产党晚婚晚育的影响了。”
“有没有想过试着自己去把握自己的人生?”大卫问得很谨慎。
“我?”我用双手托住下巴,努力地运用着每一个确切的字词,期望能把我最真切的心理不容人误解地展现给大卫。
“尽管惧怕我父亲,但是我不满足于在父亲的牵制下循规蹈矩地生活着。虽然,养家的这个义务和责任并不能给我很多的机会,但是我还是在尝试着超越父亲给我的规范。虽然一个人看着店有时很辛苦,但是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给自己创造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空间。爱情的光芒至今虽然从来没有照亮过我的心房,但是我也曾寻觅过。”
于是,我对大卫讲了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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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海市蜃楼』
去年,也就是这个时候吧,有个客人~约翰,通过他朋友传话,说爱~了我,想约我出去玩。我听了后心里好像踹了个小~子似的,蹦得特慌。那时,我和德国人没有真正地接触过,不知道去赴一个大~出去约会会发生什么事情。虽然约翰看~去不像坏人,但是毕竟我对他认识不够。还有个问题是,我在餐馆里的工作是没有人可以代班的。~想约我出去,那个可怜虫~等到我~班的时候才有机会。思考了再三后,在好奇心的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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