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捧了一大把白色的栀子花到教室来了，同学们你要一枝，他要一枝。孟茹也去要了一支，搁在王诗月面前的书上。王诗月拿起花插在头上，一会儿又摘了下来。孟茹唯恐天下不乱，嚷嚷着：“笑神戴白花了！”凌霄看见王诗月刚把花摘下来，打趣地问：“笑神为谁戴白花了？”王诗月不语，只是为难地笑着。孟茹立刻觉得气氛不好了，推开凌霄就说：“走开走开啦，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谁先说的啊？”凌霄反问道，说完就笑了，“开玩笑嘛，人家笑神都没说什么。说真的，笑神戴着栀子花还真不错。”“别夸你的花了！”孟茹说了一句，紧张地望着王诗月。

　　可是，凌霄的一句话却把大家都惹笑了。林峰也一同笑着，似乎无所谓的样子。“笑神，白花可是祭奠亡者的！”一向以渊博著称的周诩说。王诗月笑着说：“不跟你们说了。这可是活生生的白花，是偷来梨花白，借梅花魂的栀子。怎么可以这样联想呢？”一会儿，她自言自语：“我给自己戴，与谁都没有关系。”

　　这时，孟茹已在一旁忙开了。她拿出了剪刀、小刀，还有白色的餐巾纸。她在扎小白花。

　　“茹茹，干嘛呢？”王诗月看看孟茹忙里忙外，却插不上手。

　　“保密！”孟茹淘气地伸了一下舌头，继续她的工作。

　　过了好久，孟茹又裹好了一要纸杆。“笑神，快看！”孟茹对王诗月叫着，“看，我的小白花怎么样！”“这可是你的。”王诗月说，“倒还精致！”“现在它属于你了！”孟茹把挑着小白花的纸杆递给了王诗月。王诗月接过来，插在竖立的书中，对着前边的同学。

　　数学胡老师带着一脸怒气进了教室：“王诗月，你怎么搞的，这样的成绩，怎么当科代表给同学们带头做榜样？”王诗月听见老师的话吓了一跳，紧张极了。老师把她叫到了讲桌前，递给她考卷。王诗月一看傻了眼，只有98分，刚及格。她前前后后看了一遍，选择题竟错了三道，大题虽做得好，却没有得全分的，每题都有三四分的扣分。有一个题没得分。她回到座位上，一语不发，低着头看试卷。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试卷上。孟茹递过纸巾，可是王诗月没有接。她只用手擦着眼泪，却还盯着试卷看。98分鲜红数字渗得宽宽大大的，亦如王诗月的难过与恐惧。试卷起皱了，怎样也抚不平，亦如王诗月心中的褶皱。好一会儿，她才仔细看试卷上的题，开始改错了。

　　老师讲试卷，王诗月躲在书后听着，不敢抬头看老师的眼睛。桌前，小白花随着风晃荡着，像在唱着古老的歌谣。栀子依然散发着清香，白得耀眼……

　　一天，王诗月没怎么说话。晚上她又没吃饭，在桌前写日记：

　　2005年4月27日星期三天气晴

　　今天，凌霄捧了一束栀子花到教室。我想到了家中那棵栀子树，想起了童年的时光。

　　我戴白花，祭奠什么？是死去的自己，往日的自己，是无望的现实，还是迷茫的未来？他们都当作笑话，可对我，它们是真的白花，纪念过去，纪念亡者，也纪念生者。

　　栀子花开，洁白、芬芳，世间再没有比她更完美的了，若她能结果。可是她们开在这夏初的时候，早开的花，芳香的花，总是被人摧残的。我家门前的栀子，还是花苞的时候便被别人采得所剩无几，留下几个希望，作为炎炎夏日的清凉慰藉。可是，多少人知道栀子花心中有小虫子呢，花的心碎了，所以花开了。花开得热闹，却彼此独立，孤独的喧嚣，寂寞的热闹。

　　想起一次看《报告文学》，革命时期，想要投笔从戎的女学生看到了“左倾”带来的惨痛。心上人死了，她采洁白的山茶花为自己的爱人戴孝。可她无法鸣冤，走投无路。最后，只能回到过去，教一帮孩子，过清净无欲的生活。

　　山茶花是白色的，却带着血的气息。栀子呢？它又代表着什么，它又可以代表什么？

　　将来，我怎么面对这些苍白的现实，心中的抑郁，无力的分数，还有一天天坏下去的心情和脾气？栀子花开，带来我的回忆，带不走我的忧愁。它带着初升的太阳来了，却带不走夕阳的柔情。人生在世，必然有这么多的无奈吗？譬如栀子，开了会败，美丽过，却不能重来。它们的短命是一种幸运，比行尸走肉强。它们的短命更是不幸，花开热烈是因为留恋，却不能再流连。

　　是不是林峰带走了我的一切——我的快乐，我的成绩，我的希望，我的梦？我以为我可以平静地悼念死去的一切，我该在哪里？花开在哪里？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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