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他一下就从炕上跳了下来,一把抓住刘胡氏,你怀孕了?是真的吗?
刘胡氏脸红得象过年门框上贴的对联,飞快地看了看丈夫,点了点头。
啊,是吗?他该有三个月了对吧!刘庆春高兴地在屋里来回走动,甚至搓起了手,疲惫的神情已完全从脸上消失了。
屋外传来一声忍不住的笑声,嘎小子四宝果然在听窗根。刘庆春一愣,不觉也随着笑起来。刘胡氏窘得更厉害了,想立刻跑回家,但一想四宝还在院子里,又没敢挪动脚步,只好呆立在原地。
四宝在窗外调侃开了,庆春,你能耐不小吗,有点百发百中的意思,神枪手,佩服佩服。
刘庆春也脸热心跳的,偷眼看一下刘胡氏,竟发现她也在注视自己,更是窘得要命了。打破尴尬的还是女人,过了好一会儿,女人张口说,你原来说教咱村婶子大娘化妆的事,可还没落到实地上呢,可别空口说了白话,让人家说我们说话不算数。
刘庆春思索了一下,说道,你不说我还真有点忘了,要不我先请示一下,再回来给你们讲?
要是那样就太好了。
事也凑巧,正准备离开史各庄,队里的通信员王三柱赶到了,通知他们原地待命。
刘庆春在村里手把手地教了老娘们、小媳妇们一下午化丑妆,因为敌人的炮楼离村子很近,四宝便担任起了警戒任务。关于刘庆春所教的易容术,对于一般乡亲来只能说是个寻求自保的方法,也许最多能够达到全身而退。但不久后他的这些小技巧,却真正成了迷惑敌人、甚至打击敌人并有效保护游击队员的典型平原战术。
近一段时间,李四宝和刘庆春一直在各村宣传,基本上没和队里的人们在一起,等到了深夜,陈云生带着队员们悄悄地来到村里的时候,着实让他俩吃了一惊。原来县大队只有区区八个人,短短两三个月已发展到了百十来个,密麻麻、黑压压站了堡垒户家整整一院子。大家都是短打扮,千层底的布鞋,年轻的脸孔散发出黄土地般质朴的光,一个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四宝乐了,队长,不错嘛,咱们都有这么多人了,打个鬼子炮楼大概没啥问题了吧!
陈云生同样是满脸喜色,说道,这也多亏有了你们两个的大力宣传,在壮大队伍方面你们是立了大功的,特别是刘庆春同志,你这个老师当得好呀!今后还要继续当下去,还要当得更好,让所有老百姓都站起来抗日打鬼子,到时候全民皆兵,胜利就会来得更早。不过,打炮楼,咱还是不敢想,大家的武器跟不上去呀。
刘庆春这才注意到,虽然现在人数不少了,但队员们大都没有真正的枪支,原有的枪增加不多,大家拿着自己家造的独眼铳、打铁沙子的鸟枪就算是好的了,不少人手里就是一杆红缨枪或是一把大刀,还有的背后背着村民们铡草用的磨得锃明瓦亮的半片铡刀,甚至有人除了腰里别着的大号弹弓和家里的菜刀,两手空空。
陈队长看了看他俩的惊讶表情说,可正因为没有武器,我们才要在今后的战斗中多杀鬼子,杀一个鬼子咱手里就多一把枪,等咱杀他百八十个了,咱的枪还富余了呢,大家说对不对?
队员们兴致很高,瞳孔里冒着点点火光,小声回应队长,对呀,你就领着我们干吧!
好,大家把带的干粮先拿出来吃饱。半个小时候出发,明天早晨咱干一把漂亮的。
队长的话让众人很振奋,高兴地互相打招呼,给对方鼓劲。刘庆春看着大家激动的神情,也被大家感染了,想立刻到丈人家寻找应手的家伙加入战斗行列。
陈云生喊住了他,庆春,这次战斗你就不要参加了,就留在史各庄等我们的消息。
刘庆春很惊讶,争辩道,我也是正式队员,又不是来旁观的,为什么我这次连列席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肩上的宣传任务比我们打仗一点都不轻松,让你留在这儿是命令。陈云生斩钉截铁的说。
深夜两点多钟,游击队暗暗埋伏在离史各庄仅六里地的公路两侧。日本人修的专供军车走的小公路不过五米来宽,两侧边沟外就是密密麻麻的高粱地。队员们匍匐在地里的杂草中间,很是隐蔽。这里位于鬼子的两个炮楼之间,虽距离两边只有三四里,但陈云生经过仔细推算,还是决定展开这次行动。
陈云生打探到每隔十来天,从县城方向的鬼子窝里就会派出三两个鬼子、七八个伪军给沿公路线各据点送米面粮食。他问清楚了路线,布置了劫枪计划。公路中间到队员们埋伏的地点最多不过二十米,而且大家都是在庄稼地里干惯活的农民,跑这段路顶多用七八秒钟。何况一阵乱枪打过去,活着能够还击的鬼子汉奸剩不下三两个。等到别的据点里的鬼子醒过味来,他们已经消灭了敌人夺枪钻了青纱帐。整个行动不会超过四五分钟,所以在他的计划中是万无一失的。
临到埋伏地点,陈云生又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大家,一定要听到他命令以后在开枪行动。因为队员们差不多都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免不了紧张和冲动。
临到秋天了,早晨地里露水很大,小虫乱飞,不过这丝毫不影响队员们的热情。陈云生望了望身边,稍稍放了点心。
时间慢慢流逝,太阳已升了老高,鬼子的送粮车还是没有踪影,倒是有一两个赶集或是串亲的老头老太太蹒跚着走过。队员们有的开始挪动起来,还有的挠起了痒痒,陈云生低声命令大家小心,也还是收效不大。毕竟刚刚走出家门,纪律性难以提升高度。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担任在边沟里警戒的杨树新爬过来,急促地说,队长,不是一车鬼子,是两车加一个电驴子(摩托车),怎么办?
陈云生也看到了,汽车已走到离埋伏圈大约一百多米的地方,前面是一辆跨斗摩托车,跨斗上架着轻机枪,后面两辆深绿色的汽车同样架着机枪,头一辆车上有七八个鬼子,后边车上是十几个伪军。
坏了,陈云生心里一惊。从人数上,他的游击队差不多五倍于敌人,但武器装备根本不能和敌人同日而语,而且从未受过太正规的训练,更没打过仗,真打起来无异以卵击石,决无胜算了。他赶忙对旁边的人低声说道,传过去,任务取消,不许开枪。他同样给对面高粱地里负责警戒的队员打了手势。
说话间,鬼子的汽车已到了眼前,陈云生透过草叶间的空隙观察着敌人。在敌人即将通过他们的埋伏圈时,忽然一声闷闷的枪响在对面的地里传了出来。陈云生脑子里“嗡”了一声,难道走火了?但他飞快地做出反应,大声喊道——打,开火!右手的短枪击发的子弹正中一个在汽车上握着轻机枪木柄还傻乎乎发愣的伪军。
顿时,一阵不同动静的枪声响了起来,而且在陈云生还没有发出命令的时候,十几个队员猛然窜出了埋伏点,呐喊着向鬼子的汽车冲去。
计划不如变化快,陈云生没有时间做任何思索了,也大喊着冲了出去,双手驳壳枪连连点击。
这绝对是一场单兵实力悬殊的战斗,尽管鬼子只有十来个人,但都经过严格正规的军事训练和血腥的战场磨练,无论从反应速度还是作战经验都是这批刚刚组织起来的游击队员们不能相比的,何况还有十几个伪军。尽管勇气可嘉,气势逼人,可终究难抵敌人手中的先进武器。原来将枪架在车顶上的日军轻机枪手在一秒钟内就从惊愕中清醒过来,迅速把枪抱在胸前,朝冲过来的庄稼汉们开了枪。一通狂扫后,冲在前面的几个队员的身体上就绽放出了硕大的红花,鲜血喷溅而出,扑倒在地上。其他鬼子也对准迎面而来的汉子抠动了扳机,尽管伪军动作稍慢,但也在两秒之后打出了第一枪,瞬间又有十来个队员摔倒在公路边上。后面的队员一见前头的兄弟倒下的如此之快,毫无经验的他们竟有些发愣,脚步带了迟疑。
还是陈云生比较冷静,大声招呼,大家不能停,往前冲!
也多亏埋伏点距离公路近,手持红缨枪和大刀的队员们也在极短的时间里接近了纷纷往汽车下跳的敌人,纠缠在了一起。此时汽车上端着轻机枪的鬼子停止了扫射,因为人影晃动,已不好分出敌我双方了。在他正准备向一个靠近他的汉子开枪时,一粒钢珠恰好打在他的脑门上,顿时天灵盖被掀了起来,钢珠硬硬的镶进了脑浆里,机枪手被最原始的弹弓一弹毙命。
从小生长在农村的庄稼汉们大多学过一招半式的,再加上手里的家伙适合贴身缠斗,一时间干掉了几个伪军。但对付擅长枪刺之术的鬼子很是吃力,四五个人围住一个仍难占上风。有个身材不高但壮硕的鬼子接连刺倒了三名队员,剩下的那个拿双把菜刀的小伙子急中生智,用力将刀向鬼子脱手投去,但鬼子只是轻轻歪了一下枪杆,然后一个突刺把小伙子又扎倒在身前。队员们的伤亡急剧增加,陈云生眼光不敢怠慢,看准位置举枪连发,稍稍减轻了一点压力。大约三分钟后,队员们倒在地上的已有五六十个,而鬼子也仅剩三名,每个人都被七八个人包围着,犹作困兽之斗。
陈云生大声招呼大家,赶快捡枪,迅速结束战斗。拼红了眼的队员们明白过来,纷纷抓起地上敌人尸体旁的长短枪、弹盒和散落在地上的黄橙橙的子弹。有两个刚拿到枪的小伙子看着手里的家伙心头狂喜,一时冲动,抱着枪就冲人堆里的鬼子刺去,不料,小鬼子在一挡一拨一挑之间就又把他俩捅倒了,但他也被旁边如风般砍过来的大铡刀削去了半个脑袋。剩下的两个鬼子一个被刺刀和红缨枪炸成了马蜂窝,另一个让陈云生和杨树新的枪穿透了心脏。
刻不容缓,远处已隐约传来鬼子的叫喊声,听到枪声的增援部队马上要赶过来了。看着躺在公路旁和边沟里自己兄弟们的几十个尸体,陈云生眼里满含了泪水,大声命令,快进高粱地,撤退!
旁边的一个队员失声叫道,我哥哥还在公路上躺着呢!我不撤,除非把他也背走!
陈云生低声命令,杨树新,把他拉走,迅速撤离!不然再来十个八个鬼子,咱恐怕就得全部交待了。
澶州县大队第一次有组织的对敌伏击行动共毙敌二十三名,缴获捷克轻机枪两挺,各种长枪二十一枝,其中有三枝被大刀砍弯,一枝被砍掉半个木手柄,大小号子弹若干。但由于缺少有效杀伤武器和实战经验,这些战利品是以游击队牺牲新队员六十五名,轻伤十九名为代价换取的,而且不久所有牺牲战士那血淋淋的头颅被分别悬挂在澶州古城墙的四个大门两侧。这让新组建的县大队元气大伤,全队减员仅剩三十一人,并且难以掩饰的悲戚感染了每一个人。
回到垭口村的当天晚上,有四名队员悄悄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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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故事(7)』
和游~队遭遇的并不是送粮食给养的几个敌人,而是到另一个据点换防的人员。一个游~队员匆忙慌~~~中独眼铳的意外走火,造就了这场战斗。陈云生召集老队员开会,在会~向大家作了检讨。由于盲目托大,对自己队员的战斗~和组织纪律~估计不~,致使游~队大量减员,而且在群众中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自己会向~级首长请求~分。之后,大家坐在一起开始探讨本次~~的~。说到底,和敌人的初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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