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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酒楼》

第8章道是无情实有情

作者:叶以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剑香并不晓得为什么沈弯刀这么久都没有追上她,她了解,凭沈弯刀的能耐,莫说现在自己一点武功也使不出来,就是在自己没中毒之前施展出全力,想要逃脱掉沈弯刀的追赶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湖中有这么三个人,他们只要想找到你、追上你,十次中有九次半你是肯定跑不掉的,而剩下那半次或许还是你真的被他们追得太累而干脆没了丝毫脱逃的希望,自己去找他们了。沈弯刀刚好就是那三人中的一位,而且比另外那两人更让人头疼,因为另外那两人一个爱财、一个好色,沈弯刀却只爱他的刀。

爱财与好色,显然还算是个弱点,凭这个你就可以想法去收买这两个人。但是一个人只爱他的刀,你就没有什么可以收买他的办法了,除非你能夺下他的刀,再以刀来要挟他放弃追你的念头,可前提是你能够夺下他的刀。有谁能夺得下沈弯刀的刀?没人知道,也没人试过,但总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肖战同样没试过,他根本不用去试,他很自信自己夺不下沈弯刀的刀,就如同他很自信天下间没有他完不成的任务一样,当然,只要那任务不是让他去夺沈弯刀的刀。不过,对于抓到剑香特别是抓到一个武功全无的剑香这件事,肖战办起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剑香在冲出酒馆的时候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天底下任何事剑香都可以忘,惟独这一件是绝对忘不得的,那就是:肖战是黑杀手里最专业、最了不起的杀手。世上了不起的杀手有很多,但并非所有人都很专业。一些人很会杀人,但他们又不太懂得如何去等待一个最佳的杀人时机,因而很多杀手不过才做了一二年就突然被他们本来要去刺杀的人杀死了。但是肖战在组织里已经五年多了,却从来没有失手过一次,更谈不上遇到凶险,因为他能等,他可以像猎豹那样去静静地等待着一个捕杀猎物的时机,这个时机一定是自己感觉最绝佳最有把握的。肖战曾经为了只用一剑杀掉一个武功极高的人,他甚至在那个人的床下足足忍耐了三个晚上,一动不动,直到那人被一个娇滴滴的女人以光溜溜的身子“制服”在**,肖战才终于完成了任务。

由此看来,剑香所忘记的事情实在是最要命的,所以当肖战含着冷笑挺立在她身前时,她不可能不感到头皮发麻了,她真后悔没有留在酒馆里,那里虽然有沈弯刀一干人,但他们绝对不可能威胁到她的性命。她更后悔自己行事太卤莽,没有提前跟玉桐打好招呼,如果能让他事先有个准备,也不至于当时抓错了人,逃得那么狼狈仓皇。如果此刻有玉桐那孩子在身边,他无论如何都会拼了命保护她,尽管将要面对的敌人是肖战,尽管肖战有的时候就是“死亡”的另一代名词。

可是……拼命又有何用呢?剑香太清楚,如果说世上还有一个人,是你同他拼命也解决不了问题的,那就一定是肖战。因为你同他拼命,简直就等于在帮他,他找你就是为了要你的命。

当然,肖战的任务也并不一定都是要人命的,他也有不杀人而专门抓人的时候,剑香他就不杀,因为端木先生要的是活口。“剑香姑娘,咱们又见了,我真替你遗憾,你也是干我们这行当的,怎么就忘了‘机会都是等来的’这句话呢?”肖战将两臂在胸前交叉而抱,样子显得很轻松,他并不担心剑香再跑,因为她跑不掉,除非沈弯刀再来搅局。而对于沈弯刀肖战也很放心,他是确知了沈弯刀不会出来以后才动身追赶剑香的,他肯定那难缠的家伙这刻是不会赶来了,因为他当时听得很清楚——就在那间酒楼的房顶上——邱海棠不叫沈弯刀追。

剑香显得有点目瞪口呆,她从来都没考虑过当自己孤身一人面对肖战时该怎么办,因为她以为绝没有这么一天,但是这一天却像个不速之客一样地来了。剑香只能苦笑,除了苦笑她还想哭,不是为遇到肖战而哭,而是为她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个人”却不在身边。但剑香也知道,眼泪与哭声绝不可能打动肖战、绝不可能将她从肖战面前救走。但是笑声呢,笑声又能不能救她?那就要看是谁的笑了。

听到笑声的时候,剑香与肖战都怔了一下,他们想不到凭各自那份自信能洞悉一切的耳力居然都没能察觉到身旁不远是有人在的,可当他们同时转目寻着笑声找见那人以后,他们终于才没有因为自己的失察而汗颜,因为对于这个人的失察,没有谁会觉得那是一件丢脸的事,即便沈弯刀也不会。只是,见到这个人虽然不再使他们惭愧,但却又叫他们大大地吃了一惊!

“朱……”“你?”肖战先叫而剑香后叫,前者只是由于出惊,而后者的叫声中却是惊喜各半。

“肖兄,久违哪!”来的那人是个眉清目秀身材并不很高的青年,一袭浅棕色窄袖长衫,腰间系着一块湛碧湛碧的宝玉,足蹬一双翘尖织锦薄底快靴,其人见到肖战先不失礼节地抱拳一揖,招呼过一句之后,这才又转眼看向旁边的剑香,两下里目光交对,彼此面上都显出几分异样。

肖战却弄不懂对面人眼中现出的奇异,他只是依着江湖礼数同样朝那人抱拳还了一礼:“朱兄久违,兴会兴会。”然而心里却在暗自叫着“倒霉”,他不知道今日是否自己注定出师不利,先遇到个沈弯刀,而后又叫他碰上个更麻烦的,要知眼下新来这人有时连沈弯刀都会挠着头皮叹上一句“他可真麻烦哪”!肖战从来不信什么占卜算卦,他觉得自己手里的剑比那些玩意灵验得多,但是这回他可不能不怀疑今天黄历上一定写着“不宜出行”这么句话了,否则绝不能让他在同一天里遇过沈弯刀之后又逢着了朱雀!

眼前这人正是朱雀,那个近来“名动江湖”的朱雀。眼下,他不仅仅是肖战的麻烦,而他自己也实在已经麻烦缠身了——哪个人敢说被武林各家点名追杀不是件麻烦事呢?但尽管现在朱雀已经“泥菩萨过江”,可他还是要来搅一搅混水,管一管闲事,因为这事情里的主角是剑香。天下间其他任何人有事他都可以袖手一边,惟独剑香他不能不管。

“肖兄,本来咱们许久不见是应该去喝一杯的,但是抱歉得紧,今日小弟不但不能作陪,而且还要向你讨个方便。”朱雀的目光又落回到肖战脸上,眼中的异色也不见了,有的只是精湛的神光,使得任何一个稍有江湖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此人年纪虽轻可内功却足够深厚。

肖战根本不用问朱雀要讨的是什么方便,他知道自己又该走了,当下只颔首笑道:“朱兄有话吩咐,只要肖战力所能及,定当全力照办。不必说了,肖战这就告辞,剑香姑娘给你留下!”说完朝朱雀一拱手,将身一拧,就待离去。忽而又瞥一眼剑香,沉着嗓子说:“剑香姑娘,咱们就此别过,你好自为知吧。肖战今日与你两遭会面,前有沈弯刀,此番又有朱兄,以后我可真的再想不出还有谁能救你第三次了。”那言外之意自然是在警告剑香,他肖战绝不会就此罢休,只要一有机会,他还是能够抓住剑香。

剑香无话可说,那边朱雀却笑答道:“啊,这个不必肖兄费心,朱雀保证不再有第三次就是,哈哈。”

“哼,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告辞!”留下这么生冷的一句套话,肖战就大踏步走了,脚步毫无迟疑,头也不曾稍转,看来竟真的不再理会剑香。然而朱雀却很清楚,只要此时他自己精神上微有懈怠,那肖战就随时都能倒蹿回来挺剑相击。朱雀也不想同肖战斗,肖战忌惮他的武功,他也同样顾忌肖战的剑。所以朱雀只能凝立不动,大气都不曾喘上一口,两眼直直瞪视着肖战的背身,运足全身功力于暗中提防,直到肖战的身影变成为模糊一点再逐渐消失。

剑香也始终一动不动,两眼平视着对面的朱雀,直等他将视线由远方拉近而回到自己这里,她才终于从眸子里涌出两行热泪,向着朱雀叫道:“你,你来做什么,何不就让我死在他手里!”说时已然泣不成声,话声方落就已一头朝朱雀冲了出去,直扑在他怀里,狠狠挥拳朝他胸上擂去,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的胸膛擂穿。

朱雀毫不抗拒地任凭剑香捶打自己的身体,这一点皮肉上的疼痛特别又是在剑香失去武功的情况下,他根本不觉什么。但同时他也是有所疼的,他的疼委实是在心里,他的心已经疼了好久好久,似乎有一处终久都不能愈合的伤口在那里,这伤口从剑香离开他那天起就存在了,那是剑香给他的伤。然而朱雀也知道,在剑香的心上必定也有一块同样的伤,同样不可愈合。



秋海棠出身名门,生得高贵而气质优雅,她很聪明果敢,行事从来都特立独行,尤其是在沽酒楼,没有人能违背她的意愿行事,每个人都很服从于她,她说的话,无论哪一句、无论说在什么时刻,都有可能成为一道命令。但是在朱雀的问题上,一直都是她生平最引以为无奈的事,那个人是她自认惟一约束不住的。其实不仅是她,除了一个例外,任何人都别想羁绊住朱雀,而那个例外就是剑香。秋海棠并非多愁善感的人,但一提到朱雀、一想到朱雀,她就不能不愁、不能不苦恼,对于这个沽酒楼里惟一一个敢不听她话的疯子,她可真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果说秋海棠活了这二十几年中只有那么两三件值得后悔的事情,那么显然召朱雀入沽酒楼就是其中一件,她真想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就脑袋瓜子一热,上赶着把朱雀给引进了沽酒楼,从此使得沽酒楼麻烦不断。

沽酒楼中有四堂,过、眼、云、烟,预示着沽酒楼成立之初的本旨,就是要使人忘却、丢弃一切尘世间的恩怨与争斗,所有人在这里只需要忘情而醉,把世上浮名虚利全抛,这里有的只是朋友和美酒。只是后来沽酒楼的的四堂也都各有其职,前三堂里尽是一些武功绝顶的高手,分别司职沽酒楼中各种常务及非常之务,而烟堂则特别了一点,那里全是些苦命的女子,她们本来就都与世无争,奈何仍旧不为世人所容,因而只能来到沽酒楼,在这里寻求一个安身之所,可以说沽酒楼成立之最早的意图也就是为了给天下这些苦女子们一个共同的、真正的家。所以,烟堂里向来是没有男人的,直到朱雀到来。

秋海棠无论如何想不到,朱雀一来就说要入烟堂,这让沽酒楼上下无不惊诧万分,险些都要以为朱雀是个奸邪宵小了。但秋海棠到底还是同意了,一是因为朱雀当时已说出除了烟字号他哪儿也不去或者叫他走人,二也为着秋海棠坚信朱雀还不是一个无耻之徒,他只是与别的人有着很大的不同罢了。

如果说秋海棠在将朱雀召入沽酒楼以后还有一件事是没让她后悔的,那么显然就是她同意了朱雀进入烟字号分堂并让他做了那里的特使“惜花”。朱雀平时行事虽然总叫人看来有些胡闹,但对于烟堂里的女子们却向来爱护有佳,他从不会冒犯堂里的任何一人、从来没与任何一个女子胡闹过,甚至连稍微过分的话都没说过一句。这让秋海棠很放心,她觉得烟堂里有这么一个男人也并非是件坏事,至少他是真的“惜花”的,似乎世间所有的女子他都有所爱,而这爱不是浅薄的、空泛的,是真的爱,是建立在尊敬之上的一种爱,或者该管那叫情——大情。

但是,除了在关于朱雀对烟字号一干女子的态度上是让秋海棠心里安然平静的以外,朱雀的其它事可就真没一件能让她塌实了。

想着那个实在令人哭不得笑不得、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朱雀,秋海棠一时笑笑,道一声:“这蠢物,嘿!”一时又板脸叹气,仍道一声:“这蠢物,唉!”

沈弯刀远远地站在后面注目于秋海棠,也时时笑而又叹,但他心里所转动的却是另外一些事了,这些念想也只有当他独自注视秋海棠时才会有,平时从不。

若是没有蝶璋的到来,恐怕那一男一女还要呆呆站在那里不知多久呢。而蝶璋这小丫头有的时候说出的话实在又太让人觉得尴尬,但往往这样的话又大多是大大的实话:“沈大哥,你老盯着海棠姐干吗?嘿,你一定是喜欢上她了。唉,可惜海棠姐这时又不知道在想哪个呢,你们‘上年纪’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心里有话、有爱从来不肯表达。”

秋海棠惊觉地回过头,就看见了沈弯刀,同时,沈弯刀的目光由于没来得及转移,也就与海棠的接抵在了一起。霎时间,两人的耳根子全都发烫起来,不过本来应该随之而来的“脸红”却给他们自行运内力调转了,勉强都保持住了各自本来的面色。习武之人好像于事事都比一般人有能耐,但是他们再有能耐,却也只能通过体内气息的游走而控制颜色,至于脸部的表情却无论如何不会听他们的指挥,那是属于肌肉和神经的特权。

蝶璋虽然总是口没遮拦,但她也有优点,那就是每当自己说了“错话”以后,总能及时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从而马上设法改正,如果不能补救时就干脆找点别的话勉强敷衍过去。她见得秋海棠与沈弯刀二人的异样表情后,立时暗叫了个“糟糕”,下意识地掩了掩口,之后吐舌一笑,突然就把话题转开:“海棠姐,空空把你送我的荷包偷去了,说什么也不还我,非要我拿别的什么东西换,可是我给了他好些东西他都不要,却又不说他到底要什么!”这话说得简直再自然不过,好像在此之前她根本就没曾说过那番令秋海棠与沈弯刀彼此尴尬万分的言语。

海棠与沈弯刀都“噗嗤”笑了,而后双双瞧住蝶璋,脑子里却又同时想着那赖空空。他们知道赖空空究竟想要什么,他们也不信凭蝶璋的聪明劲会猜不出,只是她可能不太敢往那方面去想罢了。

“这小子,哼,也就看他还是个孩子,他若是大几岁,我一定把他……”沈弯刀咬着牙根似气而笑地说,然而还没等说完就已被海棠接了过去:“算了吧,他们小孩子家的事咱们还是少搀和,外面那一对儿就够叫人头疼的了。”沈弯刀听到这话也不禁苦笑,他知道,海棠所说的“外面那一对儿”指的就是朱雀和剑香,想到这两个人的事,他也难免要哭笑不得,喃喃叫了句:“真是一对儿冤家!”

秋海棠茫然地怔了片刻,又忽然乐道:“真是该‘各人自扫门前雪’,唉,我若不是沽酒楼的……我才懒得管那么多闲事。”沈弯刀的**蠕动了一下,看着海棠,似乎有什么话说,但终于没说出口。蝶璋眼尖,看得一丝不差,然而却也并不叫破,只在一旁偷偷发笑。海棠又接着说:“哦,那个……那个孩子怎么样了?”这一回是朝向蝶璋问的,蝶璋慌忙止了笑,打着磕巴回答:“哪、哪个孩子?哦,他,是他呀,我不大清楚,不过已经醒了,月倾姐刚才进去同他说话去了。”听说有月倾去处理,海棠也就不再多虑,微显满意地点头沉吟一声,就不再言语,望一眼沈弯刀,默然低头走了。对于月倾,海棠是放心的,沽酒楼中她最信任的三个人里,月倾排第二,沈弯刀排第三,而那个第一则是她自己。

沈弯刀对于海棠临走时的眼神似明白又似糊涂,他凝望着海棠离去的方向愣愣地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叹气作罢,只在心里叫道:啊,女人的心思真是太难揣摩了,海棠啊,你究竟在想着些什么呢?

看着沈弯刀继秋海棠之后闷闷地走开以后,蝶璋倒是自个儿在那里瞎琢磨起来,她就倚在方才秋海棠侧身轻扶过的那排楼栏上,两手托住红腮,嘟着**自言自语道:“大家活得真够累的,怎么他们就不能……不能……”后面的话她却没好意思再小声讲出来,只在心里继续想着:就不能像我和空空一样么,整天高高兴兴的不是很好!想到这里,本就红润润的小脸更变得像浓浓地涂上了一层胭绯。



酆玉桐怎么也不会想到,眼下坐在他面前的这个漂亮而大方的女子,竟然就是早些时候在那间小栈中为他所搀扶过的老婆婆。尽管之前剑香已经给他点破那位婆婆是经过了易容的,但当他亲眼见到卸妆后的“婆婆”时还是吃了不小的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这样一张如满月般圆润的脸庞是如何弄出那么多褶皱与暗斑的,他大瞪着双眼,努力在月倾的脸上搜寻有关那婆婆的痕迹,然而却无所发现,他简直不信那个老态龙钟的婆婆就是眼前这女子所扮,但他又不能不信,因为他记得她那清澈而灵动的眼神——即使再高明的易容家也很难将自己的眼神改变。

但更使玉桐感到震惊的,还不是月倾的曾经易容过老婆婆,而是这里,他现在身处之地居然就是他一心想要找寻的沽酒楼,至少在他心里已认定这里就是沽酒楼。尽管月倾反复和玉桐强调,沽酒楼其实不是一个地方,它只是个组织、是个名字,它可以在任何的地方,它永远都是在变动的,只要你愿意,那么它都有可能明天就出现在你家的旁边,但他却死心塌地认定这儿就是沽酒楼,所以月倾也就不再同他争驳,因为至少现在这个地方确实属于沽酒楼。玉桐感到一阵热血沸腾,眼里起来一种兴奋,他正是要找这沽酒楼,他正是要到沽酒楼来杀那朱雀的。一想到朱雀,玉桐几乎就要与月倾拔剑相向,逼她说出朱雀的下落来,但是当时他的剑并没在手边,因而只不过从眼中射出两道火一样的光芒并且口中大叫了一声:“朱雀在哪?”。

看着玉桐那激动得有些骇人的情状,月倾却不惧也不急,仍旧以她那似乎永远都不会改变分毫的平和语气回答出了一句比前面两个问题还让玉桐惊诧的话:“惜花使并不在这里。”

“什么,惜花使?你说朱雀就是惜花使?”玉桐此一惊比前面的两番来得都大,他脑中突然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一个自己觉得很可怕的问题,禁不住自言自语道:“朱雀就是惜花使,那么……那个‘他’就是朱雀了?原来是朱雀要找剑香姐姐。啊,剑香姐姐呢?”

“他们现在应该在一起。”尽管月倾看得出也听得出玉桐后来的那句话并没有向人寻求解答的意思,但她还是帮着做出了回答,并且继续说下去,“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但我肯定他们一定已经在一起了。”

“剑香姐姐和朱雀在一起?不,我要去救她,拿剑来,我的剑呢?”玉桐以为,剑香一定是被朱雀给抓去的,他真恨自己当时太大意,竟没跟上剑香一起走,他想,剑香定然是在刚刚逃出酒楼之后就给那朱雀抓住了,而当时那个沈弯刀击昏自己也正是在帮朱雀的忙。“好哇,你们原来早都设计好了,那肖战一定也是你们请来的,不过都是为了帮朱雀那恶贼来害剑香姐姐,你们……哼!”说着就要猱身朝月倾扑上。

月倾却并不慌乱,只还是端端坐在那里,向着玉桐清清楚楚地说出一句:“你的剑就在身后,你要走我不拦你,外面也绝没有人拦你,但你也绝找不着朱雀!”见玉桐微得一怔,她便进而把声调逼得高些,语速也加急了:“你真以为自己去杀朱雀是在帮昆仑派的忙么?哼,你真以为昆仑派掌门的爱子是朱雀所杀么?”

“什……什么,你什么意思?”玉桐被问得有点莫名其妙。

“是有人杀了柳天杨的儿子,但那不是朱雀;你们这些人争着抢着去杀朱雀,也确实是在帮忙,但帮的却不是昆仑派!”

“那是谁?”玉桐这话委实是针对前面月倾所说的那两句话中的两件事而问的,他既问那杀柳天杨儿子的人不是朱雀又是谁,又问那去杀朱雀不是帮昆仑派又是在帮谁。

月倾明白那意思,而且她更知道该怎么去答复,这对她来说很简单,因为两个问题中的那个“谁”本就是同一个人:“剑香,杀柳竹君的人是剑香,想杀朱雀的人也是剑香!”

“你说什么!剑香……她、她……这怎么可能?”玉桐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放声大吼:“你胡说,不可能是她!朱雀那恶徒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剑香姐姐要杀他也不足为奇,但……柳竹君、柳竹君绝不可能是她杀的,一定是朱雀,她没理由杀柳竹君,而且……”玉桐忽然想到了一件最有利于辩驳月倾的事,“而且从柳竹君尸体上留下的伤痕来看,那就是他本门昆仑派的剑法。哼,当时昆仑派上下,除了柳竹君与朱雀师兄弟二人外,所有人都留在派内,你说,怎么可能不是朱雀杀的?”他越说越显激动,两只眼泡瞪得简直就要从眼眶里蹿将出来了,看那样子,好像要把面前的月倾活吞了一般。

月倾却只轻轻一叹,心平气和中带着几许无奈地说:“你见过朱雀出手么?你又见过剑香出手么?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江湖上都知道的事,你可还知道些别的么?对于你‘了解’的那些,你可曾亲自求证过?你一定没有!那么,你,包括你们那一干人,一干要赶来杀朱雀的人,你们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只是一群可怜、可悲的糊涂虫,那昆仑派的柳老爷子更是,因为他连自己的儿子究竟怎么死的、究竟为什么而死都还没弄明白!”

月倾的话让玉桐有点愕然了,也迟疑了,他不禁在心里暗叫:是啊,这些问题我确实都没考虑过,何止我,其他人也都没想过这许多啊,但是……他不敢再往下想,他实在不希望看到如今江湖上这许多由各大门派谴出来的,打着“伸张正义,剪除奸邪”旗号去杀朱雀的这些英豪侠少们最终都变成一群不问青红皂白的冒失鬼,而他最担心的还是月倾所说的有关剑香的话都是真的。玉桐的心跳得很急,他的脑子也很乱,他拿不准究竟是大家说的对还是眼下月倾说得对?他踟躇着,犹疑着,他完全没了主意,他甚至有点害怕,怕大家真的都错了、怕那杀死柳竹君的真的就是剑香。

年轻人的好处也就在于此,虽然他们没什么经验、没什么主见,遇事总爱冲动,但他们却不会像很多年长者那样顽固不化,有时候,容易动摇对于他们来说也不一定就是一件坏事,至少不至使他们坚定了一条死理以后无论正确与否都决不更改。长辈们总会教育后辈人“凡事谦虚谨慎,遇错要坦然改正”,然而很多时候最不谦虚谨慎、最不肯坦然改错的却是一些最善于说教的长者们。

月倾多少瞧出了玉桐的心思,于是心安了许多,她知道了眼前这年轻人还是能够同他讲道理的,因而接着说道:“你且先坐下,一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柳竹君、昆仑派与朱雀之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而朱雀与剑香之间也是相当复杂的。你若要走,仍然不会有人拦你,但我想你还是很想多了解一些的吧,至少是关于剑香。”

玉桐不置可否,他确实给月倾的话说得心动了,即便他现在心里仍然有着很大的怀疑,但至少他已愿意暂时留下听一听月倾的话,听一听更多有关剑香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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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花入梦因~冷』

朱雀给剑~一拳一拳捶在~~,那~~却在心中,就像刀割一样,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竟真的会有一柄利刃戳在~心~——是心脏的~方,再稍微向~半寸就真的是心脏之~了。当朱雀~到那~突然的绞~并非由自己心内所生的时候已经迟了,~左~已齐~~了一柄乌把短匕,鲜血就沿着那黑得发亮的握柄一滴一滴向地~淌着,剑~却已站开了半丈远,只是目光呆滞面色苍白,眼球虽然~~盯着朱雀的~前,其实却好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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