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冷冬,北风呼啸,晚上九点多钟的光景,光秃秃的过街天桥。末末紧裹在厚重的羽绒大衣里,疾步跨上天桥的台阶,快些,再快些,过了桥,钻进小区,就能一头扎进自己温暖的窝了。
由于寒流突袭,昔日热闹非凡,挤满地摊小贩的过道,此刻异常的荒凉。只有一个黑黝黝的男子,扎着脖子蹲在中央,展现给末末一个黑衣黑裤的模糊后背。
没来由的,经过男子身边时,末末好奇心大起,她下意识地回头一扫,顿时止住了脚步。其貌不扬的普通人,红通通像冻裂了的胡萝卜的手上,却捏着件不普通的玩意——一只造型别致的耳坠,展翅欲飞的银质凤凰,在冷清的月光下,散发出冷竣的光芒。
真是漂亮独特!末末如同被钩了魂般,双目紧锁着耳坠,喃喃道:“给我看看。”男子面无表情地瞄了末末一眼,抓着耳坠的手,直直地伸到她张开的手掌上方,啪地一下,凤凰耳坠便落到了末末的掌心。
末末瞪圆了眼珠,反反复复地翻看着,心中赞叹不已:做工真是精良!你看它,高傲地昂着头,一对分辨不出材质的眼睛乌黑发亮,双翅上扬,长长的尾羽华丽地舒展。如此精湛的手工艺品,即便在潘家园,也是罕见的货色。
当下,末末暗自发狠,只要不是高不可攀的天价,砸锅卖铁也要定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卖?”男子依旧蹲在原地,嘿嘿一笑,道:“你先戴上试试。”
有戏。末末依言,从右耳上摘下原先的耳钉,把捏着那耳坠小巧的银钩,轻轻巧巧往耳洞里一穿,稳当当就戴好了。刹那间,她耳边似乎响起一阵欢笑,是女人的,那种欣慰愉悦的爽朗笑声。
末末浑身一颤,似乎被带入另一个世界。待她回过神,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个男子不见了!怎么会这样?末末转身,再转身,前后左右,趴到桥头,上上下下,没有,全没有——那个人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来历不明的东西要不得,鬼片里都是这么演的,恐怖故事都是这么开始的。末末摘下耳坠,捧在掌心,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想,赶快扔了它!又想,不行,它实在太漂亮了!
末末全然忽略了北风的刺骨,磨磨唧唧地往住处挪着步,好东西的诱惑力实在抵挡不住。犹豫再三,她终于决定:就赌它一把,遇见倒霉事再说。
回到住处,把玩着新到手的可心玩意,24岁的小白领朱末末,开心地**咧成了花。旧的耳钉甩到抽屉里,左耳朵就叫它空着吧。凤凰耳坠虽然只有一只,恐怕好物件也是举世无双。末末美美地得意着,洗漱完毕,钻窝睡觉。
这丫头是北京郊区土著,自己在市区公司附近租房,与女伴小娜合住。本科毕业后,她在一家广告公司卖身至今,做的是媒介,整天和一帮全国各地的编辑记者,用QQ,MSN什么的谈天说地,发布软文,联络感情,疏通关系,做做危机公关之类,颇得东家赏识。对一切新鲜事物好奇,喜欢搞点恶作剧。被死党们评价为:以为自己多明白,实际眼大无神,没心没肺的傻大姐。
二.
正睡得酣畅淋漓,四肢伸展,嘴角淌着哈喇子,一个厚重的东西,突然铺天盖地**来,眼前漆黑一片,胸闷,喘不上气,四肢抽搐,啼哭,那压迫却越来越重……
救命啊,救命啊!末末哇地一声哭出来,腾地坐起,拉灯检查自己,还活着,也没缺胳臂少腿,长长呼出口气,抹掉泪水,原来是个噩梦。摸摸耳坠,末末心有余悸地想,不会真是扫把星吧。还没来得及细想,复又倒头闷睡。
一夜无事。
次日是周末,眼看天气转好,太阳探头,末末心间一动,强拉着同屋小娜逛街。小娜不乐意地叫唤:“大姐,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咱一马成不?”
“你觉得靠谱吗?”末末坏笑,“人生苦短,要及时享乐。小丫头起来,今儿个姐姐高兴,请你吃炸酱面!”
二十分钟后,末末拽着小娜,风风火火地出门,半小时后,钻进了了菜市口附近的一家首饰店。
“这应该是老年间的物件,做工这么精湛,得是功力深厚的老手艺人才能做得出。”店主端详着末末递上的耳坠,不迭地点头赞叹。
“您说的太对了,这是我奶奶传给我的,她也没说明白,那您看它得有多长时间了,值钱吗?”末末狡诘地套话。
店主扶扶眼镜,半晌,摇摇头说:“至少得两百年开外了,材质嘛,就是银的,但是就凭这做工,小店还真不敢随便给它估价。”
“这样啊,那有劳您啦。”末末兴奋地冲店主拌了个鬼脸,拉上不明所以的小娜,扭头跑了。
率领小娜打车直奔西单,先请她吃饭,然后**购物一番,凯旋而归。
回到住处,天已大黑,二人泡了个热水澡,盘腿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聊天。小娜问:“末末,我怎么觉得你花起钱来这么**呀,日子不过啦?”末末随意地笑笑,不以为然地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你不知道‘人生苦短,及时享乐’就是我的处世哲学吗。”“可,这也太消极了呀,”小娜疑惑地反问,“总得为将来打算,至少得有个规划呀。”
末末听了这话,脸上瞬时乌云密布,苦笑道:“将来?有些人,压根就没有将来。”说完,翻身下地,扭身回屋,卧室门“啪”地关上了。
这姑奶奶,又吃了哪门子呛药,小娜莫名其妙地撇撇嘴,关掉电视,也回自己房间去了。
呆坐在自己房里的末末,沉默地坐了会,复又喜笑颜开,自言自语道:“何必呢,痛苦多一分,快乐便少一分,尽可能地精彩吧。”
于是打电话,约死党,明天去动物园。姑娘们在电话里噼里啪啦一通骂,数九寒天的,动物都冻回老巢了,你猪脑哇!结果没一个人响应号召。末末笑骂,还不是都佳人有约,这帮小丫挺的。是啊,大好的青春时节要忙应该做的事,谈恋爱,以后结婚生子,这些发小们会越来越生疏喽。
郁闷了会,歪在**看盘,新买的《血色浪漫》,喜欢钟跃民,向往那样的生活。不知过了多久,看到大脑超负荷,倒头睡去。
正睡得酣畅淋漓,四肢伸展,嘴角淌着哈喇子,一个厚重的东西突然铺天盖地**来,眼前漆黑一片,胸闷,喘不上气,四肢抽搐,啼哭,那压迫却越来越重……
末末腾地坐起,满头大汗,又是同样的噩梦。
三.
还真的有点邪呢。嘀咕两句,睡去。
第二天是周末,独自进军潘家园古玩市场,这块地界以前念书的时候没少过来混,当时主要是买旧书,超级便宜啊,曾经的经典战绩:过期的《十月》《当代》《收获》之类的杂志,砍到一块一本啊,虽然最后因为书太重打车回学校,但是那份物超所值的喜悦却久久挥之不散。当然那种机遇也是可遇不可求。
有时候逛完书,末末也会意犹未尽地跑古玩摊长长见识,虽说七窍只通了六窍,那些希奇古怪的玩意,看上去倒也赏心悦目,叫人流连忘返。时候多了,也招惹的一些急于招揽生意的楞头小伙举着个图章,玉镯什么的,追着末末跑,嘴里叫唤着:“姐,正经的好玩意,不贵,就要一百块,拿回家玩去吧。”
眼下,重返故地,末末是想找人给看看,这耳坠是否来路不正,别再是从人家坟里刨出来的。于是,转悠来转悠去,吸引了无数目光后,找了个双目精深,貌似高手的中年汉子,讨好地弯腰凑过去,呈上耳坠,恭敬地问道:“烦大哥给掌一眼,瞅瞅是不是明器?”
大汉接过耳坠,仔细端详一番,正色道:“虽说是上百年的货,可来路没问题,不过有点奇怪,似乎跟着点阴气。”说完,还回耳坠,闭目不语。
末末知道每行有每行的规矩,人家肯指点已是庆幸,人要识趣。于是再次恭敬地道声:“多谢。”转身便走。倘若此时犯了小家子气,给人家放下点几十上百的所谓“鉴定费”,那反倒成了笑话。
当夜,又是噩梦,又惊醒,倒也无它,末末沉思一会,心想,本身已够不幸,别再雪上加霜,罢了,还是舍了它吧。
次日上班路上,随手把它放在了家乐福超市的门口,心说,人来人往,随你去吧。
本想摆脱困境,谁知道,这一天,末末真是倒霉透顶。先是在路上,穿平底运动鞋也崴了脚,上班操作表格时又遇到死机,半天工夫白费。下午例会被经理狠批,理由竟然是身为朝阳行业的年轻白领,居然不注意形象,素面朝天,黑着眼圈就来上班,严重影响公司形象。然后去茶水间喝水被同事的热咖啡浇了一身。最后本来谈好可以发的一个稿件被编辑枪毙。
崩溃,真是崩溃!
晚上睡觉,被一连串的噩梦惊醒,不是被怪兽追杀,就是跌下深渊,要不就是飞机失事,洪水爆发,总之,末末是吓醒了睡,睡着了被吓醒,循环往复,仿佛被只看不见的手操纵地不亦乐乎。
“很好玩吗?!”末末怒了,索性穿好衣服,上网进了聊天室,喝,净是夜不成眠的人哪。好,让咱出出气,于是注册个网名“火玫瑰”,见着男的就问:“喂,想和姑奶奶耍耍吗?”一时间,引来狂蜂浪蝶无数。末末不露声色,十指翻飞,统一口径,叫他们火速赶到簋街吃麻小,其后节目任君安排,顿时响应者无数。末末最后嘱咐道:过时不候哦。随即下网关机。
想象着那些人迫不及待地直奔簋街,最后傻张着嘴失望而归的窘迫样,末末笑道,小样,冻不死你。
随后,是暗夜里,无尽的空虚。
四.
过了很久,天终于蒙蒙亮,末末登上运动鞋,出去跑步。
赫然发现,原来早起的不止自己一人啊,小区门口的早点铺,小老板已经在井井有条地忙碌,穿校服的中学生,推着自行车上早自习去,还有些晨练的大爷大妈,已经伸胳臂拉腿地吆喝上了。末末仰头望天,深呼吸,真的是个好天气,生命如此美丽,一定要珍惜。
鬼神差使般,末末朝家乐福超市的门口跑去,心里有些许的期待,些许的不安,还带点探险者的调皮。那么折磨人的东西,应该不会就此从自己的世界消失吧!
很快到达,心跳加速。那漂亮的耳坠,老老实实地躺在原地,醒目,光彩逼人。昨天,一整天,成千上万的人流,居然没有被人拣走。再不成,打扫卫生的也应该把它扫走啊。
有意思!末末咬咬**,心说,跟我较上劲了是吧。好,我非得叫你打哪来,到哪去。主意打定,姑奶奶哈腰捞起耳坠,一翻手,得,又叫她给揣兜里了。
然后神闲气定地跑了会步,踢两下腿,美孜孜回家,打扮打扮上班去。果如预感的那样,今天一切都很顺利,昨天还狠批自己的经理,现在就笑容满面地许可了自己下午的事假。
去天意小商品批发市场,批了些廉价的小耳钉耳坠什么的,然后又买了件土的掉渣的大棉袄,便火烧火燎地赶回住处,三口两口扒拉完饭,换上跑步时穿的运动衣,戴个遮住大半张脸的毛线帽,披上大棉袄,拿块桌布把批发来的小玩意一包,得,新一代天桥地摊摊主就走马上任了。
生活,多些体验,挺好,没乐的时候,得学会自己找乐。何况,末末是有动机的,她想守株待兔,再次见到那个给她耳坠的黑衣男子,也许,噩梦从彼时结束,也许,生活从彼时精彩。谁知道呢,由他去吧。
今日老天爷捧场,没风,暖和,同行多。到达天桥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了。卖针头线脑的,袜子手套的,月票夹指甲钳的,旧书的,盗版盘的,手机挂链的,时尚饰品的,印度香的,书包的,甚至还有卖衣服的,各式各样的小摊已经摆了十几处。这是北京一处比较有名的天桥,附近是知名学府,两边是大面积的住宅小区,天桥脚下便是大型超市,吸引得很多外地打工人员在此租住,桥上终日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末末挑了个尽量显眼的位置,一屁股蹲下,把桌布摊开,片刻便摆好了那些耳朵的宠物们,然后,从兜里掏出凤凰耳坠,撂在了显眼的位置。接下来,好戏就要上演了。
边上是个卖盗版盘的兄弟,他瞅瞅末末的货,又扫了眼她的打扮,叹口气,说:“大妹子今儿头天来吧,怪不易的。”末末暗喜,心说看来自己的角色扮演还挺到位,忙回答:“谁说不是呢,初来乍到的,大哥多指教。”“应该的,应该的,天下穷人一家亲。”那大兄弟傻笑,还耍了个贫嘴。
末末也咧嘴给他回了个傻笑,一时间,开心到极点。
五.
张芍药是个瘦长身材的年轻男子,瘦,但绝不弱,身手敏捷,来去如风,双目没有情况的时候永远半眯着,更显狭长,若突然睁开,便如弯月变满,很有杀伤力。
可惜,很少有人细致地观察到这一点,因为张芍药很少以真面目示人,因为职业的关系,他需要伪装,从而更好的保护自己。
眼下,在末末兴高采烈地开张大吉的时刻,张芍药正在工作。蛤蟆镜,凌乱的及肩长发,廉价夸张的衣着,这个人背靠天桥过道的围栏,透过镜片的掩护,雷达般审视着来往的人群。
今天很奇怪,两个眼皮分别依次跳个不停,这彻底打乱了张芍药的常识。倘若是以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明确的指示,严格地遵循。但是今天忽左忽右的,什么意思?临出门前,他用了绝招,一枚1953年版的1分硬币被抛上了天,正面去,背面不去。眼睁睁望去,硬币啪地落下,旋转,旋转,最终在主人的目瞪口呆中昂然立住,岿然不动。
“他奶奶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张芍药发狠地骂着,抬腿出门。漫无目的地,便来到了现在的位置。
这个插曲,末末无从知晓。她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应付着问价的路人,一边紧张地搜索着,试图找到那个黑衣黑裤的男子。
“这个草莓耳环怎么卖?”一个年轻的女孩弯腰问道。末末眼都没抬就回答:“最低20块。”“抢钱啊你!”女孩不满地抗议,头也不回地离去。
“哎我说大妹子,买卖可不兴这么做。”边上的傻兄弟连忙警告说,“地摊货超过10块可就不好卖了,再说你得留个余地叫人家砍,这样人家才买的高兴呀!”
末末感谢地冲他呲呲牙,说:“大哥你可不知道,我进价贵呀,一件只赚2块钱,不愿意买就算啦。”“你看看你,且得学哪。”对方无奈地摇摇头,急忙招呼自己的顾客去了。
末末心说,是个好人,不过大小姐可不是真来卖东西的,不叫个高价,真被买走,那我不还得劳神去买道具,没人问津才好,正省得耽误正事。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张芍药始终没有发现目标,他压住内心的躁动,缓缓地沿着天桥过道溜动,一对眼珠透过镜片与鼻梁的空隙,清晰地扫荡着一切入眼的东西。
蓦地,一道银光闪过,划亮了双眼,是了,正是它,被那个土里土气的女孩随意扔在布上的小巧物件,正经是件好货!张芍药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这正是即将投入战斗的兴奋的前兆。
慢慢地,慢慢地挪过去,蹲在那女孩旁边卖盘的摊位前,聚精会神地挑盘,眼睛扫着边上的动静。恰在此时,一对中学生妹妹蹲在了女孩的摊位前,讨论着哪对耳环最好看。机会难得,张芍药一个蹲不稳,假装被人流撞到,身形一歪,货已到手。起身,大步离开,三米开外,飞步狂奔,转眼间,消失在人群中。
六.
末末应付完那两个喋喋不休的中学生妹妹,长出口气,习惯性地往凤凰耳坠看去——咦?它不见了!连忙起身环顾四周,只见人影重叠,流声喧吠,哪里还有它的踪迹!
“来人哪!”末末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尖叫,并没有人理会,连卖盘的兄弟也在眉飞色舞地推销货物。这座天桥,这个时间,丢个把东西,也值得大呼小叫?露怯!人们早已经麻木了。
末末没有再出声,她呆呆地站立在那里,脑子一激灵,突然醒悟过来,暗骂道:“你这个猪头,它走了也未必是件坏事,找到了新主人,它大概就不会折磨我了吧。嘿嘿,偷我的东西?小样,有你好看!
想到这里,末末喜气洋洋地,收拾东西,甩在后背,大踏步,打道回府。
张芍药攥着到手的货,已经飞一般窜进了一处地形复杂的小区,蛇行般,转弯,转弯,终于确定身后无人尾随,随即寻到小区另一个出口,挺胸,抬头,四方步,慢悠悠,往自己住处踱去。不知道的人,看他的架势,以为这是刚吃地滚瓜肚圆出来消食的爷。
回到住处,坐在写字台前,打开强光灯,戴上镜子,仔细把玩这只耳坠,看来看去,喜上眉梢,是能卖上价的好东西。
存放好,抄起瓶65度二锅头,牙一磕,啪地起开瓶盖,仰脖,张嘴,白酒咕嘟嘟灌人腹中,顿时周身暖洋洋。
酒尽,瓶空,翻身上床,登鞋,扯被,酩酊大睡。
一个女人怒气冲冲地站在面前,横眉冷目。唰地伸出手来,恶狠狠叫道:“还我的东西来!”
张芍药没当回事,满不在乎地嘲笑道:“以前归你,现在随我姓张。别劳神了,哪凉快哪呆着去!”
女人嗤嗤冷笑,轻声道:“好个胆大妄为的小子,你怎么把它拿来的,到时候还得照样乖乖地给我送回去。”话音一落,人即不见。
张芍药一激灵,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地,光脚立在冰冷的地板砖上,冷气一激,立时从梦境中清醒。“他奶奶的,有点不对劲。”正嘀咕着,右眼抽筋般狂跳起来,他立刻睡意全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手的货退回去,会招人耻笑,万一一个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以后还怎么混?!点上支大前门,蹲在地上沉思,走一步算一步吧,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干什么没有风险。
于是,复又翻身上床,蒙被,睡。
片刻,女人又姗姗而来,这次也省了言语,上来就揪张芍药的耳朵,哎哟,力道奇大,更兼那锋利如刀片的尖指甲,掐得人贼疼。张芍药一没坚持住,又醒了,一睁眼,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嘿我就不信这邪了。下地抄起一瓶没开封的二锅头,开盖,一口闷,这回没容翻身上床,已经倒在床角,醉如烂泥。这下,任你是天塌地陷,泰山压顶,我自岿然不动。
屋里漆黑一片,只有闷雷般的呼噜声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张芍药的耳边,响起一声女人的轻轻叹息。
七.
张芍药睁开眼的时候,班驳的阳光照射进屋内,已经是次日的下午。他爬起身,揉揉脑袋,慢慢回想着昨夜的事,抽支大前门,烟熏雾罩中,一切如同重现。“哎呀!”一声叫,窜到写字台前,从烟灰缸里抠出个小油纸包,打开,长出口气,还好,货还在。
一喜悦,松口气,“阿嚏!阿嚏!”打了一连串喷嚏,他奶奶的,一宿没盖被,着凉感冒了。寻了片药咽下,又点了支大前门,琢磨。干这行的,自古信鬼神,讲究迷信。昨天仗着酒气壮胆,没有理会那个女鬼,谁知她还会整出什么妖蛾子来?看那样子,就知道不是善茬。
不明不白来历的物件,上面附着脏东西也是有的,但有弱有强,俗话说的好,神鬼还怕恶人哪,干脆,马上出手,捞到钞票最实际。她爱折腾,就让她折腾去,反正和我没了干系。对,就这么办!
主意拿定,张芍药一骨碌站起,穿好衣服,揣上耳坠,准备去找在大栅栏那片胡同里开典当铺的宋五爷,高低贵贱,就是它了。
于是,急匆匆就要出门。没走几步,他傻眼了——门呢?门哪去了!
这是一居室,出了卧室直对的地方就应该是大门,但是现在,那里是光秃秃的墙。转身,是墙,再转身,还是墙。张芍药疯子般满屋窜,赫然发现,所有的门,转眼之间,在他眼皮底下全都消失了,怎么回事?!
正惊恐间,眼前一黑,顿时看不见。他“嗷”地一叫,就摸向灯绳,使劲拽去,啪地一下,灯绳断了。难道,难道窗户也消失啦?冷汗,唰地淌下。
张芍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立在原地,暗暗嘱咐自己,镇静,要镇静!他的双手**握成拳头,明知是徒劳,也要拼死一击。
许久,没有动静。没有想象中的青面獠牙出现,没有血腥的女鬼出现,甚至没有声息。张芍药紧张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大声叫骂道:“有种你就出来,装神弄鬼吓唬人算什么本事?!”
没有回应。
永恒的黑暗。时空仿佛已经静止,没有尽头。张芍药终于坚持不住,扑通坐在地上,汗水已经湿透衣裳。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时此刻,他真希望能真刀真枪地干上一仗。头破血流算什么,伤筋动骨又如何。可眼下,明知有敌人,却不知道她在哪里,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发难。这种无边的等待,难言的恐惧,最能威慑人心。
一秒被扩大成一分钟,甚至一小时,一天,一月,一年年。张芍药是聪明的,软刀子最伤人,他没有能力与敌人对抗,那就只有认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幸福生活万年长。
于是,他咬牙切齿地叫道:“好,小爷今天认栽了,你拿去吧!”
没有回应。
他复又叫道:“你还要怎样?!”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他耳边滑过,张芍药打了个冷战,只听耳边的声音轻柔地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个容易,今晚还给那个土里土气的女孩就是了。张芍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大声说道:“我明白了,今天就办好!”
只听女声“嘻”地一笑,眼前顿时大亮,一切又恢复原样。张芍药感慨地自言自语道:“他奶奶的,真长见识。”随即又对着天花板大声说,“你放心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到做到!“哪里还有回应。
他吊着个苦瓜脸,蹭到**盘腿一坐,又抽起了大前门。心里跟明镜似的,做不到成吗?!人家这叫先礼后兵,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头一回合自己就歇菜了,这仗没法打!唉,真倒霉,这么道行高深的妖怪,怎么偏叫自己给碰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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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2章:家族诅咒”内容快照:
『家族诅咒』
一.就在张芍~人鬼对峙的时候,末末正坐在公司电脑前和一个都市报的编辑套瓷。正拍的那厮高兴,眼看~~正题的时候,忽然~机像只~轰炸机一般,在办公桌~跳起了舞。末末抄起~,~~接听键,然后把~机别在肩膀和腮帮子~,一边飞快地继续在qq~打字,一边问:“谁呀?”“末末,我是爸。快回家,你金霞~出事了!”末末闻言浑~一~,~机~离桎梏,优美地划了个弧线,坠落在地~。~起~机,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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