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大春媳妇经过十月怀胎，孩子终于要出生了。

黄昏时节，接生婆来到了大春家。接生婆子看大春在院子里，于是吩咐道：“去去去，男人家帮不上忙！你到外面菜地里等着，在这儿不吉利呢！儿子会被你吓走的！”

大春没多想，于是来到了院子后面自己的菜地里。

接生婆子和媳妇在屋里使劲，大春则在院子外面的菜地里使劲。大春蹲在地上，双说抓住扫地用的笤帚疙瘩，他媳妇在屋子里大叫一声，大春就用力搦一下笤帚疙瘩，他媳妇在屋子里再叫一声，大春就再次搦紧笤帚疙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媳妇不叫了。

却说就在这时，接生婆悄悄地做了个手脚。当孩子刚刚落地时，只见大春家矮矮的院墙上有个人影。接生婆子一摆手，那人影轻轻地翻过院墙跳到了院子里。眨眼工夫，接生婆就把那人手里的孩子同大春的孩子掉了个包。做完这一切，那人影抱着襁褓依旧翻墙而去。

院子后面的菜地里，王大春蹲在地上出了一身汗，他口中不停地嘟囔着：“男娃，男娃，一定是个男娃，我大春是个老实人，不偷人家，不抢人家，不说人长，不道人短，不偷人家的闺女媳妇，除了干庄稼活，就是打石头，可没干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呀，那天在大裂疤那里的合欢树下，看人家男女偷情，那可是撞上的，俺并不想看，可是俺的腿和俺的眼那时都不听俺的使唤哪！老天爷，你可要睁着眼做事，给俺主持个公道啊，你一定要给俺送个男娃来，要不然俺这宅基地，俺这风水，都说好呢，如果有了后，俺王家指不定哪回子就发了。”

大春正在那嘟囔着，接生婆猛地一拧孩子的大腿，只听里屋哇地一声，大春知道，小孩降生了。

接生婆走出院子，来喊大春，大春心里紧张，双手捂住耳朵不敢松开。

接生婆走过来，拉下大春捂着耳朵的手说：“大春，你媳妇生了。”

“生了，”大春哆嗦着，“是个男娃？”

“不”接生婆说，“是个千斤。”

大春一听，脑子里嗡地一下子，大春倒在了地上，像个**气的皮球，瘪了。

本来指望从此以后能有个接续香火的，可前来报到的不是根也不是苗，却是个道道地地的丫头片子。

男娃女娃还不都是娘身上的肉？在媳妇的精心照料下，转眼莲香会走了。

一日，大春媳妇说：“他爹，这红萝卜白萝卜不都有个名儿吗？眼见咱娃都一岁了，你倒是给娃取个名？怎不能老是妮子、丫头地喊吧？”

大春说：“你看着办吧，没心思呢，随便叫吧！”

媳妇说：“我看咱村前河沟子里莲藕多，你看叫莲香咋样？”

“中，”大春没好气地说，“丫头家，有名没名的又能咋着？你看着叫吧！”

就这样，莲香到了一岁上，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自莲香出生后，大春就没心思，心里琢磨着再生第二个。村里生娃要计划，没有计划不给生。后来村里也有超生的，要么弄去蹲蹲，说是学习，要么罚款、扒屋。莲香爹想，从今以后就没指望了，三代单传，到自己这儿绝了种，对不起祖宗啊！

莲香一天天长大，大春也没少听村里的闲话。

莲香转眼十二了，一天跟同村小孩打架，人家骂道：“有人生，没人养，三代单传，直到绝户。”

恰巧此时莲香爹经过，莲香爹听后，心里比刀割的还难受。他想，人活的是啥呀？一个女娃出了嫁，没有个儿孙，若干年后岂不就绝了户？绝了户那日子还有个什么过头？计划生育，计划生育，早干什么来着？干脆把女人都摘了，把男人都剡了算了。

莲香爹发誓说：“妈的，扒屋就扒屋，蹲蹲就蹲蹲，这辈子不生个带把的决不罢休！”

这天夜里，莲香在外屋做作业，莲香娘在里屋纳鞋底，莲香爹在院子里抱着个大烟袋正在抽烟，他看看自己家的院子和三间破草房，心想，这样下去，将来闺女出了嫁，自己百年之后，这不都是人家的了吗？看起来不生个儿子是不中啊！

他来到屋里，看莲香在作业，于是说：“莲香，别做了，点灯熬油的，有作业明天再做吧，”说完，把莲香的煤油灯吹灭了。

莲香是个乖孩子，摸着黑，收拾了东西，到自己屋里睡了。

莲香爹来到自己的屋子里，看到他的婆娘正在纳鞋底，于是把鞋底夺过来扔了，然后把灯一吹说：“**服，我要睡觉，我要再造个小人，”说着，硬是把媳妇的衣服扯掉，抱着媳妇的屁股干了起来。

正动作着，媳妇突然一把把大春推开，她说：“你快下去，我肚子疼，恶心想吐呢！”一边说着，一边就吐了大春一身。

大春说：“是不是生了胃病？要不去村里找医生看了？”

于是天一亮，大春安顿好莲香，就带着莲香娘来到村卫生站。

卫生站的人真多啊！有的睡在板车上，有的睡在门板上，到处都是病人和家属。只见医生忙得跟二小似的，不停地问，不停地写。护士跑来跑去，一会儿打针，一会儿喂药。轮到大春了，天已接近晌午。村里小医生看看大春媳妇的舌苔，接着又把了把脉，最后小声在大春耳边说：“你真笨！第二次了还弄不明白！你婆娘是有喜了。敢快想办法，躲躲吧，村里抓得紧呢!”

大春惊喜地问：“是男娃还是女娃？”

“现在还不知道。”

“什么时候可以知道？”

“要到几个月之后，做B超才可以知道。”

“咱这里有吗？”

“没有，要到乡里去。好了，我这忙着呢，改天细聊。”

医生不耐烦地把大春打发了。大春想，医生态度真不好。医生想，这个人真罗索。

大春回到家里，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出去躲一躲，待孩子到了一个月后去乡里用那个什么“屁”超查查，如果是男娃就生下来，如果是女娃，就做了他。

转眼又过了几个月，大春带着媳妇到处躲藏，就跟《超生游击队》似的，令大春感到安慰的是，那什么“屁”超一查，是个男娃。几个月来，大春一直是痛并快乐着。似乎有了男娃，就有了后。有了后，就有了一切。圣人不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

村里人，干其他的不行，可生孩子是咱的强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哇！哇！哇！”随着一阵啼哭，一个婴儿诞生了。

“是个破小子！”接生婆咧开嘴，讨好地说。

“谢天谢地，咱家三代单传，今天总算被你小子接上了香火。”莲香爹自豪地说。

“这孩子长得跟他爹象一个模子刻的，将来一定是个人物。”接生婆拿了礼品，撂下句好听的，喜滋滋地走了。莲香爹罚了钱，蹲了蹲，挨了批，可心里还是很满意。家里舔了娃，莲香爹他一不会给孩子喂奶，二不会伺候孩子大小便，只会成天价抱着婴儿使劲瞅。

瞅着瞅着，婴儿转眼四个月。

莲香娘说：“他爹，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孩子眼看着四个多月了，觉着不仅不长肉，抱着比原来还要轻！两个小腿硬梆梆的，可是脖子却没有一点力气，到现在连头都不会抬哎！”

“胡扯八道！”莲香爹说，“我看是你不会养。”

这一天，莲香娘在院子里劈柴禾。孩子哭了，莲香娘赶紧进屋给孩子喂奶。喂着喂着，孩子突然双眼凝视，四肢乱动抽了风。这可怎么办？莲香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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