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一睁眼，快六点了。

我老婆做好了早饭，正敲着儿子房间的门：儿子，吃饭了。

今天是周五，这一周的最后一天。农业银行的三句半已经弄妥了。昨天彩排的时候，他们的领导也到了现场。从头到尾演练了一遍，都说挺好，有新意。这样的话，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单位这边也没什么了。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就算正式放假了。

怎么跟老婆说呢。

儿子吃完饭就走了。跟离家出走前没有什么两样。读书吃饭学习，还是按照他那一套时间规律运行。他好象把离家出走的事忘了。他不提，我们也不提。

等我坐在饭桌前的时候，我老婆也刚刚忙乎完。给儿子做好饭，再看着儿子一点点儿吃完，把儿子打发走之后，我们俩才一起吃的。几年了，都成习惯了。

一碗粥。一个馍。一碟小咸菜。

我老婆说，日子真快，又到周末了。

我说，是呀。

我老婆说，我有两个月没回我妈家了，我想回去看看。

我说，好哇。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老婆说，就坐九点二十的火车呗。

我说，儿子怎么办？

我老婆说，我都跟儿子说好了，儿子不回去，他说他们要期末考试，已经耽误不得了。

我说，我也想跟你一起回去。

我老婆说，你今天不上班了？

我把我们抓阄儿的事儿说了一遍。

我老婆听完吃了一惊。你们怎么还抓阄儿呀。

我说，还是这样的好。谁也不得罪呀。要不你让谁上的是？谁先谁后也挺难弄的。

我老婆说，我们家还指望你这点儿工资糊口呢。

我说，就是半年，时间不是很长的，很快就过去了。

我老婆说，等我从我妈家回来以后，我就找活干。

我说，再说吧。

我老婆把家里收拾完了，又把自己收拾了一番。乍一看，老婆又上了一个档次。

今天的天气不错。无风无云。大街上除了跑来跑去的车，就是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头老太太。他们在春天里徜徉。

从我们住的地方到沟口的火车站，大约有七八里的样子。平时都是坐车到火车站的，今天我老婆说了，我们走着走，走着走能省两块钱呢。

我们一路走来。

我岳母离五道沟镇三十里路。坐这趟火车整好一站地。在街里坐公共汽车也有，也挺方便，公共汽车也能坐到她家门口，可公共汽车要四块钱，两个人就是八块。坐火车就便宜多了，每人才一块五。里反外反还是差不少的。我老婆去一次说一次：又省下五块钱，给儿子买好吃的。

走到火车站，剪票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我在候车室买完票，我老婆说，这候车室里的味儿不好，我们到外边等吧。

候车室外边的台阶上也站满了人。都是等着坐这趟车的。有四个学生模样的大男孩儿围坐在台阶下喝易拉罐饮料，看样子是喝完了，背起了双肩包准备走。

我老婆径直走过去。

四个大男孩儿愣住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老婆问，这几个易拉罐你们还要不？

四个大男孩儿同时摇了摇了头。

我老婆开始捡那些刚刚喝过的易拉罐，她捡一个，倒一下，捡一个，倒一下。

我站在一旁。我看见人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老婆。那四个大男孩儿的眼睛瞪的更大，他们不能理解一个穿着打扮非常时髦的女人弯下腰，干起了捡破烂的勾当。

我老婆低着头，她对人们的嘘声无动于衷。捡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她又一个个把它们放在了地上。用脚一踩，“啪”地一声，那些易拉罐就瘪瘪的了。

我老婆把它们揣进了兜儿里。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长这么大还没捡过破烂。更不用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捡。在我的印象里，那些穿着褴褛相貌丑陋的无业游民才是捡破烂的对象，怎么，我老婆端庄秀丽的也入了这个行当？

我老婆向我走过来。可能是弯腰的时间太长了吧，小脸红朴朴的。

我给你丢人了吧。我老婆走到我跟前悄悄地说。

没有。我说，我们走吧。要剪票了。

我拽着我老婆快速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老婆说，以前每个易拉罐八分，现在一毛了。回家给我妈，让她攒着卖钱。

剪完票，人们陆陆续续走到站台上。

我老婆说，往前走，火车头离我妈家近的。

我们一直走到人群的最前头。我说，把包放下吧，火车进站还得一会儿。

我老婆一哈腰，包还没放下，啪！一个瘪瘪的易拉罐先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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