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守夜人

　　有了改作文这份事，我告诉自己，白天种菜，晚上改作，收入一定不错。

　　骑着自行车在街上转悠，我想尽快找到另一份工作。

　　对柳市，对这个繁忙的温州第一大镇，我有了新的认识。它是著名的“电器制造基地”，数千家电器工厂，上规模企业也有一百多家，产品达几千个品种，远销全国各地，出口几十个国家。走在街上，随时会碰上口吐洋文的外国人，头发像被太阳晒卷了似的，有的带有翻译，前来恰谈生意。在这里,名字叫得最响的应该是正泰与德力西，他们已经是中国驰名商标了。我对104国道边上的兴乐公司有一种好感，像亲眼看到一个孩子出生后在眼皮底下成长。它和我一样，在火热十分的季节突降柳市。路过兴乐时，走近一看，它的厂标前还嵌着“德力西集团”的字样，原来是德力西的加盟子公司，感觉像是德力西所生的孩子，德力西是他妈妈还是爸爸我就不知道了。

　　街上人很多，我小心翼翼地骑骑推推，路过一些繁杂路口我就停下来推着走，我有些担心，总觉得骑在上面的不止我一个人，妻子、儿子和很多关心我的人，还承受着债务，总担心自行车的承载能力出问题。我想，人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别人着想。我突然就这么高尚起来。我认真地记住所走过的每一条街名、每一块路牌、每一幢典型的楼宇，我怕迷路，回不了三里。不管怎么，我对柳市还有陌生感，无法把自己的将来和它联系起来。

　　长江路的几家职业介绍所，相互挨得很近，找工作的人很多，密密麻麻的或立或坐，挤满了大厅和门口。门外的广告栏里、介绍所大厅的所有墙壁上,贴满了一张张红纸写的招工信息。职位、工资、吃住情况也一一注明，我仔细地阅览着。我弄不清楚我能做什么？这些职位大多数是电器企业发布的，从招聘厂长、经理到技术员、普工、学徒工都有，招搬运工的也不少。我停止阅览，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找工作的人挤在红纸前，有人商谈着，最关心的问题几乎都是上班累不累？待遇多少？有没有假期和奖金？我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他们都不认识我，干脆双手环抱，想自己的事情，捏捏手臂。搞搬运,我没有力气的；做学徒，这个年龄恐怕没有人要；工作经验没有，工厂企业不养闲人，我能做的也许就是家教方面的，但我没有文凭，说我能教，肯定没有人相信。那么，我来这里找什么呢？

　　有人用扩音器叫喊，说某某公司招聘某某职位，有没有人愿意去？于是就有很多人围过去询问职位情况。我没有去，接着随意浏览一些信息。喊声又响起来了：某某公司招门卫，工资每月600元，包住，谁愿意去？奇怪，居然没有人理会，拿扩音器的是个小伙子，亮开嗓子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去询问。我纳闷起来，走过去对他说：“我去，行吗？”他简单的询问了我一些情况，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工作情况。让我交30元钱的介绍费，开给我一份介绍信，上面写明招聘单位的地址，电话等情况。走出介绍所的时候,很多人都用异样的眼神注视着我。

　　自行车沙啦啦地响，我前往应聘门卫。我有些不安，不是说好了要去帮那个安徽人种菜么？怎么又去应聘做门卫呢？我好像欺骗了那菜农。但如果不去应聘门卫这个职位，今天不是白白浪费了30元钱了吗？倒不如去试一试再说。我认为做门卫应该比种菜轻松，且不花力气也不用文凭，机会难得。

　　振兴路，南北走向，北接104国道柳乐路，长不过50米，几十个店面。比较偏僻，街道也狭小，所以谈不上热闹。在国道路口，上面有块路牌，我每天往返乐清柳市之间都要从这块路牌下走过。我很快就找到振兴路18号。门口什么招牌都没有，只是用一张Ａ4纸打印了“利时超市总部”六大字贴在墙上。进门处，设有一个值班室，一床一桌一椅而已，里面没人。我想门卫应该就守在这里吧。直接上二楼，找到了人事部。马上有一个长得很靓丽的女孩问我找谁。我递上介绍信，她看了以后拿一张表格让我填。我把填好的表交给她时，她告诉我汪经理今天不在，你明天中午来。我留下了自己的呼机号码。

　　出了超市总部，把呼机拿出来再看一看，确认它能联系上才放心别回皮带上。这是前一天在亲戚厂里的工友手上转让过来的，花了100元，美国货，摩托罗拉的牌子，他说很好的。我不知道好不好，但和人们一样认为进口的东西都很好。信息工具，可是新奇产物，一年前在广东时手机都少得可怜，我的老乡当中，只有两个人有手机，在众人场合，总会掏出来大声喂喂几句，以示混得不错。主管也只有一个呼机。现在我有了这个呼机，方便多了，找工作也容易联系。别在腰间，感觉自己跟上了这个信息化时代似的，沉甸甸，又觉得有些奢侈。100元能买多少个包子和多少本书呢？我心里是矛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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