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的爸爸升任了单位的总工程师，每天带着好几百人没白没黑地在野外跑。欣然的学习成绩不象其他人所期望的，一直保持着女“1”号的位子，相反是越来越差劲了。特别是物理和数学，经常都不及格。欣然因此还受到了工程师爸爸很‘特别’的教育。
“睡在**干什么，还不起来看书？两门课都不及格呀！”星期天，欣然爸爸看到欣然大白天在家里躺着，冲进来就摔给欣然一封信。欣然打开一看，除了要刻苦学习，自立自强以外，还有一句让欣然吃惊的：绝对不能在学习期间考虑个人问题！信的最后，爸爸说，把你妈妈的情形，当成自己的一面镜子吧。
欣然觉得爸爸想得太多了，其实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欣然把爸爸的信夹在书包里，没事就拿出来看看。每读一次，都觉得心理负担更重了。欣然索性把信压到床底下，此后每一次的考试，都感到越发的恐惧。
石涛不知道什么信不信的，石涛只是好久没有看到欣然到丁香树下读书了。
石涛好多次想和欣然聊聊，可又不好意思开口。石涛就一个人站在那株树下发愣。离高考只有一年半的时间了，按欣然现在的状况，考上大学的希望很渺茫，尽管其他几门功课的成绩都不错。
石涛想帮助欣然。石涛甚至有个大胆的想法，想搬到欣然的家里去，每天晚上给她辅导。那样，自己也可以远离宿舍里不到半夜绝不休止的吵闹，让“轰轰”的耳鸣、阵阵的头痛有个缓解，自己上北大清华的梦，也就更近了。
石涛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后怕。他不知道，那将会在他和欣然的生活里，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说不定爸爸妈妈马上就会从山上赶来。妈妈或许还会揪着欣然的头发，质问她是怎么“勾引”她家涛子的！
班主任和那些科任老师呢？无非是些要“还是以学习为重”的陈词滥调，兴许也不会一棒子打死：班里那对儿每天凑在一起研究习题的，看老师的目光，还有点默许和欣赏的意思；“让两只小船自然而然地飘，总有一天会相遇，也可能永远不相交”——老牛、刘晓庆他们，该不会举着摘抄本上的句子，不停在他面前晃悠吧？
石涛最在意的还是欣然和他的父亲，她糊涂的母亲自然不会操这些心。可她爸爸目光里的拳头，会不会雨点般落到自己的头上？欣然呢，会不会从此不拿正眼瞧他？就算欣然和他爸爸开通，欣然家周围邻居狐疑的目光，会不会把欣然吞掉？欣然院里那些打小穿开裆裤的发小呢，兴许会很干脆直接甩他一句，就象河边上那些山里娃羞臊小翠一样，指不定有多丢人呢！-----石涛动不动就这么胡思乱想，好几次都要透不过气了。
“高三有个女生成绩不好，上学期就转回了他们县里，前几天跳河自杀了！”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消息，学校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尽管事情没有发生在学校，那个女生也很普通，连名字都没什么人知道。
“好像县中学有个男生老早就喜欢她，她这从重点中学回去，本来就很郁闷，有个人安慰，可不正好？正是青春骚动的年龄，呆在一起时间长了，免不了干出点啥儿事。肚子搞大了，又不敢告诉家里人，觉干脆就-------！”那些日子，好多传言，在学校刮起了台风。
重点中学毕竟就是不一样，它厚重的底蕴，使这件事并没有对学生造成很大影响。毕竟这里聚集的都是全区的尖子。很多学生对这些事情嗤之以鼻，继续他们的高考理想。
“1号，你这几天怎么了，老是心神不定的？”丁香树下的石凳上，铁哥们刘晓庆搭着石涛的肩膀，很关切地问他。
“没什么，可能是没休息好。宿舍里蚊子太毒，好像认准了我，专欺负我一个人。”石涛调侃似地，搪塞了几句。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害了相思病呢！有没有什么小纸条，我帮你写，帮你传！”刘晓庆一惊一乍。
“显摆吧你，不就是字写得好么。我又不是你，大明星，人见人爱的！！”石涛调侃似地回敬了一句，心却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要我说也是。再说了，我看你呀，就是有那贼心呀-------也没那贼胆！”‘刘晓庆’故意吊着石涛的胃口，把调子拉得长长的。那阵式，胸有成竹地，简直就是钻在石涛肚子里的蛔虫。
石涛长长地吁了口气，心里的那块石头算是落了地。紧接着跟上去的，是石涛没头没脑的拳头，当然都是吓唬吓唬：“你小子，就知道耍贫嘴！”
刘晓庆毫不留情：“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石涛这下真的就给了他一拳：还嘴硬！-------
“哎，你知道文科班那个教历史的老师么，才分来的。”刘晓庆换了个话题。
“那个又黑又瘦的眼镜吧，他怎么了？”石涛想起打饭时直冲冲地往小灶走的老师。
“就是他！看上了班上的一个女生，就是那个在学校联欢会上弹钢琴的。听说，他给那个女生写了好几首诗呢！”刘晓庆笑嘻嘻地说道。
“哦，你怎么知道的？敢情人家把诗念给你听了？”石涛很不以为然，反而觉得刘晓庆大惊小怪地，很无聊。
“就是，文科班那帮住校的都这么说。他们班上还有好几个男生，要‘欲于老师试比高’呢！全世界都知道的事，你居然-----还有咱们班从初中上来的那一对，听说两家人因为这些事，好几次都打上门了！人家两个人还是照谈不误！------”刘晓庆象看外星人那样，奇怪地打量着身边的1号，觉得他简直就是‘外星人’，成天不知都在想啥。
“你成天又没怎么看书，也没见你玩，你到底在琢磨啥呢？给哥们透露透露？该不是想提前参加高考，把哥们甩到一边吧？”刘晓庆嬉皮笑脸的。学校里有提前考走的，他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是咋的！！”石涛没有告诉他的确要提前参加高考，不过是替别人考。比他们高一届毕业班的一个当官子弟，前几天找到他，说一切手续都由他办。还允诺考上了的话，将来在当地遇上事了，尽管来找他。
石涛当然不会把这些告诉刘晓庆，他不想给自己找事。
“1号，我觉得你现在不仅嘴没那么臭了，连头发都比以前有型了。哎我说老弟，该不是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吧？”刘晓庆时不时地要套石涛的话。
“去你妈的，又想挨揍了吧！”石涛甩了刘晓庆一句。
“才还表扬了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我看你是无药可救了！”刘晓庆摊着个双手，一副救世主的模样。
“不会说就别说，那叫无可救药！”石涛的大牙都快笑掉了。
“我成心逗你的。”刘晓庆也大笑起来。
“哎，你听说了吗？水仙花还把动静整大了，上星期天还跑到号长老婆上的那个中专，说和人家争个高低呢！”刘晓庆把眼睛瞪得挺大。
“无聊！她那些烂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今天灶上不知卖啥饭？”石涛转了个话题。
“还不就是那些，白水煮萝卜。”每天清汤寡水的伙食，繁重的功课，也难怪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大小伙子，经常都要精神加餐。
“哈哈-------”
“两个人笑闹地在树底下打转儿，丁香树都要让他们摇倒了。
石涛看刘晓庆那大大咧咧的样子，肯定他什么也不知道。虽然这小子成天没正形，可人实在，嘴也严实，不乱说话的。石涛喜欢和他一起玩，一起做功课。可石涛还是不想把这些心里的秘密告诉他。他愿意一个人默默地守着心里那点“秘密”，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石涛觉得特别憋闷的时候，就会到丁香树下站一会儿。他觉得那些树能给他力量，让他彻底地放松。石涛不愿看到欣然总是闷闷不乐，很替她着急。可即使就是在丁香树下，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班主任老师别出心裁地实行班干部轮流制，欣然把班长的位子让了出来，这几乎是欣然学生历史中唯一的一次“让贤”。石涛不知道欣然是不是有点不适应，让其他同学来“管”自己。
果然，那些新上任的班长，都‘用’了自己的人。欣然连在那些里面当个班委，都没混上。是欣然的气势太压人，一山容不得二虎，还是-------反正石涛觉得欣然总是闷闷不乐，当然也许和没当官这件事关系不大。要知道，刚入学时，老师统计在初中当过学生干部的，还问这些人是否愿意继续为大家服务，欣然标新立异地说‘不愿意’。也许这么多年，她早就烦了这些。可她到底又是为什么，老是那么不开心呢？
最近的摸底考试结束后，班主任把前二十名的同学留下来开了“动员会”。言下之意，就是那些没有留下的同学，高考几乎是没戏了。石涛看着欣然低头从教室里走了出去，骑上那辆旧自行车回家了。石涛没听清老师很激昂地讲了些什么，石涛只是很想冲出去，好好地安慰、鼓励一下欣然：离高考还有一年半呢！
石涛还没有想好安慰欣然的话，学校的广播里突然传出了一条惊人的喜讯。当时石涛端着两个包子，从食堂里往外走。石涛的个子小，抢不过那些五大三粗的男生。石涛每次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被他们推来搡去。学校食堂的饭，几乎都是水煮菜，看到一点油腥儿。可再怎么样，饭还是要吃。今天中午卖包子，这可是很难碰上的。石涛干脆连最后一节物理课都不上了，早早端着饭盒朝食堂方向走去。
石涛从一路上那些学生的议论声中，证实自己听到的没错：欣然在一个全国性的作文大赛上获了奖，而且是一等奖。石涛端着饭盒，就朝丁香树的方向走去。学校是全省著名的重点中学，经常有这样那样的学科竞赛喜报，贴在丁香树旁边的张榜栏里。班上就有一个男生在全国数学竞赛中得了三等奖，差点进了冬令营的集训，要不大学保送的通知书都寄来了。不过这次不一样，那上面写的是欣然的名字。
石涛走得很快，当他在那张大红的喜报上，清清楚楚地看到“李欣然”几个大字的时候，石涛连那些逐渐聚拢的“啧啧”声都没听清，他仿佛看到了欣然曲折但透着光亮的未来，那个让他一直都在内心期冀的明亮，和高考的刻板截然不同，也无论如何不能对等。
欣然的文采，得到了强有力的肯定！石涛高兴得一屁股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石涛突然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起初他以为是包子馅里韭菜的香气；仔细一看，是丁香花金黄细小的花蕊，滴落在了饭盒里。石涛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丁香花已悄悄地爬满了枝头。
石涛看着很多同学对欣然表示祝贺，石涛听说欣然过几天还要到北京去领奖。石涛觉得这下自己和欣然的距离越来越大了，不是高考带来的，而是那种即使考上大学，石涛也无法逾越的东西。
欣然在同学们的掌声中介绍了在北京领奖期间的见闻，欣然还把从北京带回来的奖品——一个小收音机送给了班上一个住校的女生。石涛坐在座位上，看着老师向大家展示那本红色的获奖证书，听着学校领导对欣然的夸奖。石涛担心的是欣然会不会因此而飘飘然，更加放松了学习。毕竟这和一年以后的高考是两回事，那才是真正的战场，而且是现实的。在那个高考决定一切的年代，它几乎就代表着两个字——命运|！
石涛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甚至比他想像得还要严重。欣然从北京回来以后，就不断地收到从省城一所中学寄来的信、贺卡，还有复习资料等等。石涛不知道是什么人给她寄的，但从欣然的表情，石涛知道肯定是个男生。
石涛看到欣然读那些寄来的书，也在写回信，石涛有些着急，石涛不是怕欣然看错了人，石涛知道那是和欣然一起去领奖的选手，据说是比他们高一届，已经读高三了。石涛猜想他一定是在那短短的几天时间，喜欢上了漂亮有才气的欣然。石涛看到欣然日记里，那个男生写给她的诗：
惊人眼
巾帼英才初露
愿携手
同驾时代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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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涛很讨厌这首模仿《沁园春•雪》的小诗，虽然很压韵，文采也不错。他怕它横刀夺爱，抢走了欣然。而且他一点也不怀疑，欣然这个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少女，完全可以让一个男子一见钟情；而他最最担心的，是这么多的突如其来，会让欣然迷失了自我。石涛又一次来到了丁香树下，他觉得只有那株丁香树，才能读懂他此刻复杂矛盾的内心世界。
期末考试到了，欣然让一个院子里的同学捎来了病假条，考试的那三天都没来上学。欣然没有参加考试。好多同学都跑到欣然的家里去看他，而且清一色全是男生。石涛没有去。从欣然家里回来的同学说，欣然躺在**都起不来了！那言语里的内容，石涛很明白，老师和同学们都明白。
大家都知道欣然是装病的，她只是害怕，不敢面对越来越近的高考大战。石涛一个劲地在心里对欣然说，不要怕，也不要担心，那些仰视的目光有一天会暗淡。可不管什么时候，无论将来遇到什么，有我在你身边呢。你难道就一点没有注意到我始终关注你的目光么。石涛甚至想狠狠地掐欣然一把，恨她不争气，原来的锐气和心高都哪里去了？！
石涛觉得自己管不了那么多了，老牛、晓庆他们，爱说啥就说吧！他用自己数学课代表的身份，开始近距离地接触欣然。他要让欣然明白他的心。他觉得老这么远远地守着欣然，她感受不到自己。
欣然日记里的那个男生，在北京的一所大学里继续给欣然写信。新年的贺年片上，干脆是很直接大胆的“有一颗心在时时为你跳动！”那张明信片通过很多双眼睛的目光，传到欣然那里，欣然的脸有些发烫。
接踵而来的事情更加的糟糕，让人始料不及：
“李欣然，外面有人找你！”课间操的时候，邻班的生活委员，那个大名鼎鼎的的“瞌睡虫”，冲着教室里的欣然就是一嗓子。
“你就是李欣然呀？！你改学文科了？！”一个中年男子没好气地问欣然。
“你给我家清平写的信，他看了好几天都不想读书，非要从北京来找你呢！”欣然还没有搭腔，中年男子就扭头走，气冲冲的背影，分明刻着那句老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欣然想要转到文科班的事情，通过那个诗人老爸的嘴，很快就在年级里传开了。文科班那个北大毕业的语文老师倒是很欢喜，在学校碰到欣然，很鼓励地问她有没有信心，毕竟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欣然的班主任皱着眉头说，这事必须得通过校长------欣然把林馨梦和她的爸爸都动员了起来。
“欣然这孩子我知道，没准改读了文科，将来能考个好点的！”爸爸的同事对欣然很看好。
“我只想她将来有个工作。”爸爸的声音很小。
“将来考个好大学，象南开什么的，分配也不一样！”爸爸的同事还在竭力地做爸爸的工作。
“明年又不分配了，到哪去找单位啊？”到处风传的是今年的考生搭的是末班车，明年就要实行双向选择了。
林爸爸看没什么效果，就起身走了。
欣然最终因为当父亲近乎怒吼的斥责，没有去成文科班。欣然成天背着书包，胡乱地在那些卷子上涂写；高三紧张的复习，并没有调动起她全身的神经。
石涛见过欣然的父亲。有一天早读，欣然的爸爸来找欣然拿自行车。石涛看到一个矮小却很精神的中年男子，在窗子的外面冲欣然点头微笑。他转身到教室门前推着自行车，背影有些微驼。石涛盯着那个有些佝偻的背影，觉得欣然日记里的那个坚强乐观的父亲，给石涛的第一印象是朴实温和。石涛想像得出欣然爸爸发脾气时候的心情，那里面更多是苦楚。欣然的日记里，好多次写到爸爸，都说爸爸是很开通，很讲道理，很少发火。
一贯沉得住气的石涛，终于按耐不住了。石涛觉得丁香树都救不了他的急。好几次，石涛发狠地用脚踢树干；要不是打扫卫生的校工不停地往这边瞅，石涛连砍了它的心都有了。
石涛觉得自己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用数学课代表的身份，在每一次收作业、发卷子和帮老师推销复习资料的时候，实实在在、近距离地接触欣然。他要让欣然明白他的心。他觉得老这么远远地守着欣然，她感受不到自己。
“怎么，你想到文科班去？！”石涛的眼里，太多的爱怜。但他还是克制着，尽量让自己平静。
欣然信口开河地说了一大堆理由，就是不承认内心恣意生长那些的自暴自弃。
石涛用渴望的眼神盯着欣然，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他用眼睛告诉欣然，我一直都在等着你，你加把油，努把力，好么？！否则，无论你读文科还是理科，希望都是零。
石涛最终就只说了一句话，而且声音不大：我觉得你能考上！
石涛知道其实欣然心里也很苦，不知该怎样把握这个度。他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在**辗转反侧的。“1号，你找死呢？”那些点着蜡烛看书的哥们，只知道羡慕钻在被窝里的“1号”，羡慕1号有不熬夜的本钱！几个实在‘看不惯’、‘想不通’的，听着他把床板弄得吱呀叫唤，时不时都要举着蜡烛瞅瞅。“你才找死呢，还不拿开点！”石涛望着那燃烧的火苗，眼看着蜡烛油就要滴到自己脸上了。
那段时间，宿舍很多男生的日记都是以‘1号’为题，而且大多是感叹号加惊叹号。老师在课堂上特别就此事做了‘点评’，中心意思是‘石涛是要聪明一些’。石涛很‘麻木’地听着这些唏嘘，他只关心的是周围的声音和李大班长有没有牵扯，会不会影响到她的情绪。他很反感，欣然居然拉着林馨梦，管班里那些卿卿我我的闲事，还把其中的一对找到自己的家里分别谈话，做思想工作。“不务正业！”石涛冲着欣然的背影，说出了这四个字。石涛心知肚明，也很气恼欣然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有管好。只是他不便发作而已。好在长达一个多星期的‘讨论’，终于划上了句号，结果让他长吁了一口气：大家并没有把他和欣然联系在一起，最多就是说他凭着自己聪明，臭显摆，不管别人的死活。
欣然的名字，又一次上了丁香树旁边的那个红榜，她的文章又一次在省里的比赛里获了大奖。欣然写的一篇散文，上了爸爸单位直属省机关办的报纸，题目叫《爸爸笑了》。林馨梦的爸爸特意把报纸拿了一张回来，还在林馨梦的面前直夸欣然有文采。“将来我也要报考爸爸的母校，到时候爸爸一定会笑得更甜更甜！”文章里她爸爸的工作很有成绩，好像特别有本事，完成了很多漂亮的工程。
欣然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事，在欣然住的大院里一下子就传开了。好多家长还把报纸拿回去给自己的孩子看。爸爸很高兴，还有点不好意思。从省里带回来二十元钱稿费，还有一本《新华字典》，说是那篇文章被推荐参加局机关“精神文明建设”征文比赛，获了三等奖。是唯一一个学生参赛的。那本字典就是特意奖励给欣然，作为鼓励的。
老师在课堂上表扬欣然的时候，底下的同学们热情比以前锐减了很多。高考的硝烟，让大家对这些已经很麻木的，他们关心更多的是名次、分数，是马上就要到来的亮剑。石涛也比心思更多的用到了学习上，石涛好久都没有到丁香树下去了。
邻班那个英俊潇洒成绩也很好的部队子弟，背着军挎，很大胆地把班上那个大辫子的女生拽到身边。众目睽睽下，他和她并肩走过那条长长的林荫道，丝毫不顾及一路上那刷刷的‘回头率’。
文科班的市长千金，还有那个地委大院的小白脸，都有这样那样的故事。市长的千金骄傲的象个公主，身边的王子，却是爹妈连城里啥样都不知道的山里娃；小白脸被班上那个美女弄得神魂颠倒的。美女的成绩并不美，不象小白脸，那可是名列前茅的秀才。
水仙花没再胡闹了，一门心思钻功课。水仙花虽说人随便了点，可学习很认真，人也聪明。要不怎么能百里挑一地从村初级中学，考上省重点高中？那还是要有点硬功夫的。
填报志愿的日子一天天到了，石涛的爸爸从山里下来，倒不是担心怕儿子能否考上，用石爸爸的话说，绝对没问题！石爸爸是想替儿子参考报哪所学校。
“还没有想好呢！”石涛嘟囔着。
学校关心的只是升学率；爸爸关心的是儿子去北京还是上海；石涛想知道欣然填哪里。尽管他和很多人一样，知道欣然能考上的可能性很小。
“我想回老家，几千里外的南方。”欣然这样回答了石涛的问话。
“我也想去！”石涛很轻声地说了一句，欣然的耳朵里却象是扔了炸弹。那个地方很落后，最好的学校也会让石涛的成绩受委屈。何况，在北方招的学生很少，专业也很有限。
欣然的爸爸用很工整的钢笔字，为欣然填了志愿。虽然爸爸心里发怵，从来骨头很硬的爸爸，放下架子，给多年没有联系的老校友去了信。尽管在社会上，能有关系拉扯上，那就叫本事！
“没问题，只要上了线，我们一定帮忙！”爸爸的老同学很快就回了信。
欣然的爸爸把信递到欣然的面前，意思是想让欣然多一些信心。欣然看到那些很肯定的承诺，心里却更发慌，害怕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候一天天地逼近。
欣然在老家读大学的表姐，介绍了许多省里的学校。一所以微电子通讯见长的院校，是欣然想向石涛推荐的。丁香树下，欣然不知该不该让石涛看那封信。燥热的天气，就象欣然此刻的心情。
太阳从早到晚都火辣辣的，丁香树下也找不到一丝荫凉。往日干净的石凳上，学生们随意丢弃的演算纸，宣泄着那最后的**。欣然在树下来回地犹豫，那种百无聊赖，和周围一个个捧着书本苦读的身影，显得很不协调。
欣然怕因此担心了石涛的选择，石涛的背后，有太多希望的目光。而那所大学，当时只是一个普通的本科，连省重点都算不上。尽管不到几年的时间，美国著名的硅谷，国内IT行业的顶尖领域，就开始聚集那所大学优秀的毕业生。石涛最终没有报考北大清华的胆量，学校里的尖子生太多。特别好多原来中考成绩不特别拔尖的，三年后也雨后春笋般地，挤进了第一梯队。
石涛处于慎重，填报了一所国内排名四五十位的重点大学。石涛的爸爸，很激动地在第一志愿一栏，给儿子填写了ⅩⅩ理工大学几个大字。“再填一个本省的吧，万一考试的时候，没有发挥好，或是录取的时候有什么意外-----”爸爸考虑得比较周到，也比较保守。石涛倒也很听话，就又填了个省里的一般本科。至于大专、中专什么的，石涛干脆看也不想看了。
石涛的爸爸走的时候，给儿子留了好几十块钱：涛子，灶上的饭不好吃，就到外面的馆子里去吃，想吃啥买啥。石涛捏着那带着爸爸体温的钞票，想象着自己在大海里畅游的惬意。那种感受，相必和在村外那条小河里，会迥然不同吧。
那年的高考好像有老天爷的神助，居然接连三天都在下雨，天气很凉爽。考场上紧张的气氛，一点也没有因此而降温。石涛和欣然在一个考场。石涛很轻松地做着那些早就烂熟于心的考题，时不时用眼睛瞥一下斜对面的欣然。那年的数学和物理出奇的简单，有几道还是书上的原题。
石涛在对题目的难度感到失望的同时，也特别的高兴。按说，象他这样的理科尖子，是希望考题越难越好的。那样才能让他们和一般的同学拉开距离，才能让他们把其他考生远远地摔在后面。石涛高兴的是，这样的试题，对欣然很有利。
考完最后一门，石涛看到欣然，第一句话就是‘你考得怎么样？’他觉得欣然有应该能考上的。欣然的表情很复杂，一句话也没有说。石涛的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没戏了。
石涛不死心。三天后，老师发下标准答案，让大家估分。石涛又坐到欣然的面前，可是欣然的大眼睛里，却什么内容都没有。
石涛在家里的小河里泡了二十多天后，高考的成绩通过老师的电话传到了石涛爸爸的耳朵里。比本科录取线还高出了60多分！小河边，虎子看到石涛姐姐飞快地跑过来，一路喊着‘涛子你考上了’，‘涛子你考上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停地汪汪直叫。
石涛如愿以偿地高分考取了第一志愿，一所全国重点理工大学。通知书上，那所海边上的美丽校园，和北京、上海还有那个内陆盆地离得很远，但却是山村里那条小河梦的流淌。石涛的家里，比三年前还要门庭若市。
“石家出了个大学生！”
“咱村出状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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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涛考上大学的消息，成了那个夏天全村最大的喜事。
石涛的家里，比三年前石涛考上中专那阵儿还要热闹，还要门庭若市。小翠拖着两个流着大鼻涕的娃，也来给石涛送行。那双原本还清亮的眼睛，早就变得混浊麻木了。
石涛的妈妈忙不叠地给儿子准备行李。这次走，儿子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石涛更关心的是欣然的成绩。石涛一路飞奔着下山。
学校的成绩单上，石涛迅速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号长上了本科线。
老牛很可惜，离本科差几分，不过上山区的定向没有问题。
刘晓庆差十几分，什么也没有考上。
白玫瑰也没考上，不过分数差得不多。
水仙花打了个擦边球，恰好上了中专线。
欣然的名字后面，是一个让人失望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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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欣然的分数，连中专线都没考～。欣然的班～，还专门给学校往招办递档案的老师打了招呼，说欣然获过国家级作文大奖，看能否通融一～，把档案递～去。“分数太低”，教务～每年跑招生的老师把～一摊，表示无能为～。班～老师对欣然说，如果家里困难，～复习班的钱，他可以借给欣然。可是，那是钱的事么？欣然的心情，石涛不用猜也知道。欣然爸爸的表情，石涛也可以想像。石涛从来没有去过欣然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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