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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宝》

第6章记忆

作者:群青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仍记得三年前,没有遇见唐年的日子。每次总在凌晨4点醒来。睁开眼就像漂在孤岛上,上海,海上,黑暗的海水一波波涌上来,我手脚冰冷或者粘稠出汗,很少有中间的状态。从睡着到这样的醒来,通常只是两三小时的睡眠。失眠不是矫情,让我一直神经脆弱,精神恍惚。为了把入睡前的时间排满,晚上先去大剧院听音乐,看话剧,然后泡吧喝酒,一次醉的不行时,醒来却在陌生的房间,看到身边的男人,感到彻头彻尾的绝望。



我想摆脱这样的生活,但每次回到空荡荡的房间,我都感觉下一秒就要疯掉了。开始和很多人约会,吃很多的东西,不停往下塞,不咀嚼的吞咽,沮丧到泪流满面,然后又再统统吐出来,心里却还是空的。买很多很多的食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坐在二楼的窗台上,一边吞咽一边往下扔,直到身旁什么都没有了,方才平息下来。开始拒绝吃任何东西,因为连想到都会习惯性想呕吐,持续的消瘦下去,或许是真的心灰意冷了,而发胖也是要力气的。衣锦夜行,赴完约会后,有时会在外面过夜,陌生的男人,约会后依然陌生,只想在睡着或者醒来前,傍边有一个人而已。



后来连约会的兴趣都没了,常常梦到阳,所以更加孤单。我总是尽量把回去的时间延长的晚点,再晚点,想到出来仿佛就是为了回去时,心中越发沮丧。仍旧每晚在酒吧迪厅打发时间,看迷惑的光线中穿的很少的女孩扭动身体,摆出各种性感的姿势,日复一日,在我眼中这些都成了绝望的姿势,看着表演者面无表情的样子,与其说习惯,不如说是麻木了。比如我的耳朵,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渐渐麻木,凌晨走出酒吧,一瞬间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冰冷的风,连同外面排成长龙的出租车,总还等待着夜归者,真好。晚上的出租会比白天贵不少,通常这时很多人会讲价,但我不会,夜这么冷这么长,谁都不容易。



不愿回去的时候,我会独自去酒店开房间,每次都选不同地点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春天般的室内,我洗完澡,什么也不穿,赤着脚在地毯上走来走去。酒店常备着小瓶装的酒,威士忌,伏特加,金酒,葡萄酒以及气泡酒,一应俱全。还有厨房,冰箱里各种食物整齐排放,有时还有水果。很像家,虽然我清楚,不是。就像我住的地方一样,也不是。



总是试着让自己开心,没心没肺的满足自己。后来发现,当你试着做很多事情让自己开心时,已经不开心了,真的开心是不用刻意的。深夜给嬷嬷打电话,她老了,服侍我和阳直到我们长大,后来儿子事业有成,在国外定居,终于把嬷嬷也接过去了。她说那边阳光明媚,在塞纳河边,正带着小孙孙,在游船上看两岸的风景。风景很美,如果我和阳也在身边,就没有遗憾了。她不知道阳的事情,我觉得不说会比较好。在温暖漆黑的房间,我挂上电话,蜷缩在窗台下泣不成声。



已经很多天没有和认识的人说话了,嬷嬷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个。我发现自己的语言能力正逐步退化,很多次想到自杀,希望就此结束,雪白的床单上,冰冷的尸体,容貌姣好,嘴角微笑,要把泪痕和抑郁都藏起来,然后被人发现,最后和迷一起火化,烧成灰烬。我去洗手间找到了一次性剃须刀,微笑着往手腕静脉狠切下去,伤口很深,血马上涌出来。我一口喝完了小瓶装的伏特加,安静下来,然后找来一卷纸按在伤口上。血涌出的速度超出了我的预计,很快就透过整卷纸泛出红来。其实我并不觉得怎么疼痛,只是孤单。又想给阳拨电话,告诉她我或许快要死了,这才想起,她没办法接到电话了。



我轻轻哼唱着歌走到窗边,把窗户全部打开,寒风就侵入进来,踏上椅子爬到窗台上,我伸开双臂,感到自己马上就可以飞起来。血腥的味道在冰冷的夜里飞扬,当生死都无所谓时,人变得自由自在,就像有人生来对疼痛没有知觉,就不会对外界的伤害过分在乎,尽管这原本就是一种病。结果我还是什么都没做,因为有言在先,痛苦悲观的来源是对于承诺的执迷,执迷不误,无怨无悔,就这样无望的消耗着青春。突然想这时可以有人为我而来,来看看我,和我说句话,哪怕无关紧要,然后再安静的离开。想了很久,我拨通电话,叫了服务生送来冰块。



等待中,我开始觉得头痛欲裂,伤口也痛。摸了摸额头,应该是发烧了。马上就有冰块了,我笑,月,你真有自知之明。不久门铃响起,我穿上睡袍,跌跌撞撞的开门,他看到我时吃了一惊,问我要帮忙吗?我认真看了看他,很好,年轻的服务生,为我而来,不问原因,总是让人开心的。我微笑着摇头说,不用了,这么晚还麻烦你过来,谢谢了,然后抽出一张大面额的纸币递给他。他还是疑惑的看着我,我又轻声道了晚安,然后关上门。



用手从冰桶里将冰一块接一块的塞到口中,不断咀嚼,很快**和舌头都麻了,又把手腕伸入冰桶,伤口不疼了,多好啊,我脱去浴袍,斜靠在沙发上,接着喝酒,不久就迷迷糊糊没有知觉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着白色的墙,点滴瓶,看到手腕已经被包扎起来,不知道怎么会被发现,只是觉得非常疲惫,人像是被抽空一样,身体的一部分蒸发去了别的地方。这时,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他问,好些了吗?我点头。他说,我是酒店经理,叫唐年。



原来那天送冰块的服务生看见了我浴袍袖口大块的血迹,又见我脸色灰白,虚弱不堪,离开时注意到,给他的小费上面也有血被滴到,感觉事有蹊跷,就马上向上面汇报,恰巧那晚酒店经理也在,就一起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按门铃很久都没有回音,于是唐年当机立断开门进来,看到窗户大开,我在沙发上已经昏迷,地上是喝到一半的酒瓶,手腕还在不停淌血,冰桶里的冰块已然被染红。他连忙用浴巾把我包裹起来,匆忙开车送我去医院。医生说我高烧加上流血不止,如果没有及时发现救治,可能早就没命了。



他说的时候表情仍然紧张,我想开门进来时他们一定都被吓坏了。整个过程就如历险一般。我却还是一脸平静。笑笑道谢。幸好我没有死掉,这不是我预计中的事情。之后的时间,唐年每天下班都来病房,细致入微的照顾我,帮我调理身体。出院后,他仍然持续和我约会,在我的要求下,我们很快上床,而这样做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和别人不一样。一直到半年后,感觉到他可能真的爱上我时,我决心离开。



走前,他告诉我,我最让他震惊的就是苏醒之后的表情,那样的平静,笑容纯净,仿佛没有污染的空气,可是之前,他无法忘记被切开的支离破碎的手腕,冰冷摊开的身体,抱我出房间时,白色地毯上到处都是滴下的鲜血,触目惊心,分明都是绝望。这些都像他生命中从未触及的真相,就在瞬间突如其来侵入了他的思想,猝不及防,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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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在~海停留了短短五天后,我又和明一起踏~了去~格里拉的飞机。我问,这两天你在~什么?他说,和父~各别,又和爱的人告别。我说,其实你不必再跟我去的。他说,以前这是一个承诺,而现在也成了我的心愿。再次回到了孩子们中间,我为他们带去了新的书籍,画笔,颜料,并且这次带~了笔记本和数码相机。这里的孩子只在游客那边看到过数码相机,但是从来没有亲自把玩过。当我示范给他们看,随后在笔记本里放出方才拍摄的图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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