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英姐喜欢飞哥.
这不是她告诉我的,是我自己觉得的.因为,她常常提到飞哥的名字,比提到宝哥的多几倍.你想,如果她心里没有飞哥,会整天把那个名字挂在嘴上吗?
晚上睡觉前,秀英姐总要在我的**躺一阵,讲讲城里的事。
起初,我感到很新奇,听得津津有味.那是另一个天地,对我这个连县城都没去过的人,它太神秘了.后来,听得多了,更重要的是,秀英姐讲得许多东西,比方那国际大酒店、那高档商品琳琅满目的友谊商店、那苏联芭蕾舞《天鹅湖》的演出、那交际处举办的舞会……连她自己都没享受过,我听着,只有干瞪眼的份.听着,听着,也就有些腻味了。
我喜欢听宝哥、飞哥的事,当然也包括秀英姐自己的事.他们就在我身边,活生生的.
秀英姐告诉我:在学校的时候,女同学都羡慕飞哥,因为他太优秀了.学习成绩总是班上第一,又会拉琴,画画.人长得清秀,挺文静的.女同学都喜欢逗他,因为,他一和女同学说话就脸红,而且只要他能做的,都会帮你的.宝哥就不同了.特别是他爸妈去世以后,他就难有个笑脸.不过,他挺仗义的.有人欺负飞哥,他准会出头.他`打架,总是由下而上的一拳击中那人的下巴,一拳一个四脚朝天.后来,也帮了班上的几个同学,也就有了名气,.别说欺负他和飞哥,就是班上的同学也没人敢欺负了.这两个人,一文一武,深受同学的爱戴。
秀英姐说:“听说我和他们俩一起插队,班上的同学都羡慕死了.说真的,我也挺幸福的.起码,有个什么事?准会有人帮呀!”
秀英姐说起了许多那时的事,比如找飞哥问作业呀,请他为唱歌伴奏呀…..,最有趣的是送电影票的事.第一次送票给飞哥.飞哥说“怎么才一张啊?大宝的呢?”没办法,她只好把留下的那一张递了出去.第二次,情况依旧.第三次,她忍不住了,说“你就离不开大宝?”飞哥说“你就不能多买一张?这么小气!”于是,她只好大方了.回家后,怎么想,都不是个味.一气之下,把储存罐里的硬币全掏了出来,买了二十三张电影票,一起甩给他,“这回不小气了吧?”飞哥笑了,说“你请一次,我请全班女同学看三次,行了吧?”
秀英姐说到这,就搂着我,摇呀摇，说：“你说,他是不是个呆子?”
我笑着问:“那,你就不能跟他说,就请你一个?”
秀英姐见我一副认真的样子,也笑了:“我可是少女,也就是情窦初开.送张票,脸都不敢抬,还敢说那话?”
“那,你现在可以跟他说呀!”
“现在?”秀英姐苦苦一笑,“你不懂.噢,睡觉吧.”
她回自己的床,躺下了.我睡不着,因为我不懂秀英姐.秀英姐也睡不着,因为,她不停地翻身,那吱吱的床板声,在这宁静的夜里,格外地响。
喜欢是爱吗?我不知道.反正,在我们山里人的语言里,没有“爱”,只有“喜欢”.假如,你喜欢好几个人,那么,“最喜欢”的那个,就是爱了.秀英姐喜欢飞哥吗她当然喜欢.秀英姐爱飞哥吗?我不知道.因为,我又不会用“爱”字去问.于是,我就认定她爱飞哥。
不久,队里的民兵排吸收了宝哥、秀英姐,而他们年青,当然是武装民兵了.飞哥榜上无名,原因很简单,家庭出身是“五类份子”。.
我懂得秀英姐了.她不是不爱飞哥,而是……怎么说呢?她爱飞哥,但她不爱飞哥的那个“家”,而那个家,显然比这个人的力量强大得多。
飞哥的爸爸纵身一跳,自己解脱了,却把更多的苦难留给了那个家.其实,他就是不跳楼,那个家也厄运难逃.因为,浩劫一来,飞哥原先那个令人羡慕的家,一夜之间,就让人避之不及了.即使,在这荒辟的山里,飞哥也逃不了“另册”的命运。
我懂得秀英姐了.她不是不爱飞哥,而是……怎么说呢?她爱飞哥,但她不爱飞哥的那个“家”,而那个家,显然比这个人的力量强大得多。
看得出来,自从民兵的事出来以后,秀英姐就有些疏远飞哥了.她到宝哥他们那里去时,坐在了宝哥的**,而不坐飞哥的床.而且,她和宝哥说话也比较多了。
宝哥似乎也觉察到了.他不说,只是秀英姐一坐到他的**,他就走到门外去,而且从不和秀英姐单独相处.甚至于他和飞哥几乎就没离开过似的,总是待在一起。而飞哥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他和宝哥说了没有,我不知道,但宝哥有我在场的时候,也就不再匆匆地离开秀英姐.我不当“电灯泡”都不行,因为秀英姐总是拽住我。
我很不喜欢这样.宝哥不爱说话,在这时,就更少说了,总是嗯嗯呀呀的.秀英姐倒是话多,但都是些废话,什么你爱吃白菜,还是萝卜?什么你爱看中国电影,还是外国电影?什么你喜欢哪个老师上的课,等等。听得我耳朵都发毛,长茧。
我总是趁秀英姐不注意,就偷偷地溜出来,跑到飞哥那里.飞哥不是在菜地里捣古,就是在门口坐着画画.他见我来了,总是淡淡一笑,又忙着他的了。他从不问那两人说些什么.我也不说,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觉得听秀英姐在那瞎扯,倒不如看飞哥瞎忙。起码,看这些还有趣些。
我一跑开,宝哥就会跟着走出来,秀英姐也就只好跟出来了.于是,我们四个人又在一起了.这很好,大家都轻松,又有说有笑了.这时,飞哥往往会偷偷地对我挤挤眼,意思是：鬼丫头,全是你闹的!
我倒挺开心的.大家在一起,多好!再说,秀英姐又不是真的要跟宝哥谈情说爱,她只是想排队挂个号,等到真的回不了城了,再做这退一步的打算.这不是拿宝哥开涮吗?
我悄悄地问宝哥：“你干嘛不跟秀英姐好?”
宝哥说：“她是个好姑娘,她应该回城的.我怎么能耽误她呢?”
“你就不想城?”
“这话,你可要保密.”宝哥伸出小指头,跟我拉钩,这才说：“我不想回那个厂.还有,我奶奶死时说了,要我照看好小飞,和他永不分开.所以,我现在不会回城的.”
“那,你跟秀英姐说了吗?”
“说了不回厂的事.没说我奶奶的事.”宝哥看着我,很认真地说,“小飞要是知道还会让我在他身边吗?”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我知道,宝哥是不会让飞哥知道的,那是多大的情分呀!但是,宝哥为什么会告诉我呢?于是,我就问：“你不怕我告诉他们?”
“你会吗?如果会,你就不是幺妹子了!我也就不会对你说了!”宝哥憨厚地笑了笑。
我很感激他对我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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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飞哥为我画的像』
开～的时候,武装民兵到公社集中训练,时间为三个星期.宝哥和秀英～就去了,只剩～飞哥一个人.这时,飞哥就显得很可怜了。本来,～里人对三个知青是一视同人的.甚至,因为飞哥比较文弱,人们对他似乎更照料点.这次,民兵的事,一～子把他～了出来,就有人在～背后指指戳戳.接着,人们看～目光就有些异样.就没人敢照料他了,就很少有人搭理他了。飞哥一～子消沉了许多,就连那饭也没正经～过一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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