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时候,武装民兵到公社集中训练,时间为三个星期.宝哥和秀英姐就去了,只剩下飞哥一个人.这时,飞哥就显得很可怜了。
本来,山里人对三个知青是一视同人的.甚至,因为飞哥比较文弱,人们对他似乎更照料点.这次,民兵的事,一下子把他推了出来,就有人在他的背后指指戳戳.接着,人们看他的目光就有些异样.就没人敢照料他了,就很少有人搭理他了。
飞哥一下子消沉了许多,就连那饭也没正经弄过一餐.他还是每天出工回来就,打理那小小的菜地.只是,把更多的时间丢给河边的那块草地.不过,弹琴的时候少了,躺在地上数星星的时间多了.这时,轮到他扯狗尾巴草了,也是扯根草茎含在嘴里,慢慢地嚼着。
我认准了飞哥是个好人.何况,我还是个孩子,也不懂那复杂的世事,照旧和他来往.只是,没有秀英姐的陪伴,去的次数就少了些.一般是中午去一次,吃完晚饭去一次。
我发现,每次去,飞哥都很高兴.那忧郁的脸,一下子就变了,似乎有了些暖色.我知道,他希望有人关注他,但更多的是,他不想在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小女孩面前显出忧伤。
我说:“飞哥,你要是难受,就哭.真的,我就是这样的.哭过,就好受了.”
他咧嘴笑了:“我干嘛要哭?我没难受呀!”
“你,不难受,真的?”
他真诚地点了点头:“真的.这比在城里好多了!起码,你,还有你爸爸,你妈妈,待我都很好呀!”
“我爸说:孩子有什么?红旗下生,红旗下长.再怎么说,都是可以教育好的吗!”
我爸爸真的是这么说的.他很尊敬读书人,因为他很爱读书,只是家里穷,他在家里又是老大,这才没能读太多的`书.要不,他也不会让我读完小学的.而且,他认准宝哥、飞哥是好人,是最懂事理的那类人,所以,他放心我和他们来往。
飞哥激动地说:“真的,我很幸运,遇到你们一家好人.怎么样,想听什么歌?你点.”说着,他操起了吉它。
我想了想,说:“我想听《卡秋莎》”。
于是,飞哥弹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门口弹琴,假如,我没记错的话。
等到他弹完时,我已选好了下一曲.因为,我不想在这时听那伤感的,就选了《天鹅湖》里的“小天鹅舞”的那段曲子。
当那欢快的曲子奏起时,我看见飞哥的脸上溢出了喜色,.他弹得很投入,我想,他一定看见了那群翩翩起舞的欢乐小天鹅……
他弹着,弹着,突然抬头看着我.看了很久,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飞哥,你……”
飞哥嘿嘿一笑:“谢谢你,幺妹子.真的,谢谢了.你是个好姑娘,这么小,就这么善良,这么善解人意……”
飞哥放下了吉它,转身冲进屋里,拿起了画板,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往外面跑。
“飞哥,你……”
他连忙松了手:“幺妹子,我要为你画张像.不,为我画,我要记住这一天!”
我们走到了河边,.不,是跑到了河边,来到了那片草地。
飞哥叫我身子放松地坐在草地上.他在离我十几米的地方打开了画板。
我就象那些个傍晚一样,抱膝坐着.他看我一眼,就在画板上画几笔.有时,就愣楞地看上一阵子.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地发慌.我能感觉到心跳,脸上很烫.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不再是小姑娘了.被一个大小伙子这么盯着看,那份羞涩,别提了.假如,是平常,我肯定撒开脚就跑了,可这时,我看到飞哥脸上的那种神圣的神情,还有那从未见过的晴朗,就不忍动了.我不敢看他,他眼中的那份灼热,火辣辣的,我怕被它融化,便把脸偏开了,只留给他一个侧面.就是这样,我还是心神不安,只好随手扯着身边的草,借这动作来掩饰自己那荡漾的心。
奇怪,一扯,就是狗尾巴草,那草茎,好扯。
我偷偷地看了眼飞哥,不由地想起了在外的宝哥.他们为什么总喜欢扯狗尾巴草呢?是因为狗尾巴草茎好扯,还是别的原因?当然,是别的原因.因为,他们对狗尾巴草情有独钟,有谁将那一大把毛绒绒的草茎当花似的,往瓶里插呢?
这么一分神,我也就不知不觉地放松了.飞哥也画好了.他画两张.一张是现在的我,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一张是以后的我,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也亏他想得出来,人还可以提前画像呢?画面是一样的,乍看是一幅两张,细看,才能发现人物年龄上的差异.他留住那张小的,大的,给了我。
我拿起画一看,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有那么美吗?当然,是以后的我,有那么美吗?人就够美得了,那神情更美.在晚霞的大背景烘托下,那青翠的竹丛,,柔软的草地,还有那远处连绵的山,近处潺潺的水……人是那么恬静,那么纯朴,那么自然,那么甜美……
我匆匆看了一眼,就赶紧卷好,攥在手中,生怕飞哥会要回似的.这时,我才想到,那画上好象有扯狗尾巴草的动作.我连忙问:“飞哥,你和宝哥干嘛那么喜欢狗尾巴草呢?”
飞哥脸上现出一种凝重,许久才说:“这,以后再告诉你.今天高兴,不提别的.”
他将另一副画放在画板上,在草地上来了几个侧空翻.然后,两膝着地,在草坡上滑行几尺,两臂伸向天际,高声喊着:“生活,会变得美好的啊!啊!啊!”
我笑了.弯了腰,捂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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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草地上倾心交谈』
民兵集训结束了,宝哥回来了。秀英～回来，拿了点～又走了.秀英～被～到公社宣传队去了.县里～组织文艺汇演,各个公社都～有一台节目.这是政治任务,当然～当作头等大事来～.这一～,就把秀英～这个～本就不懂文艺的人给～走了。我不明白,飞哥琴拉得那么好,歌唱得那么好,为什么～他去?秀英～秀说:“这是政治,你不懂.”其实,我是懂的.我就是为飞哥报不平,～不给他～也罢了,这歌也不让他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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