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郊区的夜晚,万籁俱寂,清朗的天空象扯开了一张无边的浅蓝色布幔,一轮弯弯的明月高悬着,将银白的光辉尽情地挥洒下来,洒到树枝上、房屋上、原野上,到处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雪青色,活象一幅淡淡的水墨画,看起来是那么地富有诗情画意。
丁宁走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色中,他的整个身心都被陶醉了。
他想起了小蔺,这个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姑娘,这个让他今天像丢了魂似的意中人……他边走边想,一种无比甜美的感觉涌上来,身子轻飘飘的,心情特别舒畅,眼前仿佛展现出一幅他所向往着的美好情景:在这样一片柔和的月光下,他和小蔺两人紧挨着、肩并肩地走着,他拉着她那纤小温软的手,深情地看着她,很想倾诉些什么,她羞答答的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莞然微笑,他们忘掉了周围的一切,两颗年青的心完全溶化在这彼此相爱的幸福之中……
想着想着,一抬头,看见天上的月亮,弯弯的像眉毛,他记起老人们常说的“初三初四娥眉月”,一下子猛然想到今天应该是农历七月初三或初四了,不几天就是七夕,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小蔺就好比天上下凡的七仙女,我不就是那地上的牛郎吗?这是多么吉祥的预兆啊!他心里的那份喜悦,象火山般地喷发出来,再也抑制不住了,情不自禁地轻轻哼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首大学时代同学们都喜欢的苏联歌曲,他先用汉语,后又用俄语唱了起来: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在这迷人的晚上。
……
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
我想对你讲,但又难为情,多少话儿留在心上。
……
丁宁步履欢快,一边挥着手打拍子,唱得很投入,他被自己的的歌声所感动,他觉得歌词中所描绘的和他此时此刻的心境是多么地吻合,简直就像专门为他和小蔺写的,他越唱越起劲,声音也越来越大,大得连自己都吃惊,他来到这个地方已经两个多月了,还从来沒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荒郊野外的夜晚竟会有这么的好!
当他走进宿舍时,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房梁上吊下来的那盏灯泡,还在有气无力地发出暗黄色的光。今天是星期六,家在本市的工人都回家了,小孟在医院,只有一个老工人留在屋里,已经躺在**睡觉了。
丁宁的心情仍然是愉快的,他走到墙头那张唯一的小条桌旁坐下歇息,他要静下心来,将这两天以来发生的事情,缠绵的思绪,好好地理一理。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个人影——小蔺和小刘,象电影中的镜头切换一样,互相交替着浮现出来。一个俏丽俊美,钟灵毓秀;一个团团脸蛋,单纯朴实;一个卫校中专生,一个初中文化。两个人走在一起,就象戏曲中的小姐和丫环......丁宁的情感天平显然偏向小蔺这一边。他这样想着,心头忽然有些不安起来,似乎有个声音在质问他:“你这是在挑选东西吗?”他心突突地跳,有些自责,埋怨自己感情不专一,朝三暮四,三心二意的……这难道是一个正派人士的所作所为吗?不行!,得当机立断,不能脚踏两只船。
于是,他决定,先了却小刘这边的感情纠葛,他必须明确表态,但又怕伤了小刘的心。这样一个身世很苦的姑娘,又那么单纯、直率,怎么好意思去回绝人家呢!转念一想,其实也没有这么严重吧?只不过是见了一次面,对她有好感而已,但终究不是自己所期望的那种情感,何况小刘也没有明确表示喜欢自己……让李大姐带话给她,把这事了结了……可理由呢?总不能说是看上了另一个吧。丁宁有些为难起来,而且,李大姐的母老虎脾气,今天已经见识过了,这一关怕是很难挨过的。她那么热心地关心自己,仁义得很,却要扫她的面子,不领她的情,以后相处也有些难为情,是我对不住她!这真是件麻烦的事……
要说李大姐给丁宁当介绍人,也不完全是偶然。
本来,李大姐不是他们这一个班组的,可徐师傅与她共事多年,两人很熟。丁宁他们班上的焊工是个新手,干活沒有计划,经验也不足,有时工作中缺少焊条了,班组里又没有,只好打发丁宁去李大姐那里借,有时也借借面罩、玻璃片什么的,一来二去,就与李大姐搞熟了。
李大姐三十多岁,身材稍许矮了点,长相不算好看,但绝不难看;她是个直心眼的人,平常话也特别多,哪里有她,哪里就热闹,别看她凶起来像母老虎,其实乐于助人,是个热心肠的人;像她自己说的,“除了借钱以外,什么忙都可以帮”。人是泼辣了些,但人是好人,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刀子嘴,豆腐心”。
她见丁宁斯斯文文、眉清目秀,对人又有礼貌,是个规规矩矩的人,这样的人硬是靠得住。虽说现在像他这样的大学生已经不吃香了,成份也不好,但只要人好就行,过日子嘛,只求个实在。所以就问丁宁,有没有“耍朋友”。
刚开始,丁宁一听耍朋友就反感,在他心目中,恋爱是件很纯洁的事,很慎重的事,怎么可以把找对象说成是耍朋友,怎么可以用一个很不庄重的“耍”字呢?后来知道这是当地的方言,大家都这么说,才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当李大姐得知他还没有耍朋友时,就主动当起了红娘,给他介绍了刘芳。
对于李大姐,丁宁还是了解一些。上个星期日,丁宁送劳保用品来到她的家里,只见除了一台最值钱的旧缝纫机和简单傢俱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她的家境其实很困难,公公、婆婆、男人、三个小孩,连她七口人,只有她和男人挣钱,两人的工资加在一起拢共才140来元钱,公公又长期卧病在床。平时,她从不在工地食堂打饭,中午每顿都是自己带饭带咸菜,在蒸汽锅里一热,将就着吃。她自己非常节省,天热时,连支冰糕都舍不得买来吃。
这次,李大姐与徐师傅一起干活时,她焊接支架,一不小心让电火花溅到了脚上,把她新穿的尼龙袜子烧了几个洞,脚也烫伤了。她眉头紧皱,连声叹气:“可惜我的袜子了!今天我算倒了八辈子霉,人要是背时,躲都躲不脱!”
徐师傅看到她脚上烫出了红红的水泡,心里惋惜,嘴上却数落她,还夹带着当地的土话:
“我不晓得你这脑壳是啷咯想的,脚都烧成这样了,你不当作回事,烧坏了只袜子,你倒心疼得唉哟连天!”
“脚烧了几个洞,肉长得起来噻!袜子烧了几个洞,还有什么法子?还不得只好花钱去买!”她一脸的懊恼,忿忿地说。
“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帮你买一双,算我送给大妹子的,不就结了吗!”徐师傅笑眯眯地说。
“你那几个钱,自己都养不活,还提虚劲!还是留给你老婆去用吧!”李大姐瞪了他一眼,狠狠地顶了回去。
李大姐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了解她的人都喜欢她,也有点怕她。
今天下午,李大姐给徐师傅送鲫鱼汤,就让丁宁很感动:这么一大钵汤,少说也得花去他们家两天的菜钱。
可是,好不容易这次天赐良机,让他幸运地遇到了心仪的小蔺,总不能让这样千载难逢的美好事情在自己身边溜走吧。李大姐呀,实在地对不起了!
丁宁主意已定,思想上的包袱放下了,精神一振,再来重点抓这一头。他想,还是应该先给小蔺写一封信,探探虚实,到底人家是不是也有这个意思?要是光自己起劲,结果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岂不成了“剃头师傅的担子”——一头热。
丁宁铺开信纸开始写信。刚写完“小蔺同志:工作忙吗?我是……”几个字,他马上觉得像公文信一样,太没有人情味了,撕去重写。
小蔺:
你好!冒昧地写信给你,你不会生气吧。
谢谢你对外科4病房2床我师傅的细心护理!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好姑娘,让我们交个朋友,你说好吗?
等待着你的回答!
丁宁8月17日
信写完了,但丁宁意犹未尽,他原本想在信中对小蔺多说些热情洋溢的话,衷心地赞美她一番,尽管这些都是他很想对她说的真心话,但又怕小蔺认为他这个人不诚恳、不踏实;再好听的话也不宜说得太多,以小蔺的高雅和纯真,她会认为他轻浮、浅薄,会看不起他的。
他又默默地读了一遍这封简短的信,如同当作读别人的信一样,思来想去觉得还行,语言大方得体,口气不卑不亢,挑不出什么毛病,心意也表达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准备明天见到小蔺时,如何将信悄悄地塞给她……
现在,丁宁的思绪总算理清了,这时才感到有些疲倦,瞌睡也来了。他将信纸折叠好放进口袋里,脫去衣服,掀开被子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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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爱情第五章』
五第二天一早,丁宁~漱时,对着小镜子将头发沾点~,仔细地梳理顺溜,又刮~净了胡子,换了套他前不久买来的新~~,早饭也顾不~吃,就匆匆赶往职工医院。走~病房,徐师傅刚吃完饭,小孟正在收拾碗筷。丁宁对小孟说:“你放~,我来~,你赶快回去吧。”“那就有劳你了,我先走了。”小孟感~地停~~里的活,高兴地走了。丁宁拿起碗筷向盥~室走去,他~涮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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