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现在记起那些片段，依然泛着光泽。我还记得我第一次看见娇妍的情景。她如此特别，还有美。这是不会随时间改变的特质。爱有很多种，有些是可以轻易给予的，有些是无法言说的，而有些便似流星，你可以看到，如果有足够的运气，但还是永远无法用手握住，因为这样的爱本身就是奢侈。
摇红是我的母亲，她从来只让我叫她的名字，所以即使现在，母亲或者妈妈这样的称谓对我依然是陌生的。晶婷曾经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第一次让我感受到双向的爱以及付出的人。不错，摇红并不爱我，尽管我深爱她。
很久了，住在永嘉路一栋三层洋楼内，我一个人。这栋楼就是红楼，在那里，曾和另一个女子居住了整整十年，她便是我母亲摇红。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道神奇的墙，就在废弃的汽车间里。若大的空间，却只剩下剥落的墙壁，黯淡的灰绿色，带有抹不去的水印。而我看到的却是一幅画，或者一个定格的画面。
在荒凉草甸上的一座**丘，远处是古老的村落，与世隔绝。一个头发挽起的女子，就站在小丘上，望着不可及的远方。她面目模糊，所以我无法猜测她的年龄，但却可以感知淡淡的忧伤。有风拂动她的长袖，还有身旁不知名的野花。我想，如果这个场景真的存在于某个时间或者空间，那些野花应该是淡紫色的，会有斜阳一直照着。太阳在这里既不升起，也不落下，只是在那个瞬间延续，就像等待。
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看这面墙上的水印，但忧伤是真实的，从我小的时候，它就笼罩着红楼，在雨季每处**发霉的角落。包括我的沉默与自得其乐。
这便是我不为人知的秘密，连同其他许多古怪的意向。在孤独的，悄无声息的童年，拼凑成我精神里的世界。最喜欢阴晦的雨季，每到那时，它们便更加频繁地组成不同的角色。然后，我可以说一些话，只说给它们听。依旧记得那时的种种，这一刻起，它们便有了一个孤独的小孩所赋予的灵魂。
没有阳光照进来得时候，当我奔走在楼梯间，风信子的味道总是弥漫开来，但我不会碰它们。
我更乐意去花园采摘其他的花，小小的，每一朵都不一样。然后放在阴凉处的芭蕉叶子上。这是我第一次无意识的，被色彩与气味熏陶。它们美好，同时易逝。枯萎后还留有浓郁的香味。
从前摇红用过一个佣人，她很老了，但一直在。其余的都走了，我不清楚原因。有时候，我会坐在石头台阶上看她洗衣服。她耳朵不好，所以说话很大声。
这样也好，她就听不见我们的谈话。只是每次看见我对着墙壁发呆时，总会情不自禁地说，可怜的孩子。
这是摇红最不爱听的话，每次听见，都会皱起眉头。
但老佣人似乎并不知道，在空荡荡的红楼里，没人会回应她，我也不会。因为我不觉得自己可怜。但她还是照样说。最后，她也走了。临走前，她摸摸我的头，又开始抹眼泪了。我不知道可以对她说什么。只是偷偷看着她走出很远。
之后，又是我和摇红两个人了。我们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坐在一起。每天的饭菜都是定时从附近的西餐馆送过来的。长条餐桌上，我们坐在两对面，无声无息地吃饭。
吃完后，摇红便走出餐厅，她不要我跟着她，所以我永远无法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间房间。直到她再次出现。
比起其他的房间，我的卧室并不大，甚至有些简陋。但有窗可以看到远处的大马路。我喜欢远远看着车水马龙，一直在看，又好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除了这些，我没有别的什么方法打发时间了。也没有玩具，可能因为从来没有提过，摇红也不会想到。
我不知道还要怎样详细地说我最早的童年，但可能这就是全部了。直到我上学，开始恐慌起来，怎么可以有这么多人在一起，嬉笑打闹，可以有这么多话被说出来，而且每天每时都有。我第一个反映是不适应，第二个反映则是排斥。于是我不断地装病，逃课。然后悄悄回到红楼，在院子里闲逛。
班主任好不容易找到摇红，她还是一脸漠然。最后校长才愤愤地让我退学。我很高兴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
不久摇红为我请来了一位家庭教师。是一个刚从师范大学毕业不久的男人。他教我所有的科目，绘画，音乐，阅读，算术，每天我都会早早在窗口等他来，在傍晚看他走。我喜欢把他想象成父亲的样子。
只有他会告诉我很多红楼之外，从来不曾知道的东西。还有和我精神世界里相通的一些东西，他叫它们艺术。我很高兴，陪我说话是他的职责，并且他很尽职。
就这样，他整整教了我三年。我变得开心，并且逐渐长高了。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牵着我的手，带我到墙壁边，用铅笔划下现在的高度，还仔细标上年月日。此外，他教我用纸叠成飞机，猴子，还有青蛙。我生平第一次被人夸聪明，可爱。而之前，对我所有的定义就是可怜的孩子，孤僻的孩子。
他还教我把看到的，喜欢的都画下来，我送给他的第一副画是他看不到，我看得到的，那就是我精神中的色彩。我很开心地递给他，他拿反了。我知道他没看懂，但还是很高兴。
但他犯了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他爱上了摇红。
所有真正爱上摇红的人，最终都只有一个结果。因为摇红需要的只是陪伴，不是爱。她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人机会，他也不曾例外。
当他默默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我在一旁看着他。但我没有对他说，留下来，为我。
以为他会明白。
摇红在他走后抽了一整晚的烟。她就坐在底楼的大厅里，并且以为我已经去睡了。而我其实从懂事开始便时常失眠，或者说不愿睡去。不想时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消失。我就在二楼楼梯旁看着她。他不会知道摇红真正的感受，也没有人会知道，除了摇红自己。但她有自己的信仰，就像她从来不曾**的那枚银戒指，如果前面真的是幸福，她依然会转身走开。
这就是摇红。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3章：黑”内容快照：
『黑』
我并不后悔作为一个～本不爱我，也不在乎我的～的附属品存在。因为摇～的美与孤独～以震慑我，我为～骄傲而骄傲，直到终于有一天，我长大了，也成为了这样骄傲的～子，尽管孤独是再也挥之不去的了。那夜我和～妍一直坐到将近十点，喝完五樽清酒，～味清淡却后劲十～。我们互相搀扶，摇晃走出料理店，借酒的余～，～御凛冽的寒气。将头靠在～颈～，夜才刚刚苏醒。她喃喃说，我们一起～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