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乡情牵
长篇小说
黄晋南
引子
每当金黄色的桔子像天上的繁星挂满了枝头，柑农笑呵呵捧住了沉甸甸的金子迎来了满天彩霞的时候。那无数的眼珠总会涌出几滴泪珠——这泪珠凝聚了柑农一代又一代的延续。
我们没法忘怀他们——柑农经历了多少个风雨，多少个坎坷；历尽了人间的沧桑，历尽了无数个激流险滩的那个年代。
第一章
桔乡村周围的**坡上绿树成荫，桔树的枝头挂满了金黄色的桔子，在一缕缕阳光的点缀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这意味着将是柑农一年之中渴望收成的季节开始。
有水从背后搂住刘嫂的脖子，笑容满面，“妈，今年桔子挂果率高，我们可以有大米吃啦。”
刘嫂侧过脸，咧开一副厚厚的**乐开了怀，笑着说：“是啊，是啊。还是你比妈聪明，会打理桔子。是了，我们好几天都没有米下肚了，明天我们就去摘桔子。”
天气真怪，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前几天还是天气晴朗，风和日丽。转眼间，天气变成阴沉沉的一片。
恶劣的天气开始漫延。气温骤然下降，同时持续阴雨天气数日。
近几天还飘下了罕见的毛毛雪雨。
刘嫂抬头望了望挂在墙壁上的日历：一九七0年十一月。她端着苦瓜脸在掰着手指。有水脸容憔悴，“妈，别数了，加上今天是第三十天了。”
正是桔子成熟的时候，却遭受恶劣的天气影响，致使桔子受到霜冻。本来挂果不多的桔子，如今成数大打折扣。
刘嫂唉叹一声，捶胸顿足，大闹鬼天气没有人性。而有水则望着被霜坏的桔子，目瞪口呆，就像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今天似乎又寒冷了许多。据刘嫂说几十年来未曾见过如此寒冷。她感觉手脚冻得有点麻木，连忙提起“火篮”取暖。有水两手搓着手掌，跺着脚，还不时把双手送到嘴巴取点暖气。
今天，生产队仍然停工。
下午，雨停了，气温有了回升。为了不失时机采摘桔子，母子带上剪刀，提着箩筐来到了屋后的自留地。
刘嫂目睹着柑桔树上的桔子大都被霜死，心里好比刀绞般疼痛，本来心情已显得沉重，现在又见不到往日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低下头抽泣起来。
有水知道妈是在想念天娣，便叫妈没想那么多，争取时间把成熟的桔子采摘回去。准备明天拿去卖了换公粮。
刘嫂生得一点也不漂亮。身高只有1.52米左右。不瘦也不胖。左眼有点缺陷，半眯缝着眼睛，似见不见。右眼精灵，闪亮着光泽。她姓贺，可村里头的人喜欢叫她刘嫂，生得一女一男。男的就是那个不争气的早产婴儿，名叫刘细虾（有水）。据当时的医生说，要想养活他需要有坚强的意志和毅力。刘嫂执着地支撑着单薄的身躯，在经济十分拮据的艰难困苦下，终于把儿子留在美好的人间。
细虾是纯正的桔乡村人。
三个月后，他爸突发灵感，认为自己几代人种了一世柑桔，仍然家贫如洗，苦苦度日，唯有将希望寄托在细虾身上。因而把“细虾”的名字改成“有水”。取水为财之意，祈求有水延续柑桔发展，生财有道，一生幸福美满。
有水长到七岁那年，也就是柑桔成熟季节的时候。因为他特别喜欢吃桔子，常与比他小一岁的堂弟猴子三偷偷跑到生产队的柑桔地偷摘桔子吃。好几次被看柑园的高佬标发现吆喝追过来，因为猴子三左脚有点跛跑不快，往往被抓个正着。
这件事传到刘嫂的耳里，气得七窍生烟，她拾起地上的干树枝朝有水的屁股猛打。可是，他宁愿被打得直跳舞，也不流一滴眼泪，更不吭一声。你越打他，他越去偷，甚至干脆睡在柑桔地，整夜不回家。真让刘嫂没有了法子。
刘嫂见硬的不成就来软的。果然奏效，有水愿意跟妈去赔礼道歉。那天，刘嫂拉着有水前往柑桔园，脸上**朵朵红晕向高佬标认错，说自己教子无方。有水见为难了妈便跪在高佬标面前，说：“刘伯伯，我偷吃了你的桔子，对不住。不过，我长大后一定会如数奉还。”
高佬标目视着有水，这时才发觉这孩子虽然顽皮，却有天份，富有潜质。心想，自己太小气了，这孩子从小钟爱柑桔也是件好事情，说不定他日后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柑农。
在回家的路上，有水问刘嫂，“妈，我们家怎么不种桔子？”
刘嫂只是唉叹了一声，没有作何解释。其实，刘嫂嫁给有水爸的时候就是桔乡村种植桔子的大户。就在有水“呱呱”落地降临人间那年，恰逢一场水灾洗劫了桔乡村。由于有水的不争气，更加重了刘嫂的包袱。致使她不堪重负，精神体力透支，渐渐地失去了再种植柑桔的信心。
有水从柑桔园回到家只待了半天时间，又跑到柑桔园重蹈覆辙。
这以后，高佬标瞅见有水偷偷钻进了柑桔园，干脆只眼开只眼闭。甚至有时还主动摘几个桔子给有水带回家。
渐渐有水与高佬标混熟了，成了好朋友。他常到柑桔园里玩，并总是缠住高佬标问长问短。比如：为什么桔乡村的人爱种柑桔？能不能挣很多很多的钱？为什么柑桔一年才有果？可不可以使它一年四季都结果？
总之，问得高佬标哑口无言。
这天，柑桔园来了很多人。有水又缠住高佬标问起有关柑桔的问题。有些深奥的问题连高佬标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怕出洋相，不准有水以后提问这些问题。有水趁机向高佬标提出条件：不问可以，不过你要送我十棵柑桔苗。
高佬标宁愿答应他的要求，也不想他在众人面前诸事多多，弄得自己挺不好意思的。
“刘伯伯，你不要骗我呀？”
高佬标点了点头。
有水似乎还不放心，伸出手指要与高佬标钩手指。高佬标端详着有水，笑了笑，伸出手指与有水打起钩来。
第二天，高佬标想方设法弄来了十三棵柑桔树苗，亲自送到有水家。刘嫂原本不想种，见有水哭着在地上打滚，心就**下来。她心里明白，要不是为了有水，她宁愿天天吃木薯。花这些精神，花这些劳力，还不知以后会不会被人割尾巴。
于是，刘嫂为了不让生产队知道，披星戴月把屋后的烂地开荒出来，把柑桔树种下。日久了，见生产队没来干涉，她就用竹编织成篱笆把它围起来，这样就自然而然成了自留地。这些自留地十分不规则，好像羊拉屎东一撮，南一撮，加起来就是那么一点点。
十三棵柑桔树一直跟随有水成长。
母子摘完桔子回来，吃完饭就早早地睡觉了。到了下半夜，由于连日受到风雨的侵袭，加上平时进食时饱时饥，刘嫂本来就不好的胃病又犯了。她躺在**辗转翻滚，疼痛难受，叫苦不迭。
有水站在床边，看着妈的痛苦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也难怪，他还年青，只有22岁。从他脸庞板结，以至生硬的举动，呆若木鸡的样子，就知道他第一次碰到或者未曾来得及想象到的困惑场面。
刘嫂痛苦地**着。
有水的心律倏然加快，全身窜出了冷汗。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妈那种痛不欲生的镜头出现。他内心在咒骂自己是个弱智者，不理解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的智慧是如此之愚笨。最后，他终于醒悟过来，嗨，为何不去求助医生？为何不去求助乡亲们呢？如果乡亲们闻知，必然会蜂拥而来，也许妈的病情得以缓和。可是，见妈那种痛苦状，他舍不得离开半步。因为除了母子俩相依为命外，别无他人。他一刻钟也不想妈独自留在阴暗、寂静的屋内。那怎么办？他想到倾尽全力呼叫，可是，又因为屋子与屋子之间相隔太远，无济于事。
刘嫂又再一次痛苦地**着。
他望出窗外，这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刮起了风，吼声很大，还下着大雨，寒流直渗肌肤。他咬了咬牙，要背妈到几公里的山外找医生。动身前，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只有几个硬币。他搜遍了妈的衫袋，空空如也。唉，身无分文看什么病？他无可奈何，望着妈的痛苦状，两眼定了型，泪水**了眼睛。
他坐在门槛上，不断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他在埋怨自己无能，他在嚎啕大哭。倏然间，他冲出门外仰着苍天呐喊：阿爸、姐姐，你现在何方啊？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啊？！
“有水，你别再刺激我的心了。”在房间突然飘出了刘嫂软弱无力的声音。
他听见妈这么说，心中一抖，立刻沉默不语，退回到这间低矮、**的泥砖屋内，“妈，你好点了吗？”
“唉，如果天娣在我身边，我就……。”
“妈，别提她了。我本来想背你去医院，可是……。”
“有水，找医生要很多钱的，不用去，妈死不去的。”
“那你就好好地休息吧。”有水垂低脑袋走出门口，蹲在门槛上，心里在祈祷妈平平安安。
有水居住的这间房子，可能有几十年的历史。内屋的地面全是用半截的石块铺设而成，高低不平，非常**。经多年的行踏，地面痕迹斑斑，陈旧不堪。外墙已剥落了几寸泥土，**了纵横交错的沟痕。让人看了，顿感凄风凄雨，饱经沧桑。
有水返回屋内，两只机灵的眼珠在不停地转动着：除了有两个铁锅，几张不像样的木板凳之外，没有一件可值钱的东西。唯一可以换钱的，是放在入门口侧边的几十斤柑桔——准备用它来换点公粮。
有水眨着**的眼睛来到妈床边，提出明天由他去县城把桔子卖掉，然后买些止痛药回来。刘嫂睁开眼睛，端详着有水，脸上**了欣慰的笑容，觉得有水长大了，懂事了。不过，倘若不是病魔困扰，刘嫂绝对不会同意他进城。
有水读初一那年。临近开学的前二天，为筹钱交学费，刘嫂趁他去学校参加游行，便挑着一百多斤柑桔进城去卖。刚行到村口，刘嫂被一群学生拦住了去路，要她停下来学习什么文件精神。有一个戴着臂章的女学生，从远处看过来见是刘嫂，便跑过来以队长的身份放行。刘嫂前脚走，有水后脚踏来。女学生便将此事告诉了他，并问：“你不是很憧憬县城的吗？怎么不跟着你妈去？”
有水睁大眼睛，问道：“是真的吗？”
“骗你我不是人。”
有水两话没说，像箭一般朝村口飞跑而去。不一会儿，他追上了妈，并拦住了妈的去路。刘嫂见是有水，装作不明来意，笑说：“有水，不放你妈走吗？”
“我不是冲这而来的。”有水有点生气，目不转睛，“你为什么瞒着我偷偷到县城？”
刘嫂笑了笑，说：“你不是说要去游行吗？”
“天娣同意我可以离队。”有水显得很认真。
“天娣是个什么人？是不是戴臂章的那个小姑娘？”
“她是我的班长，到过我们桔乡村。”
“噢，我想起来了，原来是她？”
“她是我的好同学。要不她怎会放你。”
刘嫂笑了笑，说：“人家对你妈这么好，你有没有叫她来吃桔子呀。”
“你别把话扯开。我要跟你去县城。”有水拉住妈的衣服说。
刘嫂抚mo着有水的平头装，“路途太远，你受不了的。”
有水立住马步，挺起胸膛，“妈，其实是你不让我去。”
刘嫂说：“你还小嘛。”
有水立即走上前站在妈的面前，“你看，我已比你高出一截头了。再说，你认为我小，怎么还叫
我去柑地干活？”
刘嫂微笑着说：“是你自己为了吃桔子争着去干。”
有水发觉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即时改口说：“妈，我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刘嫂见有水缠住不放，便把肩上的担子放了下来，摘下戴在头上的竹帽，一边往身上扇风，一边说：“妈是怕你去到后要闹着回家。”
“我不是玩，我是想去看看县城的模样，是想跟你学做买卖。”
刘嫂大汗淋漓，一边脱去灰黑色大襟衫外衣一边说：“嗨，买卖这东西，你学它干啥？你只管用心读书就是了。”
“你不是说没钱交学费吗？”
“这……你比妈多读了点书，总是理由多多。”
“反正你应承过我的事不能反悔。”有水说着把妈搂住不放。
其实，刘嫂早就想带有水到县城去，放手让他为自己分担一些家务事，可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现在，她似乎有点惭愧的感觉，因为她毕竟看到有水高大了，真的长得像个男人了，没必要再这样拖下去。大人欠孩子的“账”总是不好吧。再说，有水不同别的孩子，他性格倔强，做事干脆利索，说一不二。你不能打他，骂他，谁都要忍让他三分。
刘嫂自知拗不过有水，唯有答允一同前往。
说到文化，刘嫂读书不多，只上了三年学。但她的记忆力非常强。在路上，她把本县柑桔发展的历史一一告知了有水。
我们桔乡村种植柑桔有着悠久的历史。相传四百多年前，有一天，明朝皇帝闲来无事，棋兴顿起，召来大理寺正卿刘仁对弈。刘仁早有准备，怀揣家乡佳果，伺机献与皇帝，以求宠幸。奕罢，刘仁献上佳果。皇帝品后连称，日：“清甜爽口，蜜味无渣，好果，好果。卿家，此果从何而来？”
“禀奏皇上，乃出自家乡。”
“传朕圣旨，将汝乡柑桔一律封育，果熟采摘，进贡上京，供皇室品尝。”
听完后，有水问妈，“刘仁是那里人？”
“本县西沙，是我们刘氏的祖宗。”说完，刘嫂有意识地带有水在县城逛了一圈，在行进中让他了解县城与农村的差别。
县城并不漂亮。许多店铺冷冷清清。马路上自行车川流不息，人流似海。人们大都穿着蓝色或灰色或草绿色的服装，显得整洁，朴素、大方。他们远比农村人阔绰，只可惜，目光总是带着一种对农村人的歧视。有水在年少的心灵中留下了这样的一个络印。
母子在农贸市场找了个好位置。刚放下担子，有一个妇女走过来问：“桔子多少钱一斤？”
“二角五分。”刘嫂开价。
双方讨价还价。成交。
有水似乎对买卖不感兴趣，总是抬头东张西望。虽然他的年纪不是很大，但他有一双敏锐的眼
睛兼富于聪明的想象力，他看出城市人不是很富有，不过，舍得花钱消费，喜欢吃柑桔。因而，他推断出今后发展种植柑桔是一条致富之路，柑桔的消费今后将是个庞大的市场。
此时，有水的双脚庠庠的，欲偷偷离开，却被刘嫂拉了回来。
随后又来了几个人买柑桔。
待人走后，有水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问：“妈，卖这个价钱划算吗？”
刘嫂立着，低下头来望着有水，说：“城里人收入不高嘛。我们做农民是这样子的，靠一分一分积蓄起来。”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我们才能种很多很多的柑桔？”
“看来你妈是没有这个本事了。所以你要用心读书。”
有水随手拾起一粒石子，用力将它掷得老远，“嗨，可惜想读也读不起。”
“所以做农民是没有发达的……。”
有水不同意妈的见解，马上抢过话说：“妈，你也太悲观了。我听太公说过人家某些国家发展农业生产搞了几十年才有卓著成效。我们做农民的会有发达之日，只是时间问题。”
刘嫂见有水满口道理，干脆一手把他拉到面前，吩咐他看住柑桔，自己去药店买些胃药回家。
有水一点耐性也没有，只待了一个课间操的时间就觉得厌烦了。忽然，他发觉前面不远有间图书馆，兴奋极了。他看了看大概还有10斤左右的柑桔，决定不卖了。他提着篮子进入图书馆，被管理员赶了出来，只好把篮子搁在门口。图书馆管理员见他只看不买，走过来干涉他。他看上了一本《柑桔栽培与管理》的书籍，想购买却没钱。他灵机一动，对管理员说：“阿姨，我很喜欢这本书。可是，我身上没有钱，能不能用桔子去换它？”
阿姨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毫不腼腆的孩子。他光着脚板，衣服破旧，几乎是补了又补，补了又补，一对浓黑的眉毛下有一双聪慧的眼睛。阿姨看到这孩子身上有一种灵气，将来必定有出色的表现，因而也就没有犹豫，一边往裤袋掏荷包，一边笑着，说：“好的，我买下你的桔子。你喜欢什么书籍你就拿走。”
有水觉得阿姨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有任拿不拘这句话，他当然不会放过绝好的机会。最后挑选了5本，全部都是有关种植柑桔的书籍。
有水从图书馆出来，似乎被这些书陶醉了，悠然自得地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沉醉于书页内容的芬芳。
刘嫂回到原地不见有水的踪影，不由惊慌起来。经向周围的人打听，方知他的去向。
回家后，刘嫂伸手问有水要回钱。有水告知妈，用柑桔换了几本柑桔书。刘嫂听后气得一天咽不下饭，想起自己平时省吃俭用，打算积蓄这些钱是用来交学费。唉，没料到有水这个人不懂事随便花钱。一怒之下，刘嫂要把这些书拿到灶口烧掉。有水见此，猛然扑过去抢了回来。他知道伤了妈的心，随即跪在妈脚下，眼泪汪汪，请求铙恕。刘嫂见有水如此知罪，内心也涌起了一阵的绞痛。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责怪他，而应当要鼓励他，使他从小为柑桔种植业的发展打下基础，思想根深蒂固。想到这，刘嫂的眼眶窜出了豆大般的热泪，弯下腰来，伸出双手扶起了有水，并把他热烈地拥着怀里。
当刘嫂抬头望出窗外的时候，有水借来刘有财的一辆破旧自行车，载着柑桔已经到达了县城的农贸市场。
有水选择在县城的一侧街边摆卖。正在等待买主。他以为时间尚早，于是踮起脚尖将屁股送到自行车的尾架上，然后掏出一包散装黄烟丝，一边慢吞吞地卷着“喇叭”烟，一边啃着从收音机学来还不很娴熟的几句革命歌曲：向前进，向前进……。
刚**一丝笑容的阳光，一瞬间被乌云完全吞没。该放晴的天空始终不肯**庐山真面目。
摆在地面的桔子没人来问津。别说大人，就连小孩子都不过来问一问，柑桔好吃吗？有水在想，是不是因为天气寒冷人们没有了胃口呢？
有水焦急地从自行车跳下来，觉得这样冷清下去，别说换公粮，就连买点胃药也成问题。
就在这时,有一位穿着棉袄，脖子上围上了一条红色带花围巾的女子走到了有水跟前，笑眯眯地问：“喂，天气这么冷你怎么还出来摆卖？”说话者不知是什么时候用围巾遮蔽住面部，只**了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睛。
有水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觉有一种莫明其妙的眩晕。他觉得此女子好像是天娣，但又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他连自己也说不清楚2
“有水。”女子拨开了遮蔽住面部的围巾，然后，从身上掏出了20元钱递过去，“我买下你的桔子，你可以回家去了。”
这女子正是天娣。自从天娣与有水一别，来到县城成为了一位公司的职员，她便把那城市人讨厌的粗糙的衣服扔到了垃圾堆。堂堂正正地与城市人为伍。现在，她经过一身的打扮，比以前显得更加漂亮、抚眉、成熟。
有水侧过脸去，没有理睬天娣。
“有水，这里去了我工资的三分之二啦。”天娣以为有水嫌钱小，又掏出钱包抽出仅剩下的10元钱，并把钱塞到有水手里。
有水挡开了天娣的手，“你以为有钱就很了不起吗？我不稀罕你的臭钱！”说完，收拾起桔子推起自行车便走。
天娣明白有水的意图——是在有意躲避。她觉得有水身为一个堂堂七尺男子汉，不必为了一个女人而损害了他个人先前的良好品德和声誉。作为一对原本深爱着的恋人，却因为某个政治人物的介入而导致彼此不能成为眷属，难道除了成为夫妻，就不可能继续正常的朋友来往？何必自暴自弃？如今，造成如此的结局，形成这样的两极分化，天娣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深感内疚。事到如今，她也难以说个明白。不过，她不会因此而放弃，那怕是还有丝毫的希望。
“有水！”她快步走过去，“有水！”
有水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行。
天娣不想止步，因为她并不在乎他是否回心转意。她执着要站到他的面前是有言相告，是为了他那些心爱的柑桔树。要不，她早就洋洋得意而行。她快步上前拉住有水。有水知道那光滑、幼嫩的小手一定是她，于是头也不回拒绝她碰自己的身体，并立刻用力挪动身子。因有水用力过猛，致使天娣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踉跄几步，摔了一跤。她知道有水还有一肚子气，所以显得尤为冷静。她不想责骂他，认为不必要的指责是枉费的，只能带来负面的影响。
看来有水对天娣很冷淡，用冷酷无情来形容他一点也不过分。有水见她坐在地上，双手捧着脚板，嘴里在声嘶力竭：哎哟，哎哟。
也许天娣在祈望有水再次拨刀相助。当然，这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是，有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伸出手去拉她一把，反而好像对她素不相识。
路过的几个群众见有水不伸出援手，有违道德，纷纷围了上来对他进行指责、怒骂。
有水面对群众的怒吼声，不但脸上没半点绯红，反而像个聋人似的无动于衷。
待群众离开后，有水立即责骂天娣：你不信守诺言，不敢于冲破父母包办婚姻防线，值得去怜悯吗？一个青春活泼的革命青年，生存在这个社会主义国家，不寻求人生的自由、快乐，还活在人间有什么意思？
有水恨她恨得咬牙切齿。
天娣的脚扭伤了，几次想站起来也无法成功。她提不起勇气去求助有水，却含着晶莹的泪花，说：“有水，我刚咨询完农艺师回来，正准备到桔乡村告诉你如何做好柑桔的防冻技术，想不到你……。”
有水狠狠瞪了天娣一眼，蓦地跳上自行车猛蹬而去。
天娣望着那个没有善意的背影，回首往事，泪如雨下，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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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2章：长篇小说《桔乡情牵》第二章”内容快照：
『长篇小说《桔乡情牵》第二章』
第二章天娣住在公路边侧的狮村，正好与有～住的桔乡村相对，相视。不过，如果～走路却有好几里路。小时候，她与有～是最～好的同学。也许是地理环境造就了狮村——～多。不用多说，大家也晓得这条村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猎～”们捕捉的对像。狮村，也就顺理成章地当之无愧地成为了首富的村落。桔乡村，是四会县边陲一个不太显眼的～村。它坐落在群～叠翠，树木葱绿，呈半月形状的～～～，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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