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早就说过，桔乡村人就像记者似的富有灵感和会捕捉细微的动作，天娣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桔乡村人的心。
有水去到天娣家，门口木门上锁了。叫了半天，没有她的回音，却唤来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看家狗，抬头对住有水嚎叫。以往这只狗对他很友好，见了总是摇头摆尾。现在几天不见，这只狗就翻脸不认人了。
有水吃了个闭门羹。找不着她，他非常焦急。他向邻居的人打听，才知她刚刚去了县城，是跟着她父母走的。
她留下的那条红色带花围巾说明了一切。
然而，天娣去县城不敢正面吭一声，并且是举家而走，那是不详之兆。究竟这里隐藏着什么目的？莫非她受不了顾宗仁的诱惑？或者是顾宗仁强夺所爱？其实那么多推测都是枉费的。爱与不爱，关键是她自己本人，谁也没有这个权利去干涉她。因此，他觉得自己没必要花这心机去揣测。
话虽是这样说。有水现在的情绪仿如一个飘在空中的气球，蓦然没有了氢气徐徐坠下。
望着通往县城的公路，有水在思忖着：天娣究竟怎么样了？
这几天，天娣总是有一种缺少了什么，或者失去了一件宝贵东西的感觉。她内心的苦恼在不知不觉中暴露在脸容上。因而，她的脸庞布了些许斑痕。
尽管柑桔花散发出阵阵的清香，沁人心脾，尽管不知名的鸟儿在树上“嘣嘣跳跳”，无忧无虑，天真快乐，尽管周围的山山水水是多么美丽，她也无心顾及，愁绪万千。
此时的天娣，已经到了县城。她跟着父母的身后，肩上挎着一大包行李。很快，他们仨人进入了一间平房。这是她爸的单间宿舍。
天娣站着，眼睛有点疲倦的感觉，脸上显**愁绪。
“天娣，把行李放下，坐吧？”她妈叫天娣坐。
不知是天娣没有听到，还是对这里有点陌生，或者是故意不愿坐下。
她妈重复了一遍。
天娣重重地盯了妈一眼。
她妈抓住天娣的手，“天娣，我知道你从小听妈话，很爱妈。”她妈的眼睛**了，说：“这次你为了父母，受委屈了。不过，我们也是为你好啊。”
天娣主动脱离了妈的手，蓦然想起有水，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她为爱哭得很伤心。她在埋怨有水为什么几天时间都不过来看她一眼，或许可以争取到她回心转意不去县城。
尽管县城是天娣早已崇拜的地方，但自从对有水产生了爱慕之后，那种崇拜之情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很早就对妈说：我永远跟着有水在桔乡村种植柑桔。可是，这样过早的发誓显出了她的幼稚与无知。她原以为很快就会嫁给有水，却想不到风云变幻莫测。怎么也料不到她自己踏上了与城市人为伍的行列，即将过上五彩缤纷的生活。尽管她不是好高骛远之人，尽管她不情愿抛弃有水。但当你要两者选择其一的时候，世上的母爱是最伟大最崇高的。
天娣之前一切所谓的诺言都被绥江河水冲刷得一干二净。
其实，爱一个人有很多理由，不去爱一个人也可以制造出不是理由的理由。在这个经济困境的社会，能安定地生活下来，有固定的收入，有固定的大米、肉食等配给，这是人们梦寐以求的。城市的生活与农村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谁都想向往美好的生活。然而，贫富悬殊这是历史留下的轨迹，那怕是经济指数最高的美国同样难以消除这个差别。
现时，天娣发觉父母的脸色比前几天光泽了许多，而她估计自己脸容憔悴，难以补救。
“天娣，莫哭了，慢慢会习惯的。”她妈安慰说。
“我舍不得有水，舍不得热情好客的桔乡村人。”天娣又哭了起来。
她妈望着天娣这副以泪冼面的脸蛋，蓦然抱着她汇入了一片哭声之中。
她爸望着母女伤心的样子，眼睛也**了。他意识到女儿对有水确是情心一片，默默地说：女儿，你就忍受一下吧。有水，对不住了。我们得罪不起顾宗仁啊。
无论从那个角度看，有水在顾宗仁面前始终是个弱者，抗衡的力度几乎为零。
有水无精打采回到家中。他躺在**，软弱无力，就像得了一场大病。
刘嫂叫有水出来吃饭。
他不理睬。
“究竟天娣是怎么回事呀？”
他仍然不作答。
刘嫂以为有水这几天疲劳过渡，便出去捧着碗热稀粥返回到房间，叫他趁热吃。
他摇了摇头不想吃。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他还是以摇头的方式来作答，并扬手叫妈出去，他说他想安静一下。刘嫂不肯走，突然睁大眼睛，“是不是天娣出了什么事？”
有水先是打了个冷箭，然后很快恢复平静。为了不让妈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唯有苦笑着随便撒了个谎：天娣暂时去县城打几个月短工，想挣点钱回来结婚。
尽管有水从来讨厌撒谎，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他知道妈受不了刺激。
刘嫂听了有水的说话后，笑嘻嘻地一边走出房间一边自言自语：天娣真是勤奋。
有水望着妈离去的背影，泪水不由涌了出来，流到他略为尖削的脸颊上，流到嘴里——是一阵阵的苦涩味。
天娣走得太突然了，以至有水来不及接受沉重的打击。
有水这二天都在苦苦地想，天娣离自己而去，是否意味着情丝了断？他为此想得好辛苦，也好痛苦。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天娣躲在房间哭了整整二天二夜。她想来想去，就这样贸贸然离开有水，心里总是觉得有种逃避的感觉，于心不忍。其实，何必隐瞒事情的真相呢？虽然有水不可能接受既成的事实，但既然自己明知故犯，何不做一回坦诚女子呢？
这天，天娣突然来了勇气跑回桔乡村，晚上提着些水果敲有水家的门。有水蓦然见了天娣的出现，真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悦，兴奋得**抓住她的手不放。好像是久别重逢。刘嫂更是高兴得忙去斟茶，搬凳，拿扇子，把天娣当作是新来的客人。
“你这次回来不走吧？”刘嫂问。
天娣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把脸转向了有水，并久久地凝视着他。
有水带着天娣走出了门口，向着那熟悉的地方走去。
他俩依然来到那块柑桔地。只是没有了月亮，没有了星星。天空下起了雨——细雨菲菲。
空气仿佛被什么凝固了。俩人突然局促起来，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肯先发话。只有圹边的青蛙在争风吃醋，尖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传到耳里令人心浮气躁。
有水终于忍耐不住，问天娣为何突然跑去县城？她几次欲开口，却不知何故喉咙被口水哽咽住了，说不出话来。
他摸了摸她的手，发觉手心渗出了一大片**的汗水，从来未试过如此的冰冷。他不由惊叫道：“天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突然哭了起来，“有水，我父母不准我嫁你。”
他如遭五雷轰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地转天旋，“天娣，你是在说谎。”他不相信的理由，是因为那天约好了去登记。
“有水，我有难言之隐呀。”
“我不听，我们明天就同你去登记，堂堂正正地拜堂。”
“有水，我确实不能嫁给你。”她的语气很踏实。
他眨着**的眼睛，说：“天娣，你爸说得对。我的确是桔乡村最穷的人。而你却是狮村的美女，家庭富康。我们实属不可能共为一枕。不过，你背叛了许下的诺言。”
她擦拭着泪水，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有水，父母养育之恩，我可不能背叛啊。”
“是的，你心中只有你父母。难度我的心不是肉做的吗？”
“有水，我……。”
“别说了，我只能怨恨自己为什么不生在有钱人家？”
“……”
天是黑的，地也是黑的。他们的脸孔是什么样的表情，难以分辨，也无法分辨。
临别时，她依依不舍地依偎在他的臂膀，仰着清秀的脸蛋，泪花晶莹：“有水，你能最后吻我一次吗？”
他仰望着漆黑的长空，泪如泉涌，轻轻地摇了摇头。
或多或少，她给予他精神的打击是无法弥补的。那个恶梦，他难以忘怀。
第二天，几个社员在柑桔地劳动。中间休息时，社员任桂好问刘嫂，“刘嫂，你的儿子几时与天娣拉合天窗啊？”
刘嫂笑着说：“他俩原本前几天去登记，谁知天娣突然说要去县城打几个月短工。”刘嫂停了停又说；“是了，你是妇女主任，现在登记难不难？”
“你成分好，容易过吃生菜。”
刘嫂还想问，站在不远处的猴子三妈喊着刘嫂的名字，急忙走到跟前，说：“哎哟，天娣把你儿子抛弃了，你怎么还不知道？”
“什么？你说什么？”
猴子三妈轻声轻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刘嫂。
回家后，刘嫂情绪低落，食睡不安，沉默不语。
几天后，有水见妈仍是那个样子，以为是妈病了，问道：“妈，我带你去看医生。”
刘嫂摆了摆手叫有水坐到身边，瞪大眼睛说：“到底是天娣去了打工，还是你们吹了，你要同我讲真话。”
“我……嗨，她跟人去了县城享福。”
刘嫂气愤地拍了一下台面，蓦地站立起来，“天娣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顾宗仁这个死杂种。”说着，她拿起门口侧边的锄头，“我要去跟他拼了！”
有水刚刚生发出这个欲念，现在火苗连着他的脚上正好是时候，他连忙用身体挡住了妈，“妈，等我去。”说完冲出了门口。
刘嫂伸出手去拉有水时为时已晚，顿觉胸口不适，脸色难看，要躺到**。
本来有水就像一把干柴烈火，现在刘嫂不经意的把它燃烧起来了，有水当然要为妈出一口气。这个火不知会不会漫延起来，倘若惹出祸来……。刘嫂埋怨自己一时糊涂，不由担心起来。
有水是拿着一把柴刀出门的，听说顾宗仁返回了县城，他又追至县城。
这个时候，天空卷起了乌云，狂风大作。
有水握住柴刀，躲在顾宗仁出入家门口必经之路的拐弯角落。心想，只要顾宗仁一露脸，立即要他五马分尸。
“有水，你躲在这干嘛？”天娣路经此地，惊愕地问道。
有水与天娣分手后有半年没有见过面。他突然见了天娣，手上的柴刀马上收回到身后的裤腰带上。他盯了天娣一眼，没有回话，也不想回话。
“你是不是想来此找我？”天娣目不斜视。
“找你？哼，你怎么不照一照你的脸？”
“有水，你……。”天娣见他还是那样固执不近人情，不由哭了起来。
“想人同情吗？快叫顾宗仁出来吧。”
“他不在，下午返回了桔乡村防洪。”
“防洪？”有水惊愕道。
“绥江河发大水了，你不知道吗？赶快返回桔乡村吧，不然柑桔树要淹死了。”天娣显得有点紧张。
有水在犹豫。
“哎呀，你快走吧。”天娣在跺着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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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小说《桔乡情牵》》第7章』
第七章有～蹬着自行车回到村，已是～气接不～～气。他如此～张～赶着回村,是因为村背后的那条大涌存在隐患。他曾经同天娣在这里填土、扛沙包，一起奋战在～洪第一线。那时他们已商量好，期待以后富裕起来，一定～大搞护堤筑坝,保卫家园。这条大涌，是从绥江边延～过来，绵延几公里长，途中与狮村、桔乡村的几条大～溪～接壤。由于狮村地势高，从来不～威胁。因而，每逢连续几场大～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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