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1。
慲子如果不辞职远游,或辞职远游后如果不生病,他将一直是栾枭卞的朋友。当然这只是从慲子的角度来看的,慲子是个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的人。从栾枭卞的角度看来,这个“一直”没交保险,倒不能绝对,能绝对的是在一定时间段他们肯定还是朋友。栾枭卞和慲子刚好相反,他是个我可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我的人。如果慲子没有辞职,银行工作是具有一定的利用的可能的,毕业以后的栾枭卞的社会数学能力在母亲的熏陶下,有突飞勇增的进步,留起有一点好处,并且去了或许也有点的坏处的事他是不做的。
辞职远游不生病,或者生病不那么重,慲子也可以象大多数人一样,打肿脸了充胖子。栾枭卞也会将这个朋友情份再保持些时间的。因为慲子十多年远游间也曾回过家,那时还撑得住,而且前期回家时衣兜里时常能摸出一叠名片,中间印上慲子的名片上慲子前面还多了几个字,或经理,或主管。当然这个经理或是主管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只有慲子自己清楚。
处在贫困山区的酉阳在改革大潮中是个发育极差的缺营养的黄毛丫头,好不容易长成了个有**的侏儒,生的孩子就更加丑陋,所以乌江镇里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见过经理这个玩意儿,现在仍然属于稀有品种。这个东西被从书上或电视中看见过后臆想出来变得庞大。这个原理有点象神怪最初的诞生,对于自己认知范围外的东西,因害怕或其它原因,是要扩大的。所以拿着印有这种字样名片的慲子那时回来,栾枭卞是没有把慲子不当朋友的。时间稍长,从慲子于口袋中掏钱动作的迟疑以及不算太自然的表情中刚发现一点苗头,慲子却又拎着牛仔包出了门。
这次慲子回来就不同了,他那身大体能跟上时代潮流的衣服质地不好,有灰不说,还皱巴巴的,不具备迷彩服的功效,爬不爬在草丛树林中都会让人一眼看穿。他再不能打肿脸充胖子了,他连打肿脸的能力都没有了。
2。
在回来之前好几年慲子就已心衰力竭了,强撑着从西安到阿克苏时,他就觉得呼吸是那么的困难,戈壁荒漠气候反复,“早出棉袄晚穿纱”,他的病经不住每天的折腾。空气是如此地干燥,口鼻原来的炎症加剧,在慲子的感觉里象干蘑菇突然发涨似地塞住了一切。空气在此象被安装了一个防倒流的阀门,勉强进去以后再也无法出来,憋得脸淤发紫,全身浮肿。自脖子以下都变得麻木。那出不来的气在胸中鼓涨,涨得慲子的脑子缺氧,思维就迟钝,他无法对眼中的外界作敏捷的判断了,每天意识中只有那憋气的感觉,他拼命地想去忘却这种感觉,人民币的匮乏让他只能给自已以人定胜天的信念去支撑。这种感觉又将他的意识分成了二元,使他本有些混乱的思维扯理不清了。
检查结果是除了原来的病,现在又有了气管炎和心肌炎。从阿克苏第一人民医院出来的慲子不知道该怎么办,还要不要坚持?可怎么能坚持呢?
不坚持还能怎样呢?“你病不病关我哪样事?我冇得钱!”电话打通了慲子才开始说他的病,姐姐歆姣刚一接就吼。慲子止不住眼泪“刷”地就下来了,除父亲死时外,慲子一直未流泪,虽说他心中的伤悲成了河,十年来“男儿有泪不轻弹”成了闸门。那闸门年久失修,又时常被一阵一阵的浪头冲撞,已经变了形。歆姣这股冲击力强猛,从乌江镇浪涌泛滥,对治沙没得作用,却把闸阀冲坏了。
“可我是病啊!……”
带着哭腔的慲子怒呼中“啪”地把房东家的电话用力挂上,不顾身在别家的失态,也不管摔放电话时用力过大会使人不快,忍不住满脸的泪水冲出了门。
带着没有亲人的失望,带着没有朋友的孤寂,他心中坚定的信念在这时成了个病态,能坚持多久呢?从西往东,从南到北地反复辗转,最后在格尔木因病无法过唐古拉山,去不了拉萨,无法近临儿时心中的圣地遗憾返回到了重庆,看着近奄奄一息的慲子,朋友苽言劝阻了他上北京的行程。后来苽言提起这时的慲子,都要取笑他,“我真是以为你快挂了,劝你回家是变相给你家节约,省得花钱找尸体,也少去找到尸体搬运和火化的麻烦。”
3。
回家时,慲子什么都没有,只有当年站在戈壁滩,看着在山里从未见过的与天相接的一望无边的沙黄,胡写乱画后放在口袋中的一张纸,
《咏沙》:
漠漠黄沙炙,
欲化覆天碧。
可怜莽原志,
数叹话凄凉!
慲子身上的钱只够买到彭水的船票,从彭水坐车回到乌江后在歆姣那儿拿钱给的司机。车是直接停在歆姣工作的信用社门口的,下车时慲子让司机稍等一会,就从信用社侧门进去找歆姣。在这儿曾经生活了十余年,因为病,慲子淡了许多性情感觉,但那种熟悉还是残存在脑中某个角落。这种感觉象嗅见了自己最喜欢的食品,但同时散发着霉味,欣喜一下被沮丧替代了!
办公室只有歆姣一个人,乡下编制不全,往往是一个人代好几个人的工作,慲子对这一切很清楚,他有过类似的工作经历,知道另外三个人多半下乡收贷去了,现在是秋天,要开始搞决算了。看见慲子,歆姣面无表情,慲子在彭水给她打了电话,所以她没有惊喜,就算慲子不打电话歆姣也不一定有惊喜,在心中,她对这个弟弟早已失望了。
把钱递给门外的司机,歆姣就叮嘱慲子,不要说自己到家了没钱。歆姣与母亲桂芝都好面子,慲子辞职出来使她们心中窝火,几番折腾中穷困潦倒让人叽笑身在福中不知福。
“妈在楼上,”说完歆姣转身进了办公室。
带回来的,除了口袋里那张轻飘飘的纸,还有那个牛仔包,包里全是没有作用的书,病中慲子还是把这些换不成钱的书带了回来。提到三楼,门是开着的,家里没有半点变化,还是那张老木桌,桌上还慲子高中毕业后家里买的那台老福日电视机,还是那几座粗麻似的布蒙的,同时搭配上花纹胶皮作面的破沙发。
把牛仔包放在沙发边,慲子在厨房找到了母亲。“妈”,慲子忏忯地低喊了一声。虽说母亲脾气很暴,并且因为自己出来没少骂自己。但是在外的日子,慲子在心中对母亲埋怨中总有一些歉意的担心,“父母在,不远游”,可是自己却出了门,虽说母亲与姐姐过得不差吃差穿!父亲不在了,因为种种遭遇慲子曾想发誓在外一辈子,但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母亲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将是他一生中的痛上加痛,真要是那样,他对母亲的思念将会和现在对父亲的思念一样,还要夹杂后悔与负罪感。
“回来了!吃饭了没?……要没吃我就煮啊?你想吃哪样?”桂芝的眼中含着惊喜,同时又有一丝过分的热情。自从歆姣给她说弟弟在阿克苏打电话来说他又有别的病时,桂芝就一直担心。后来慲子又到了广东再打电话来要家中把那件羊毛大衣寄给她,流**要在外流浪的想法时,桂芝就开始对女儿女婿有了怨意。“再怎么说他是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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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慲子冇阳萎 第五节』
五1。虎恶不食儿也是~子亲情,更别说桂芝天然的护犊之情。哪怕桂芝对慲子是如何的失望,反感,作为~亲的天~,对于儿子的恨,和~是成正比的。在内心~~,她很~这个儿子,儿子在小时是~骄傲,每回~后,她都能将孩子的成绩单作为一种与其他~子闲心话谈的资本。她想不明白,儿子现在怎么变化这么大呢?作为一个~亲,作为一个~里的普通百姓,桂芝对儿子所谓的理想什么的~本未往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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