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印下弦勒起浑身浴血的战马,马儿一声愤怒的长嘶,一双带刺的铁蹄猛然踏下,砸碎了那匹飞扑而来的苍狼的头颅。火辣辣的狼血溅在战马脸上,更激起了它骨子里**不羁的野性。
四周的火焰焚烧着黑暗,毫无顾忌地往更远处蔓延。顽印下弦回过头,无情的焰光映在他冰冷的脸上,他的眼里却透出满心的悲凉。
方圆数万里的冰阔草原上,一场残酷的厮杀在漫天的火光里进行着,**了肚皮或是粉碎了骨头的声音随着不绝的惨叫传入顽印下弦的耳里。他皱起眉头,又一挥刀,将一条潜伏而来正待偷袭的苍狼拦腰斩断,咸涩的鲜血随刀光一晃,泼入火海中,让暴烈的火焰倍加肆虐与**。
他转过头,冰白的斩刀一抖,一声清冽的轻吟。寒冷的刀光映耀下,铁宏的身影已出现在他眼前。
顽印下弦的心不由得一痛:这个自己所最不愿意触及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临了!
“衰帝八年九月,后胤帝遣将颜将兵一万,南使大觞天奉,道入冰阔草原,遇狼。”
——《胤史•顽印颜及下弦传》
那一年顽印下弦十三岁,第一次跟随父亲及长兄顽印上弦远征,年少的心即激动又兴奋。在将军府里呆得太久了,这个孩子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甚至是大伙在冰阔草原上迷失了方向的时候,他不但没有像别人一样感到茫然与恐惧,反而为眼前广阔无边的草原所深深吸引。
那时候正是黄昏,残阳的余辉在迷乱的苍穹上**开一道正在滴血的伤口,据说这是冰阔草原上独特天然的标记,标示着冰阔草原的寒冬在往后几日里便将来临。据说这片草原上的寒冬也是很特别而猖狂的,只消一夜,草原上便会寸草不生,甚至覆盖上厚厚的冰雪,冷得让人难以忍受。
那一万名人马便是在这个时候遭遇上狼群的围击的。
群狼掩在高高的草丛里,来得悄无声息,竟连跟随顽印颜久经沙场的战马也未能感应出丝毫的杀机。
天色渐渐迷糊了人们目所能及的范围。随着远方一声狼嚎,不计其数的苍狼闪电般冲出草丛,尖利的爪子只需稍一用力便可将马肚剖开,甚至可在坚实的钢甲上留下深深的爪痕!
庞大的军队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伏击搅乱了阵脚。放眼望去,苍狼竟是黑压压的一片,而它们对于死亡毫不畏惧。
事后据顽印下弦回忆,当时是父亲着家将毫不容易才以火攻的方法冲破开一道口子,带领幸存的数千余名兵士向草原更深处逃去,而他在逃亡中落伍,被狼群逼上了希古玛斯山,终因无路可逃连人带马地跳下了山崖。
“衰帝八年冬,下弦坠,入石洞,晕迷连日,复醒,无碍;是日,上弦率兵一百还,战与狼,尽覆,无归。”
——《胤史•顽印颜及下弦传》
土是**而柔软的,静静地躺在其上,就仿佛是躺在了软绵绵舒适的**一般。
顽印下弦辗转着醒来后,第一眼便见到了身侧这一匹年轻的苍狼。它由崖上不慎跌下,却没有顽印下弦这般走运,沿路崖壁上凸出的岩石磕断了它的一条前肢和一条后腿,让它落下之后动弹不得。
顽印下弦看着它那一双青蓝色的森凉的眼珠子,不由得忆起了当日那场惊心动魄的伏击。那是他第一次亲临战场,那种血腥的场面令他永生难忘!生命竟是如此的卑微!
他对苍狼产生出无端的惧意。他抽出腰间的青匕,护在身前,身怕眼前这一匹苍狼会扑向自己。苍狼却是盯着他,不时会有几声低低的呜嚎发自鼻嘴里,那双令人心迹的眼睛深沉而无情。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许久,少年才慢慢发现苍狼骨折的双肢。他大着胆子靠近了一些,苍狼却勉力挥舞起另一只前爪,像是在威胁又似在恐吓。少年一怕,连连退去几步,苍狼才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就这样地不知又过了多久,少年的肚子当先叫了起来,这一叫,连带他全身的乏力和疲倦也都带了出来。他摇晃着爬起,借着微稀的光只见不远处躺着一物,走近一看,却是那匹随他跳崖的的战马。兴许是它的体型太大,在落崖时一路上不知为少年挡下了多少突出的岩石,以致遍体鳞伤,颈骨折断致死。
顽印下弦默默地看着,心中悲凉又起,以族人最高的礼仪向其致敬,而后摸着作怪的肚子歉然道:“马儿啊马儿,你为我牺牲了自己,如今我却要割你的肉喝你的血来填肚子了……”他又环视了一圈,四周除了泥泞、石壁及黑暗之外已是一无所有。少年实在顶不住了:“马儿啊马儿,希望你能理解和体谅,早日在阿托达先祖的守护下获得永乐。言罢他又掏出匕首,唰地几下便在马肚上剖下一块带血的肉来。他忍着马血酸涩腥臭的味道猛地**了几口,随后将肉剔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慢慢咀嚼起来。
那狼嗅到了血腥味,本已在渐渐散开的瞳孔奇迹般地又聚集了起来,看向这一厢。少年犹豫片刻,复又切下一块马肉,以刀挑着,缓缓地送到苍狼跟前。
没料那狼竟是倔强的硬性子,拼着所剩不多的力气把头偏向一旁,硬是不领情。但它却已是没有力气再挥舞爪子来恫吓少年了。
少年显是也看出了这一点,再次壮起胆子一步步向它靠近。一步、两步、三步……他已贴近苍狼,间距不过几寸,那一身灰亮柔顺的狼毛也已是触手可及。
突然间,苍狼如似回光返照般再一次瞪起吓人的双眼,瞪着少年,瞪得他全身的毛几乎都全竖了起来。但他却看得出,苍狼的眼里,那种咄咄逼人的森凉的冷意和傲视一切如无物、隐忍压抑以待时机的锐气及杀机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茫茫然的一片空洞与苍白。
——若再不救它,它将必死无疑!
那一刻这个念头在少年脑里一闪,他再也不顾及其他许多,立即为苍狼进行援救。什么仇恨,什么报复这一刻在他心里都已无关紧要,他只一心要救它,一定要救它。他在胸前划着族人祈祷的记号。伟大的阿托达先祖,他是族人所敬仰的万物创造之主,是上苍派来守护万物的精灵。而在这伟大的造物主面前,世间任何一切生命都将是平等的。
好在顽印下弦从小便常常随在将军府里的军医身后贪玩瞎混,虽不十分精通,却也是马马虎虎有模有样地替苍狼接上了折开的骨头。苍狼明显是感觉好了许多,呜呜地似在梦中低吟。随后少年将马肉剁成肉酱,一点点拨进苍狼嘴中。兴许是出于求生本能的反应,那狼这次不再拒绝,竟也一点点细细慢慢地吞了进去。看至此,少年终于松了一口气。
喂苍狼吃下小半匹马后,少年想起军医曾说过,病人最忌着凉,一旦着凉,便会很容易相继引起许多病症,那样更不利于治疗。于是他伸出手去探了探苍狼的体温,还好,那一身长毛之下暖烘烘的。但他仍不放心,将手置于狼背之上不停地来回抚摩着,轻轻地,却更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终于,少年也疲倦到了极限,抚着抚着间一垂首,便也沉沉睡去,进入了梦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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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帝八年十二月』
“十二月,雪降,~弦祸去,相知与一狼。”——《胤史•顽印颜及~弦传》即使仍很疲倦,即使伤~及骨折之~仍隐隐作~,但苍狼却是已经苏醒过来。狼族顽~的生命~往往超出人类的想象。因为它又嗅到了人类的气息,而这种~却正是来自自己~侧。它不由得本能地又生起了戒备与敌意。它偏头,那个孩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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