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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狼》

第6章衰帝九年十二月

作者:冷月白狐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衰帝九年十二月,狼溃,王死;次年二月,复选一王,设伏,纵奇兵击,大破之。”

——《胤史•顽印颜及下弦传》

夏天过去之后,往来于石洞里的苍狼明显地增多了,总让少年音乐感觉到即将发生些什么事情。入秋之后,果然如他所料,狼群大举出击,连狼王也出了洞,仅留下少年与十来匹苍狼料理一切,其中也包括了铁宏。那时少年曾掐指细细地算了算,也已是秋降了,他还以为狼群只是外出去伏猎准备过冬,所以他就没有过多思虑,依旧随铁宏过着反复的生活。但他注意到了,自从狼群远征之日起,铁宏便不复往日的乐趣,而是时常望着狼群远走的方向发呆,眼神里尽是担忧与相思之意。

终于,漫长的等待换来了狼群落荒的归来。铁宏迫不及待地冲入其中,却是怎么也觅不着心爱的踪影,而少年也细心在狼群里搜索着,也一样觅不到狼王的痕迹,却从苍狼身上各式各样的伤痕里看出了许多——

它们不像是去打猎,反而更像是历经过一场残酷的杀戮!而这样的伤痕……只有人类的兵器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口!少年体内的热血一沸,随之而来的是激动与紧张——是不上父亲?是不是哥哥?他们还在?他们还在?!他巴不得立刻寻着狼群退回的路径找回去。

但少年不能走。他回过神来,却已不见了铁宏的身影,一种不安不祥的征兆在那一刹毫无准备地袭满了他的心,让他没来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往后数日,铁宏像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一样,任凭少年如何寻觅都不见它的半点踪迹。而此番回来之后,原本就对少年心怀戒备的苍狼们变得更加地怨恨,虽不敢对其下口。却也是成天与他作对,或是威吓着他。少年此时已不再惧怕,也不气恼,凡遇此事都独自默默地避往一旁,一再忍让。苍狼们从此也不再分给他食物,一心排挤着他。少年对此亦是浅浅地笑笑,孤身一人出洞去,凭借数月来铁宏所授予的捕食之法猎捕食物,也不至于饿死在狼窝之中。

好在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特别迟却走得特别快,老来依旧青得生翠的草丛上刚覆盖起一层冷霜,还未来得及冰封,春天的朝阳便日渐驱走了冬的寒冷。张扬了一整年的老草终于在一夜之中蛇蜕似的**了一层薄薄的表皮,**其中嫩绿的新草,迎接更新的生命。冰阔草原上的一切都是如此地匪夷所思和令人费解。

是夜,微微的寒凉驱散开少年的倦意,他睡不着,借着微微的夜色摸出石洞,但闻远方传来悲痛无比的狼哭,伤心欲绝,哭得月亮的心都碎了,垂下朦胧的泪帘,迷迷糊糊的,似永生再也无法追求得到的爱情。

这个声音……在少年听来,却是如此的熟悉!他寻着声源快速奔去,却来到了当日与铁宏对月长歌的江畔边。

铁宏正立在那儿,看着静静向东流而不复的一江春水,眼神静静地痴守,许久许久,又缓缓地仰起头,朝向天边茫茫的圆月,痛心地又发起一声长呜,那凄怆的哭咽不算太响亮,却是发自它内心的深底,幽幽地直传出老远,千疮百孔,令人听了都觉一阵伤痛。月缺月会圆,但是那个心爱的她,却真的再也无法回到它的身边了。铁宏的眼里溢出一滴泪珠,滑过眼角,很快便没入了毛发间。曾经完满的爱情,支离破碎,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回忆,满满的伤悲。

少年此时的心境是复杂交错的。连日来苍狼们的一举一动,更让他坚定它们是遇上了父兄的军队,这么说来,他还有能与家人重逢团圆的一天,他为此不知已兴奋得几个晚上几乎未眠。而现今,铁宏的伴侣却在那一战后再也回不来了,它失踪的这些日子,一定是沿路回去想要寻找情人的尸骨,可惜永远都找不着了。一边是父兄亲人呼唤的亲情,一边是铁宏比铁还铁的比友情又更加坚固的友情,少年游走站在这杆天平的两端,实在不知该如何才能将它调平。

悲哭回荡在天边,直引人潸然泪落。铁宏回头看着少年,眼里的悲痛盖过了一切。少年走出草丛,来到它身边,与它并肩而坐,想要安慰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不停地轻抚着它,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地流出了泪来。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或是望向遥不可及的夜空,或是看着一去不复的江水,寂无言语。茂密的草丛里,低吟的虫儿不绝,此起彼伏,又或争相吟唱,却也不过更衬托出他们的静默罢了。回忆里的往日的欢乐,不知不觉已随时光逝去,只有在回首间才觅得着一丝痕迹。少年觉得很难过很难过,那些美好的旧时光,仿佛,这一辈子也无能再拥有了;那些曾经的年少轻狂童言童语,似乎,在日渐懂事的成长里也日渐幻化成为遥远的记忆;那一个个夏夜一夜夜欢歌,已然不复。

他们一直坐到了天明。铁宏站起,使劲甩了甩身子,蜕去一夜的疲倦,回头示意少年返去。少年却注意到,铁宏原本明亮的眼里不再有光,变得似水般平静,似乎有意无意间暗藏了犀利的锋芒,而它充满悲伤的眼神里,也已变得深邃沉稳,深不见底,不再一如从前地吐露心声。少年的心不由得一冷。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铁宏,忽然让他感受到那一种宝剑将出未出时的压抑,淡淡的冷漠,浅浅的孤高,深深深深又深藏不露的王者气魄,仿佛在这一下子就拉远了他们原本亲和的距离,熟悉得陌生。

那时候铁宏却没注意到这么多,剧烈的打击击溃了它最初幻想的一切美好,那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相顾到白头的愿望被残酷的现实狠狠地抽空,也抽空了它这半辈子的温暖。狼是这个世上最为痴情的动物,伴侣死了,剩的那个绝不会再续弦另结新欢,而是独自空守着这份残缺的爱情,至死不渝。铁宏咬紧了牙。它想要报仇,它想要报仇!可是……每当它触及少年的眼光,它的心总会不住地一阵狂乱。

这一人一狼各怀心事地回到石洞,凝重的气氛这才将他们的心吸引了过去。

石洞里那一大块平坦的空地之上挤满了苍狼,它们围成一个圈子,不发出任何杂音,就连呼吸也都屏了住,无数双沧冷的眸子齐齐注视着圈里的动静。

圈子里,两匹年轻的苍狼正扭斗在一起,偶尔扬起几缕尘烟,遮住了它们敌对的双眼。但它们却都彼此手下留情,尽管是打斗切磋,也尽量避免着锋利的爪子将对手抓伤。少年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低头去看铁宏,却见它迷乱的眼里更加迷茫,目不转睛地看着圈子里发生的一切,紧咬着牙齿,不时拿爪子狠狠地在地上刨着,抓出几道深深的爪痕,仿佛在艰难地抉择着什么。

但见圈里那两匹苍狼各自退开好几步,相望着慢慢地打起转来,谁也不愿抢先出手,一直耽搁了许久。就在此时,一条黑影由狼群中一闪,纵身飞跃过众狼头顶,扑地落在对峙的两狼中间,正是铁宏!它落地时毛发飘逸,配上它清冷深沉的眼神,更显出它的威风凛凛。它看看这狼,又看看那狼,示意它们一同上,眼里却无轻视之意,反而含满了王者的大气,以及一种一览众山小的傲气与深不可测。

那二狼均有一愣,不甘于铁宏的挑战,纷纷压低下狼首,以铁宏为中心更为缓慢地打着圈子,似乎是在洞察着它的缺处。铁宏却不给它们更多的机会,呼地一闪,抢先奔向左边那一匹苍狼,其速度之快,竟非一般狼所能匹及。左边那狼似乎想不到铁宏会来得如此迅猛和主动,愣了一愣,随即迎着铁宏也扑了上来。岂料铁宏中途忽然制住去势,一个漂亮的大转身,借着那冲击的余力回扑向右边一狼。那狼不料铁宏这回扑的速度更为迅猛,刚反应过来便已被铁宏凌空一掌拍翻开好几丈远,若非铁宏先将锋利的指甲收回在掌心里,这下只怕早已将它的大半边脸给撕扯开来!少年暗自惊叹:这招兵书上总结出来的“声东击西是他前不久才教与铁宏的,它竟掌握得如此之快,竟还在实战中运用了出来!

铁宏一击得逞,却不骄傲,眼里依旧深静似海,掀不起丝许得意的巨浪。它并不恋战,转回头面向剩下的这一匹狼,不动声色地盯着它,直让它寒进了心底,连接受铁宏的挑战的信心也都没有了。在铁宏击向前一匹狼时,它曾想到了许多种偷袭铁宏的方法,但它连任何一种都没来得及用上铁宏便已转回头盯紧了它,深邃的眼光仿佛能看穿它所想的一切。铁宏这一击,快得简直让群狼眼花,快得简直连“快”字都无法形容,甚至击碎了它接受挑战的勇气。那狼似在颤抖,不一会便灰溜溜地退回了狼群中。少年的心里也不由得惊赞起来:这是之前教过铁宏的“杀一儆百”之术,没想它运用得比自己当晚所说的还更要灵活!

铁宏这一下在狼群里的威信更添几分,一动不动地在圈子里静侯着下一位对手。好一会,一匹苍狼出列,傲霸地走了来,相比之下竟是比铁宏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经年的风霜无情地让它的左眼变成了一只黑黑的窟窿,而多次亲临战线行走在死亡边缘的经历又让它仅剩的右眼杀气腾腾,叫人看着就心起寒毛。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计其数,更像是一道道给死神烙上去的印记,触目惊心。它一出现在圈子里,群狼的心头便生起了无形的压力,沉沉的,似有一块千斤巨石顶在了心里,沉重得让人难以**。

铁宏在此时却出乎意料地垂下了头!它不仅低垂下头,整个身子都伏了下去,还大有臣服之意。那前来挑战之狼一时弄不清铁宏的意图,停下向它靠近的脚步,疑惑的目光在它身上不停打转。铁宏配合着它的目光不时地低呜几声,似在求饶,又似在挑衅,弄得那苍狼更加迷惑。它在铁宏面前踟躇着,进亦不是,退又不得,原本一鼓作气的斗志和必胜的信心便在此间不知不觉地消磨了许多。但铁宏仍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难以捉摸。又过了许久,那狼意识到再拖下去自己连一点斗气也都不会有剩了,于是率先出击,飞扑向铁宏,就如侍机已久终于找到了猎物的破绽一般。

它这一扑扑得很有水平,几乎将它毕生捕猎的经验及最佳状态都表现了出来,且发挥得淋漓尽致,出击的时机、架势、速度乃至所出爪的力道、劲度、风的影响和猎物的反应等等等等它都计算得十分的周详。它曾以次独自猎获过两只花斑虎、一只风火狮,以及上十条凶残无情的冰阔铁甲鳄。一想及以往威勇的历史,它被消泯的信心又回升了许多,这一扑击自然也变得更加精湛,成为日后苍狼们学习捕猎的典范。

可不知怎地,它这必胜的一击却居然扑了个空。铁宏在它出击的前一瞬唰地一闪,只在群狼眼前留下一个残影,实则已闪到了那狼的身后,且与它一直保持着十五步的距离,仅凭此番,谁都已看出铁宏的工夫更在那狼之上。那狼却不服,转身再次扑向铁宏,其速之快,其劲之猛比前一击的更为惊人!然尽管如此,铁宏依旧进退自如,行走如风,任凭那苍狼如何出击都无法得手。如此地纠缠了十多个回合,铁宏一让再让,始终不曾出手还击,那狼终也看出自己远不是它的对手,恭敬地向铁宏行了个狼族里特殊的臣服之礼,退回狼群中。少顷,铁宏再接二连三轻松地打发下好几匹前来挑战的苍狼,行至圈子中央,面朝向洞顶缝隙间落下的阳光,深深呼吸一口,仰头纵声长呜,一时间竟是应者如芸,跟随着它将心中的怨恨一口气全呜呼了出来,听上去更像是一曲凄怆的悲歌,一狼起音,群狼相应,诉尽生死别离,直抵天宇,响彻了整片冰阔草原,竟让几十里外的野兔们听闻之后都被吓得立刻四散而逃,躲进了窝里,三天三夜都不敢轻易出来。

这声音听入少年耳里,却是另一番更为决绝的无奈和伤痛。现在他已经知晓了,狼群这是在挑选新一任的狼王,它们迫不及待地希望狼王能带领它们前去报仇,而这位狼王,竟是……竟是……少年的泪水不自觉地蔓延到了眼角边。铁宏当选上狼王,他该是为它感到高兴的,可是……可是……他的泪水,却含满了酸楚苦涩的滋味。他在角落里隔着狼群看着铁宏,不知不觉间,那匹曾与自己相依为命并肩成长的年轻的苍狼已经成熟了!真的呢!它站在那里,在和煦的阳光下更像是披上了天神金黄的战甲,它已经长大了,它所要保护的已不只是少年,还有它脚下的这片属于它的土地,以及这块土地上的所有臣服于它的万千子民!然而,为什么,少年却觉得那两颗曾经**相连着的心,却是距离越来越远了呢?

在随后的几个月里,少年与铁宏相处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他们每一次见面基本都是隔得远远的,遥遥相望,彼此的目光里都有着无以割舍的对旧昔的怀念,但其上又都席卷着现实的复杂与迷离。最后总是铁宏先与现实妥协,在群狼的围护下扭头离去,把一切美好的回忆与往昔都留给了彼此深深而无奈的叹息。

不知过了几个月,盛夏的暑气被秋风送走的那个深夜,蜷在角落里的少年给铁宏轻轻摇醒,借着月色又回到了江畔边,却再也没有了当初年少轻狂的好时光,而是相顾无言,纵有千言万语也茫无头绪,不知到底该如何开口是好。命中注定的命运加载在他们难堪重荷的记忆之上,沉重地压得他们不得不向残酷的现实低头。

好一段时间里,他们便是这样默默无语。良久,铁宏起身,行至一旁拨开一处草丛,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出现在少年眼前。少年会意了过来:铁宏这是要放自己走!

月色有些灰淡,小径的那头黑漆漆的,不知通往何方,也不知要走多久。面对着这条小路,少年却陷入了两难的地境:究竟是走?还是留下?最初的时候,少年曾是多么渴盼着可以离开,但真正到了可以离开的时刻,又总有些东西怎么也割舍不下。少年愣在那里,铁宏却忽然转头,一个劲地扑了过来,将少年扑倒下地,伸出热乎乎的舌头不停地舔着他的脸,似乎又回到了很久以前,舔得少年的泪水哗啦啦地直流了下来。他展开双手,将铁宏**抱住,只觉几点凉凉的泪珠滴在自己的脸上,唤醒了记忆里所有美好的片段,闪电般飞速地回映在脑海里,一切的一切,枥枥在目。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铁宏流泪了。苍狼的泪并不多,但每一滴都是那么的珍贵。

铁宏又蜷起了身子,想要像从前那样将少年裹进自己温暖的怀中,想要竭尽全力去留住那段相依为命的日日夜夜,但它这才发现,少年已经长大了,它也已经裹不住少年了——原来,少年也不知不觉地长大了……铁宏呆上好一会,是不是又想起了一些自己的旧事呢?在狼族里,已经长大的孩子都会被父亲绝情地驱逐出家门,都得靠自己在草原里闯荡生活了。人类的父母,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舍得放手呢?

铁宏不愿再多想,挣扎着蹦出少年的怀抱,呜咽三声,似在道最后的送别及珍重,随后头也不回,飞快地钻入草丛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所有的所有,都该于此道别了吧。它在心里反复地叨念着,保重……保重……愿上苍保佑着你。它奔上冰阔草原上最高的山脉,拼尽全力做出最后的祈祷,最纯的祝福,含着泪的微笑,唤醒了新的一片天空。

随后几日,少年迷失在茫茫凶险的大草原里,但他已不再惧怕,他默念着阿托达先祖,凭着自己对家的感应直觉地行走着,他坚信总能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终于有一日,他远远地又见着了狼群,它们的数量虽没有以往的那么多,却是比以往更有秩序,也更沉得住气,仿佛经过了训练一般,或三五成列,或四六成行,又似在摆着个希奇古怪的阵法,一路不紧不慢地向着少年心中所感应到的那个方向驰去。

少年的心头顿时抹起一种很强烈的不安的征兆,就像是小时侯突然间很想玩皮球却怎么找也找不着从此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他牢记着父亲曾传授的“驭风术”,平常虽然不怎么练习,但在这紧要关头也忽地贯通了灵感,提上一口真气直逼狼群而去,直飞奔开几里地,还不及回过气来就已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

那一天可算是个好日子,阳光很好,不阴也不烈,温暖着人心。按理说军营里每当此时都会不时地唱起欢快的歌谣,可今天,兵士们的心地只有一片阴霾。

将军的身子,从当日击溃狼群后起是一天不比一天了,而今日更是病危几度传来,连随军的好几位军医都时刻照护在他榻前,与死神争分夺秒地抢着将军的生命。这个一生驰骋沙场斩敌无数从无败绩的大将,终还是面临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场战役,这一关,不知他是否仍能闯得过?

偏偏在这时,值岗的哨兵紧急回报:军寨正前方又卷起了狼影,洪水般汹涌地向着军营卷来!

众人哗然,谁都想不到元气大伤的苍狼军竟能在如此短期之内卷土重来,而且竟是在这种我方将军重病垂危之际!副将深知情况紧急,决不容有半分犹豫,火速赶出军帐下令放箭,并亲自点兵,五队人马随己出营迎战,另五队则沿之前的地道赶往苍狼军后方,欲再形成包抄局势。

副将领着三千铁骑列阵于寨前,又一声令下,万千丛箭雨密密麻麻地急坠而落。却见此番苍狼行军更为诡异,不再有过多复仇的急噪,反而不停交错变换着位置与阵容,隐隐竟似乎通晓了五行之术,而变阵间又显得比五行之术更为诡秘,教人看去似曾相识,又偏偏摸不出其规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丛丛箭雨如入汪洋,纷纷打在苍狼变阵的空隙间,竟是连一匹狼也打不着!

副将心中一恼,下令撤箭,抡起斩刀长呼一声:“杀!”铁履随即一踢马腹,掀起无形的滔天刀浪迎着苍狼而去,那尾随的兵士士气大起,也杀将过去。不料一声呜呼传起,变动的苍狼军齐齐止步,竟避开三前铁骑的锋芒杂而不乱地向后方飞退离去。副将正疑惑间,忽闻后方军营里惨呼声大起,回头间却见那五队人马狼狈地从地道里退回,随即从地道里奔出来的,竟是数不尽的被血腥染红了眼的苍狼!它们不顾一切,见人便咬,惊人的蛮力竟连厚厚的铠甲都能咬出一个个口子来,那一双双锐利的爪子只消一抓,别说是人,就连战马的五脏六腑都会在眨眼间被掏个精光!纵使兵士们全被操练得十分有素,但在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之下竟也给苍狼冲撞得四下散开,战斗力一时间竟凝聚不到一块来,完全落败下风。

副将心急如焚,欲想撤兵回救,却又闻狼声号起,前方回退的苍狼再度调头冲击而来,一旦即将与铁骑交锋之际又忽地退逃而去,如此几度下来,逼得副将进退两难,却在不知不觉间让狼群拉远了这三千铁骑与军营的距离,待众人反应过来时为时已迟,再回头去看,军营里血流成河,所能见着的基本是狼的海洋!副将气急攻心,一种万事俱灭的念头油然心生,禁不住已泪流满面。这么多艰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莫非今日当真是天要亡我大胤顽印之军么?



军营里一片混战,军帐里却是很平静,平静得让所有的人都可以感觉到死亡正一步步逼近。原本留守在将军帐子里的将士们一批批地被遣调出去应战。三名军医或多或少地都隐约地知道了一些帐子外的战事,本为将军揪紧的心倍加揪了起来,却不知是为将军担忧,还是为了自己?

最后几名将士深感不妙,也一同出了帐,只留下军医及几位将军的贴身卫士守护在帐子中。奄奄一息的将军却忽然坐起,一直紧闭的老目突然睁开,绽射出一种犀利的锋芒,像似见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吓得榻边的军医差点就跳了起来。许久,将军眼里的锋芒才渐渐有些敛起,脸上渐渐铺开幸福的笑意。他似在对在场的人说,又似在自言自语地道:“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他……他回来了……他回来了!”语音方落,众人还不及细想,只听嘶的一声,坚固的帐子竟被这般轻易地就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来!

将军颤颤地转过头,一条矫健的狼影由那口子闪入帐来,深沉森蓝的眼光与他的正面碰撞上!将军的眼里已不再有高傲和杀气,满是坦然,似乎在告诉铁宏:你要报仇的对象,是我!铁宏犹有一愣,仿佛在这个垂暮的老人身上嗅出了淡淡的似曾相识的熟悉的味道。

军医们被这狼吓破了胆,却都不敢退去,只好胆战兢兢地围在将军榻前。那几名贴身护卫不约而同地挥起兵戟拼杀向铁宏,却全被其轻巧地躲闪过去,它不屑对这些卫士下手。只见铁宏一个闪身,那数名卫士的兵戟不由得全击到了一块,而他们也制不住去势,全数撞在了一起。

铁宏巍巍地来到将军面前,眼神一黯,向他行了个狼族最高的礼仪,接着呜咽一声,飞扑了上去——



少年没想自己见到的竟是一场你所料想的还要更为血腥的血战。见着军营前进退不得的副将,他已肯定这是父兄的军队,但为何觅遍全场,又都全然不见父亲与兄长的身影呢?他仔细观察着狼群的战术,不由得对铁宏更加佩服,它的确是做领袖的好材料,尤其是在这适者生存的冰阔草原里。这一刻,他会否后悔当初教会铁宏布局之法和用计之术呢?然而,那一个个月夜,却偏偏又是他此生最为幸福的时光……

眼见大军抵挡不住,少年飞驰入战场,拾起两柄斩刀,独自一人入营救援。也许是因为在狼群里混的这些时日让他无意识间熟识了许多苍狼作战时的技巧,他这下杀来,竟是准确无比,刀起刀落,逼得苍狼无法近其身,而他却能轻易地瞄准苍狼的每一处破绽出击,刀光闪烁间,狼血翻飞,洒满碧空,也溅满了少年一脸,围攻的狼群竟让他冲杀破出一条血路。入得帐前,少年的心却是一阵悲痛,他的每一刀,砍在苍狼身上,也深深地伤了自己的心。相处了这么久,不说好坏,再怎么着也都会产生出微妙的感情吧。

少年的出现让双方都各吃了一惊,若非他在将军帐子前停了下来,无论是人是狼都还以为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又出战了呢!这下认出少年,狼群里一片喧哗,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惊讶。军营外的副将更是一阵哆嗦的激动,激动得泪水直流,高呼道:“是二公子!是二公子!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他这竭力的呼喊回荡在凌乱的战场上,竟让交战双方不约而同地缓了一下,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少年身上。

正当此时,将军的帐子里却传出了军医悲惨的呼叫:“将军!将军遇难了!——!!!”晴天之上顿时滚落一道青天霹雳,轰然炸开在草原上,震慑住每个人每匹狼的心魂!兵士们陷入不可思议的恐慌之中,而狼群则认为是自己无意冒犯了天规,触怒了天神。

少年的心头也似遭到了狠狠一击,踉跄地后退开几步,捂起胸口竟咳出几口血来。他弃下斩刀,一个箭步抢入帐中,但见帐子里凌乱不堪,床榻之上,将军却是安详地趟在那儿,素白的衣衫上尽是火红得吓人的鲜血。几位军医被吓倒在一侧,不断哆嗦着,比见了鬼怪还更可怕。

少年只觉呼吸仿佛都停止了,一颗心恨不得立刻蹦出心坎来。父亲……父亲……他的泪浸透了眼眶,直奔至父亲床前。但见父亲的脖子上留着两道深深的爪痕,锋利的狼爪已经割破了他的咽喉,不尽的鲜血湍湍流出,染尽了他花白的胡子,铺遍了他枕下的被衾。他的前胸也有序地留着若干条狼爪印,道道都是触目惊心,只要那狼出爪再狠上那么一点,他的内脏器官兴许早已荡然无存!

“爹……”少年轻唤了声。将军已在翻白的眼里猛地就又重新聚起了光芒,他用尽最后这游丝的气力勉强扭头,看着少年,眼底终有了丝笑意。他颤抖地伸出手轻拍了拍儿子的肩头,也不知从哪借来的力量,猝然嘶哑地张嘴大笑起来,却在中途戛然而止,眼里光芒一退,一代英雄磕然长逝!

少年出奇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挺起胸站得更直,顶住了从父亲肩上接来的担子,只一任泪水决堤,滴在父亲掌心里,与他的血液交融成一体,浓得再难分离。

帐外传来了凄厉的狼嚎,一声未绝一声又起,来自不远的前方,仿佛是向狼群报道着战果,另一方面又在催促群狼退兵,不宜再战。

少年听得出来,那是铁宏的号令。他捏起拳头,心里一半是火,一半是冰。两份感情的冲撞再加上父亲的惨死几乎要将他击垮,他也几乎支撑不住,狠是又咳出几口血方才冲出帐子。远处,亦是浑身淌血的铁宏又一次朝天发出一声凄楚的长呜,少年听得明白,这声呜咽是发自铁宏最真的心底的,为了他们之间破碎的感情,扎伤了彼此,又牵连上旁人。站在命运的关隘,他们苦苦地挣扎,以致遍体鳞伤,也无法摆脱命运仇恨宿命般的纠缠!

少年拭掉眼角的泪,拔起身侧一柄斩刀运尽全力一掷,一道飞闪的弧线狠**铁宏跟前,掠起一道明晃晃的惨白绝情的刀光,恍若少年立下的战书。

命运无以抉择,这个仇,一定要用血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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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帝十年六月』

“衰帝十年六月,颜~,~弦亡,还营,领千兵,重整奇兵,兴~阵术,暗修机括,蓄以战。是年秋,~弦率其众不过三千,征之,战于冰阔。”——《胤史·顽印颜及~弦传》将军的遗~就葬在军营前不~十丈的草丛里。为了防止苍狼掘坟,人们故意将坑~挖得很~很~,还用多余的铁甲煅熔成铁~,厚厚地铺在了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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