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如拉开的弓弦般的生活得到一段休憩，张媞实在体会到了自由的妙处。晚饭后，弯弯的月亮在天上静静地悬着，宿舍楼处一片黑漆，显得星星格外晶莹，天干冷干冷的，她对着天空闭目呼吸，良久，寂寞和凄凉像蛇一样开始向她缠卷，使她不再想享受这种单独的黑暗。
回到宿舍，见肖凤正在摔摔打打，张媞习以为常地：“怎么了，刘菊琦又惹你生气了？”
肖凤怒不可遏地：“她现在可真是下作透顶了，老把我东西往地上扔，你说变态不？他妈的以为我好惹怎么的？”
她说着把刘菊琦墙上挂的一把伞“啪”地摔到地上。张媞不以为然地坐到**：“真是目光短浅，没什么仇，怎么记恨得互相扔开东西了？”
肖凤怒冲冲地站在她面前：“你少来教育我，有话去教育她去，问问她个穷山沟里爬出来的，装什么大小姐！”
张媞撇了下嘴。肖凤不解气地：“她个垃圾，整天吹自己多么聪明，十七岁上大学，其实她年龄改小了四岁，今辈子一直撒谎也不累！”
张媞不以为然地一扬眉毛：“探听别人的隐私是女人的天性，包括我，哈哈！我知道她改的年龄，我看过她档案。不过她撒谎实在技术很高的，像说真的一样。”
肖凤立刻笑了：“哈哈，看吧，你也背后里说人坏话吧？”
张媞：“背后说坏话很正常，只不过是解解闷儿，偏有些人吧，喜欢撺掇事儿，才搞的流言这么猖狂，从古到今，它都成主事的了。”
肖凤烦躁地一摆手：“少来跟我讲些大道理！”
这时门开了，刘菊琦走进来，一看见自己的伞掉在地上，立刻大叫：“我的伞怎么在地下？”
接着不由分说“噼哩啪啦”地摔起肖凤的东西，肖凤跳起来，两个人争拽着肖凤的床头橱，大骂对方。这么快的打架速度张媞始料未及，她慌忙把肖凤小橱上摆满的东西都收拾到**。这时本是指手划脚的刘菊琦果断地照肖凤天灵盖“啪”的一巴掌，肖凤立刻还手。刘菊琦要比肖凤胖，并且显然比她会打架，两人撕扯不久，刘菊琦就轻松地把她摔倒在地，并且很熟练地一屁股骑到她身上，甩开巴掌殴打。张媞本就与肖凤交好，加上刘菊琦这种让她反感的不雅姿态，使她很自然地站到肖凤一边，从后边使劲拖刘菊琦，肖凤趁机从地上翻身起来，迅速几下连打带抓到了刘菊琦脸上。刘菊琦歇斯底里地对张媞大喊：“你别光拉我！”
同时和肖凤激烈地对打，又把肖凤摔倒在地，张媞连忙从后面撕住她的上衣，她的力气壮大如牛，拖拉着张媞又骑到肖凤身上。肖凤狠狠掐住她脖子上一块肉，她两手揪住肖凤的一绺头发，两人僵持在了地上。张媞弯着身子道：“快别打了，快别打了！”
刘菊琦喘着粗气，说：“让她松手我就松手。”
张媞叫肖凤松手，肖凤听她话松开，刘菊琦趁机一把捽下肖凤一绺头发，肖凤大怒着又向她扑去。两人连滚带爬半天，因张媞的拉架，肖凤未曾吃到大亏。后来可能都也倦了，两人各自脸上挂着几道清晰的伤痕，停了下来，只是骂，不再动手。刘菊琦气乎乎地离开宿舍。肖凤气得连蹦带跳，骂张媞：“你笨死了，拉都拉不住她！”
张媞：“她像牛一样有劲啊！”
肖凤：“你就是笨！”
张媞叹口气：“我感觉最深的是人情冷漠。邻舍那些同事，你们打这么久也不过来拉架，看来我们宿舍出了人命也没人管。现在的社会呀，治安差，人又自私，就是提着脑袋过日子。”
肖凤拍着桌子：“你给我闭嘴啊！听人说过没有，百无一用是书生，就是说你这样的穷酸文人！你又没本事当皇帝，用你管老百姓？你就来管我好了。”
张媞疲倦地躺到**：“管你啊，就是改天我给你们讲讲道理，都是下层的人，何必互相欺压？”
肖凤生气地从**拿起枕头砸到她身上，张媞连喊“哎哟”。
第二天半上午，赵艺南兴奋地来到张媞宿舍。见门虚掩着，没敲便推开进去。肖凤已经回家了，张媞自己坐在**看书。她穿着鲜蓝的毛衣，蓝宝石耳环闪闪发光，传神的大眼睛里充满疲倦的光。他觉得她的美使自己晕眩。他像主人一样，**羽绒服放在张媞**，看见张媞略含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赵艺南笑着坐到她对面，说：“我会做菜，今天的饭我来做。”
张媞懒懒地：“那你就做，我懒得动。”
赵艺南站起身，往她身边走，她立刻伸手做推的样子道：“停！保持距离，孤男寡女，注意影响。”
赵艺南傲慢地一笑：“你不是说你是我母亲吗？母亲和儿子还有距离吗？”
她一时语结。他坐到她身边，问：“老师，你看的什么书？”
她有些烦：“自己看题目。”
赵艺南举起一只手：“我抗议！”
张媞诧异地：“抗议什么？”
“你对我不公平！你总是烦我！不能把我和班里其他同学一样一视同仁。”
张媞把书一合：“他们不会在休息时间里来找我，让我得不到一点轻松的！你知不知道当高中老师有多累啊！我一天到晚就像机器一样转，如果升学率低，我还要挨批，我天天上班脑袋就要炸，我怀疑我不到更年期就会变成白痴。我一再地告诉自己不要后悔从卫医大调来。可你，连三天的休息时间都不给我！”
赵艺南不服气地一撇嘴：“你自找的。”
张媞生气地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艺南忍不住“扑嗤”一笑：“你不要瞪着我，会让我更爱你。”
张媞生气地一别脸：“又来了，好话说三遍，狗也不爱听啊！”
赵艺南：“我的意思是你别把我看成学生，不就不这么烦了？”
张媞指点着他的额头：“你头上就刻着学生，除非你变副模样来！”
赵艺南立刻用双手托起脸向上一挤：“这样行吗？”
张媞不由“咯咯”失笑，赵艺南也笑起来，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
中午饭赵艺南下的面条，炒了个西红柿鸡蛋和个红烧茄子，张媞吃得很是香甜。赵艺南笑着说：“看你，肯定很多日子没怎么正经做菜吃了。”
张媞：“做是做了，不过我和小肖做得都太难吃。”
“这么说我做的好吃了？”
“是的。”
赵艺南狡黠地眨眨眼：“那我经常来给你做菜行不行？”
张媞果断地一摆手：“停！别想别的。”
赵艺南别一下嘴。张媞抬眸看看他，问：“你家又不远，为什么住校？学校宿舍条件好吗？”
赵艺南：“学校宿舍是很脏，不过有学习气氛，尤其是赵松，能鼓起我学习的干劲。”
张媞一笑：“这话我爱听。”
赵艺南：“我这个人不会为了讨人家欢心，就总说哪一类话。”
他说着为张媞夹过菜里的一块肉去，张媞利索地夹起塞到嘴里，然后说：“虽然谢谢你给我夹菜的好意，但是也要给你讲讲，在餐桌上，为人布菜是很不礼貌的。”
赵艺南不屑地一别嘴：“我又没有传染病。”他盯着她，“你觉得老是这么教育人有意思吗？”
张媞一笑：“我像不像《人到中年》里那个马列主义老太太？”
赵艺南：“可惜了，没看过。上大学清闲了，就看看。”
张媞看着他大口地吃菜，忍不住又说：“吃饭要细嚼慢咽，才有益于身体健康。并且吃饭不要发出声音，那是不礼貌的。”
赵艺南停了吃饭，抬起头来嗔怪地看着她，见她也似自觉唠叨，一脸忍不住笑的神态。
饭后，张媞收拾碗筷去洗手间清洗。赵艺南看到她的手腕脚腕都非常纤细，动作麻利而轻巧，不搀一点儿造作。她的床铺虽然洁净，却收拾得不够整齐，被子叠得很是松散，枕巾歪斜着，床单上全是褶皱，赵艺南暗笑一下，替她理平床单。张媞洗刷完毕，又来**坐下。赵艺南说：“吃完饭不应该接着坐下，对胃肠不好，还容易胖出肚子。”
张媞立刻站起身，拿着书仍是看。赵艺南斜着嘴角忍住笑意，说：“不能站着看书，容易头晕，容易近视。”
张媞把书放到桌上，无所事事地从窗子向外看着，有几棵枯树瑟瑟地立在外面。赵艺南咬着**忍住笑：“老师，你很听话。”
张媞习惯地两手握在一起，放在身前，漫步走近窗子：“因为我很珍惜我自己。我是要活着的，因为活着很好，有漂亮的花草，漂亮的风景可以看。”
赵艺南有点黯然：“我总觉得是为了父母活着。”
张媞灿烂地一笑：“我以前也这么认为，后来才知道，其实人都不是为别人活着的。把自己的生命寄托或者嫁祸在别人身上，是不负责任的。”
赵艺南：“可我是认真的，真的觉得是为了父母在活着，活得很累。”
“为别人活着，就是做一切事为了他。那么你完全听你父母的话吗？你吃饭、穿衣、睡觉、说话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父母吗？你父母快乐你也快乐吗？你没有与他们无关的喜怒哀乐吗……”
赵艺南慌忙摆手制止：“停停停！我错了。我知道我生命里有我自己的乐趣了。你不要再给我讲道理了。”
张媞不以为然地一挑眉毛，赵艺南别着嘴看着她。她看着窗外，幽幽叹了口气：“我总是觉得很孤独。”
赵艺南：“我陪你。”
张媞转眼看他：“即使你坐在我对面，我仍然很孤独。我指的是我内心的孤独，一种彻头彻尾的冰冷的孤独。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而对一般的庸俗人我又不能抵制内心的排斥。没有人听懂我在说什么，没有人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我是一个孤独的人。”
赵艺南耸耸肩：“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庸俗的嘛。你要觉得不喜欢庸俗的人，那当然会孤独。”
“这真不像你说的话。”
“为什么？”
“因为你还是个学生，认识得这么透。”
赵艺南“嗤”地一笑：“这是文盲都懂的道理。你太清高了！不食人间烟火，怎么可能呢？”
张媞：“也许我选错中文系了，看了太多书，形成了这种性情，是改不了的了。”她烦恼地甩甩头，“你快回去吧，我要看点书休息。”
赵艺南不满地一撇嘴：“我妨碍你看书吗？”
“我要睡会儿。”
他只好怏怏地站起身，把羽绒服慢吞吞地套在身上，走出门去。
张媞放松地躺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觉得床分外柔软舒适。
朦胧中，有叩门声，她懵头转向地起来开门，不由吃了一惊，是校长林诚之站在门口。她礼貌地说：“林校长好。请进吧。”
林诚之坐到她对面的**，问：“刘菊琦不在？”
张媞略一诧异，立刻悟到他们本是老乡。她回答：“从昨晚上走了就没回来。”
一边给林诚之倒杯水端到他面前。他的脸有些发红，显然中午的酒气尚未散尽，端着副官架拿水来喝。张媞坐到**，觉得有点尴尬。她刚睡醒，本就美丽的脸上漾着一层娇艳的红晕，更是楚楚动人。林诚之笑着说：“张老师真是太漂亮了，咱们学校老师、学生没有能赶上你漂亮的！”
张媞眉微一蹙，道：“谢谢。”
林诚之懒洋洋地往**一躺，很不雅的样子，说：“宝贝！哈哈，别误会，我叫年轻人都叫宝贝。我的年纪也可以算上你的叔叔了，宝贝，来给我按摩按摩吧！”
张媞微微一笑，说：“真对不起，我不会按摩。”
林诚之一只胳臂支起脑袋，盯着她的脸：“我教你呀！”
张媞双眉一扬：“太可惜了，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外面的按摩小姐很多，并且很便宜，林校长何必费这么多唇舌叫我来替您按摩呢？”
林诚之一摆手：“那些，都不如你漂亮！我今天就想叫你按摩。”
张媞冷冷说：“我这个人就是犟性子，别人叫我怎么样，我就偏不怎么样。我是来教课的，不是按摩女郎，您请便吧。”
林诚之不生气，弯起眼睛一笑道：“你不想评上优秀教师？”
“不想。”
“那年终的奖金不想多得？”
“不想。”她一挑眉毛，“浮名浮利，一场虚空。我是没有耐心的。你不要再拿些在我眼中没有价值的东西来当诱饵。”
林诚之涎笑着：“你要是跟我好，我送给你房子，年年优秀你都有，你还能当官，怎么样？”
一瞬间房内静悄，林诚之笑眯眯的，张媞定定地盯着他，缓缓说：“滚！”
林诚之恼怒地站起身来，叉腰怒道：“我就不信你能挺住，你还不了解这个社会，你懂？”
张媞声音低而有力：“滚！”
他怒冲冲走出去，把门“咣”地摔上，屋子都被震得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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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就是冰上取火』
假期后的第一天，张媞刚～完课，刘～琦脸色铁青地告诉她：“林校长～你去。”张媞立刻脸色一凛，把教案～放～后，思考一瞬，利索地走出去。肖凤已经坐在林诚之的办公室里，脸～一块白一块的，张媞冷静地理了～颈～的白纱巾，坐到肖凤～边。林诚之脸色很严厉，说：“听有些同志反映，你们居然一起殴打同事，”～～音蓦然提高，“这成何～统？”张媞不卑不亢地：“林校长，凡打架必然两方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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