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检带着年悦回到家，李雪非常高兴，她倒茶端水问寒问暖。
李检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李雪对李检说：“兰兰穿的太单薄了，明天你带她去治手，顺便给她买件厚实的羽绒服。”
李检说：“好，不过，我们不要叫她兰兰，还喊她年悦吧，人给了我们，连人家起的名字都不叫了，不太好。”李雪说：“好吧，名字不就是个代号吗。”
第二天，李检带着年悦坐车去省城看病，在一停靠站，上来一位七十多岁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车上已没有了坐位，年悦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了她。老奶奶连声说：“谢谢、谢谢。”老奶奶见年悦包扎着手就问：“姑娘，手咋啦？”“骨髓炎。”年悦轻声说。老奶奶看看她，说：“我有个老哥，专治这种病，他治好了很多人呢。”年悦惊喜道：“太好了，他在哪？我不想去医院，我害怕截肢。”老奶奶说：“巧了，我路过那儿，我带你去找他。”
李检本来想去大医院的，看年悦想跟老人去，就感激地说：
“给您老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积钱不如积德嘛。”老奶奶很开心。
下车后，兄妹俩跟着老奶奶七转八拐地来到一户人家，门关着，老奶奶说：“我老哥在家睡觉呢。”说完上前拍着门大喊：“老哥！老哥！”“哪个？”房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老奶奶也不回答，她对兄妹俩介绍说：
“我老哥不是医生，他只会瞧骨髓炎，是祖传的。”
这时，门开了，出来一个住着拐杖的白胡老人。老人白发稀稀地盖在头上，眼睛透着和善、智慧，他满脸皱纹，像老人参。
“老哥，给这孩子弄点药。”老奶奶大声说。
“老人参”看着年悦的手问：“是骨髓炎么？”
“是。”兄妹俩异口同声。
老奶奶说：“他们是我在车上遇见的，听说是骨髓炎，我就把人领来了。”“老人参”看着他们点点头说：“进屋吧。”屋里冷冷清清，雕花家具很破旧，看得出老人是独居。
“老人参”拿出一个褐色瓶子，递给年悦说：“把手指插在药水里泡，别拿出来，泡半个月就好了。”李检掏出钱问：“老爷爷，多少钱？”
“老人参”摆摆手说：“走吧、走吧。”
老奶奶笑着说：“他不要钱的，你硬给，他就不高兴了。”
治病不收钱，两人很意外。
回家的路上，年悦的手指插在药瓶里泡着。
到家后，年悦高兴地说：“哥，我的手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李检高兴地说：“太好了，看来这药真的有效。难怪有人说，草头方子治大病呢。”
李雪笑着说：“你们遇到老神医了，哈哈，这下好了，你的手指有救了。”
年悦也笑了，她说：“姐，还真让你说得差不多，那个老人银须白发，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气质。”
李雪看着年悦说：“呦，终于看到你的笑容了，你到我家来还没见你笑过呢，愁眉苦脸的像个林妹妹。”天性开朗的李雪说完沉默了，俊俏的脸上充满了悲伤，她又想起了自己的遭遇。
几天后，年悦生病的指头脓血止住渐渐消肿了。又过了几天，伤口开始长出红红的嫩肉。年悦脸上**了开心的笑容。
半个月后，年悦溃烂的食指竟奇迹般地好了。
李检边做家具边问年悦：“你真想不起小时候的事吗？”
年悦正在扫地，她停下扫帚说：
“真想不起。”
“你的名字叫兰兰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
李检说：“你小时候聪明又顽皮，就喜欢和我争东西，撵得我没处躲。”
年悦说：“不知道。”
李检开玩笑说：“哦，我知道了，是田阿姨，把她家孵不出鸡的‘忘蛋’都给你吃了，所以你忘性大。”
年悦听后笑笑说：“我对小时候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哥，你讲讲吧。”
李检停下手中的活，他坐在椅子上回忆说：
十七年前，我爸夜里开拖拉机运砖，妈妈坐在红砖车上，不知怎么爸爸开车翻到路边的水沟里。第二天被路人发现时，父母都没救了。那年我五岁，你三岁。父母去世后，我俩跟着叔叔婶婶过，叔叔家有一个三岁的**。叔叔长年在外地打工，婶婶一个人在家种地，还要照顾三个不懂事的孩子，挺辛苦的。
一天我放学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婶婶的呵斥声：
死丫头，饿饿饿！饿死鬼托生的！我听到你骂了婶婶，我跑进厨房想阻止你，这时，我看见婶婶拿起靠在灶边的拨火铁棍打了你屁股一下，说：叫你骂，我收留你犯法了？你立刻大哭起来。
隔壁王爷爷听到你的哭声，过来了，他拉过你查看，看你屁股上被烫出水泡。
王爷爷气愤地说：“文针？她才几岁的孩子，懂个啥？你这么狠心地烫她，你对得起她死去的爹妈吗？！”婶婶没想到烫得这么重，她慌忙说，拨火棍没放在火里呀，我真不知道会这么烫。她老是闹着饿，烦死我了，我这不正在上一把下一把地烧饭吗！我只想吓吓她。王爷爷不想听她解释，他抱起你说，丫头，到我家去。
我跟在王爷爷身后去了他家。
王爷爷在你的烫伤处抹了碱水，他说：这个傻女人，打孩子也不分轻重，拿什么都能往丫头身上放。我看丫头早晚是被她打死……王爷爷絮絮叨叨地埋怨着婶婶。
我听了当真起来，害怕你真的会被婶婶打死。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瞒着婶婶，带着你悄悄地离开了婶婶家，想把你送到姥姥家去。姥姥家很远，途中遇到一个好心的大胡子货车司机，他顺路把我们带到了县城，恰好那天是一年一次的逢大集，人山人海很热闹，我想带你玩会儿再去姥姥家，我拉着你的手往前走。耍猴的、叫卖的、唱曲的、讨价还价的，整个集市上人声鼎沸，我们不知不觉就撒了手，当发现你不在我身边时，我慌忙在人群里寻找你，大喊你的名字。
到了中午天气更加炎热，我心急如焚，嗓子也喊哑了。街上还是人如潮水，不见你的影子。我又急又怕又热，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地在大街小巷乱找。闷热了大半天，突然一阵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人潮退去的大街上风雨肆虐，只剩下我自己沙哑无力地哭喊着：兰兰——兰兰——
我把你弄丢了，我不能去姥姥家，也不敢回婶婶家。我哭着哭着就感到一阵眩晕，跌倒在街边的雨水里。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躺在医院的病**，打着吊针，一个陌生的小女孩站在床前。那个小女孩就是李雪。是她爸爸救了我。后来，我的急性肺炎治好了，父女俩又把我送回我婶婶家。
这时，婶婶已无力收留我了，我叔叔在建筑工地上从脚手架上跌下来摔成了植物人。婶婶哭着求李雪的父亲：您好人做到底，就收养这个苦命的孩子吧！当时，我看到李雪悄悄拉了拉她爸爸的手，意思是催她爸爸快答应我婶婶。于是，李雪的父亲就把我带了回来。他对我视如己出，让我上学，帮我找你，还教我木工手艺。
十几年来，你的小模样时常在我脑中闪现，我无数次地梦见过你，在梦中，我们高兴地唱啊、跳啊……醒了，却是一场空。
年悦听了，心里很难受，她看着哥哥英俊的面容发呆，可她就是想不起童年的情景。李检见年悦望着自己发呆就冲她说：“傻丫头。”
年悦的骨髓炎治好了，手指也保住了。李检把这个好消息和治病的经过写信告诉了年光头一家，并再三感谢年光头夫妇对年悦的养育之恩。
年光头收到了李检的信，得知年悦的手没截肢，而且没花钱就治好了。开始非常高兴，可一会儿，年光头就埋怨起田大群：
“你不该让李检来带走年悦。”
田大群也看过了信，心里不是滋味，觉得是自己把年悦白送了人，她正后悔着，听见丈夫埋怨，立即竖眉瞪眼火冒三丈地与丈夫吵起来。还惊动了邻居过来劝架……
得知年悦的骨髓炎好了，木春水又打起了年悦的主意。
一天上午，木春水看见年光头穿着军黄棉大衣扛着锨，从他家大门前走过，他知道年光头是去地里，他急忙穿上黑皮大衣去找田大群。
田大群正在家门口搓洗一大盆衣服。
木春水满面堆笑地向她走来。
田大群看到木春水笑得有牙无眼的过来了，她装着没看见，双手在搓衣板上用力地揉搓着衣服，脸上的胖肉乱颤，浑身上下好像都带着鼓鼓的怒气。
木春水知道她还为上次向他要钱给年悦治病的事生气，就厚着脸皮走到跟前搭讪：“在家洗衣呢？”见田大群不理他，又讨好地说：“还生我气呢？咱俩谁对谁呀，有什么值得记恨的。”看田大群不吱声，他又嬉皮笑脸地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俩感情似海深。”
田大群态度缓和了许多，她没好气地说：
“你少来这套！有话说，有屁放！”
木春水听了心里很受用，他嘿嘿一乐，问：“听说你家年悦的手好了？没截肢？”
“哼，没残废！”田大群又不高兴了。
木春水挠挠油光可鉴的头发嘿嘿干笑两声，想了想又说：“你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不要了？”
“怎么要？！”田大群没好气地说。
木春水微笑着说：“你真是个好家伙，年悦的户口不还在你家吗？她还是你家人啊，她在她哥哥那儿，只能算是走亲戚。你说是不是？”
“对呀，她户口还在我家呢！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田大群恍然大悟。
木春水急忙怂恿说：“你把年悦要回来，我就下定婚礼，包你满意。”
田大群乐了，她兴奋地说：“明天我就去把年悦要回来。”
木春水高兴地一拍胸脯说：“路费我出！”
木春水殷勤地帮着田大群晾好湿衣服，尾巴似的跟着田大群进了家。木春水探头探脑地向门外看了看，见没有人，急忙关上了门，抱住田大群就狂“啃”起来，他早就耐不住激越的情欲了。
李检在店铺里做家具，年悦帮着搬木板、递钉子、拿胶水，给哥哥打下手。
李雪在后院厨房里烧水、洗衣。兄妹三人过着和谐温馨的日子。
年悦最开心了，她再也不用风吹日晒下地干农活了。
田大群到了阳光镇，她下车一看，集市上人来车往，两边店铺林立一派繁荣景象。她向人打听李检家在哪，有人告诉她。田大群来到“利民家具店”门口，向里张望，看见李检和年悦正在忙活，她微笑着走近说：
来亲戚了喽——
李检和年悦回头一看，见是田大群。
“妈！”年悦惊喜地喊。
李检急忙放下手中的活，高兴地招呼：田阿姨来了，怎么不先来个电话，我好去车站接您……
李雪给田大群端来了热茶。
田大群看到漂亮的李雪，她“妈呀”一声对李检说：
“美女都在你家呢！”她一惊一乍，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年悦见到田大群倍感亲切，她把手指给田大群看，说：“妈，你看手好了。”
田大群看看说：“妈呀，只是指甲短了点，他奶奶的熊医生！说什么不截肢有生命危险！把我吓死了。”
……
田大群的到来，兄妹三人非常高兴。李检陪着田大群聊天，又带她去镇上走走看看。李雪和年悦忙着烧菜做饭，盛情款待田大群这位贵客。
第二天，吃过早饭，田大群微笑着说：
“我上午回去。”
兄妹三人都热情地挽留她，要她多住几天。
田大群不好意思地说：“快过年了，我是来接年悦回家的。”三人听了都很意外，本以为她想念女儿来看看的，没想到她是来要人的。
李检和李雪询问地看着年悦。
年悦一脸愁容她不想回去，在这儿她处处得到哥哥姐姐的关爱和呵护，她在这个家里真正感到了温暖和快乐。年悦苦着脸说：“妈，我不想回去。”
田大群焦急地看着李检，意思是想让李检表态，让年悦跟她回家。
李检很为难，他也不想让年悦回去，就婉转地说：“田阿姨，您放心，年悦在这儿很好，不会受委屈。”
田大群一听不乐意了，她有翻脸不认人的本事，脸一沉生气了：
“那不行！年悦户口在我家，她是我家人，得跟我回去！”
李检看田大群变脸生气了，只好劝年悦：
“要不，你先跟田阿姨回去，我常去看你。”
田大群听了急忙向年悦说：
“对对，你先跟我回去，你哥常去看你。”
年悦生气地说：“是木春水叫你来的吧？！”
田大群一愣，她没想到年悦会猜到，她急忙否认：“不是，我怎么会听他的，他算老几？！是我自己想叫你回去，你爸整天地怨我，说我让你走了。”
“我不回去！”年悦坚决地说。
田大群一听傻了眼，她气急败坏地耍起了无赖——往店铺地上一坐，拍手打巴掌地哭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把你拉扯大容易吗？你不跟我回去，我不活了——你的良心叫狗吃了呀？大老远的，我来一趟容易吗？再说了，吃了人家的、用了人家的，我怎么向木瓜家交代？木瓜家有家人有人的，怎么就配不上你了？呜呜呜……”
田大群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真把自己弄成了花猫脸。
听到哭闹声，街坊邻居都好奇地凑过来看究竟。田大群人泼脸厚人来疯，见有人围观，她更来了精神，她强装悲痛拖着哭腔，哭的抑扬顿挫成了表演，而且，表演的滑稽可笑。惹得众人哈哈直乐。
年悦急了，她大声说：“我不喜欢那个傻瓜！”说完她跑楼上卧室哭去了。
李检听明白了，田大群得了人家好处，还是要把年悦嫁给木瓜。李检觉得真不能让年悦跟她回去，妹妹怎么能嫁给傻子呢！李检压了压怒气，弯腰苦笑着问：
“田阿姨，您花木家多少钱？”
田大群抹着泪虚报说：“少说也有二三千。”
李检听后匆匆上楼拿了一沓钱下来，他和蔼地对田大群说：
“田阿姨，给您一万，您把木家的事给断了吧。用他家多少钱，您还给他。您看，年悦她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吧。”
田大群没想到李检会给她这么多钱，她见钱眼开又是个“顺毛驴”，听李检话又说的句句和蔼中听，她接过钱，气就顺了，觉得李检对她不错，她手一撑地站了起来，说：
“我也不想来给你添麻烦，我、我这也是没法子。”
围观的人，见茅盾化解，都无趣地散了。
送走田大群，李雪心疼钱，她埋怨李检：
“看她什么德性，还给她那么多钱！”
李检说：“她毕竟对年悦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财去人安嘛。你不知道，她家确实困难，我们应该帮帮她。我多做些生意就在里了。”
“嘁，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心眼儿。”说完又好奇地问年悦：
“木瓜真是个傻子？”
“反正我不喜欢他。”年悦笑了……
新年第一天，李检和两个妹妹在家看电视。
王二货又来了。
“新年好！”李检向他的老同学热情地问候。
自从年悦被李检接回来，王二货就成了李家不请自来的常客。这个武功不错的小伙子，第一次见到形容标致举止温柔的年悦就爱上了她。年悦像磁石般吸引着二货，二货着了魔似的喜欢听年悦说话，爱看年悦做事。在二货眼里年悦冰清玉洁恬淡清纯，让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李检看出了二货的心思，他很高兴，他真心希望年悦能喜欢王二货。
他们看着电视剧，磕着瓜子，不时传出阵阵欢笑声……
天寒地冻北风凛冽，牛胜叼着纸烟走进“利民家具店”。
李检在心里埋怨牛胜对李雪的无情，李雪早产出院二个多月了，他竟不闻不问，一次也没来看过李雪，就没理他。
牛胜问：“李雪呢？”
李检没回答他，向后院喊了声“李雪——”
李雪听到李检喊她，急忙从厨房出来，她看到牛胜立刻沉下了脸。
牛胜对李雪说：“孩子没了，我也就不怪你了，我们现在登记结婚去。”
“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李雪愤怒地撵牛胜。
牛胜一愣，他没想到李雪竟这么个态度对他，他刚想发怒，转念一想他又笑了，说：“老婆，对不起！我有事，你坐月子我没能来接你回去。老婆，我这就接你回家。”
“不要脸！谁是你老婆？！滚！”李雪怒斥牛胜。
牛胜生气了，他骂：“臭女人！没了孩子，就不认老公了？妈的，你不要以为我治不了你！”
李雪气得哭着回了厨房。
李检对牛胜说：“你回去吧，李雪心情不好，你不要在这惹她烦了。”
牛胜说：“我看你才惹人烦呢！你是谁呀？！狗拿耗子！听说你找到了亲妹妹，好哇！带着你的亲妹妹滚吧！这儿是我和李雪的家。”
“滚！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对你不客气！”李检愤怒地撵牛胜。
牛胜撇着嘴阴阳怪气地说：“滚？该滚的是你！我和李雪孩子都生了，是夫妻！你算哪根葱啊？”说完就去厨房找李雪。“走，跟我登记去！”牛胜死拉硬拽起来。
李雪大声怒骂拼命反抗，还是挣脱不了牛胜有力的大手。
年悦在一旁吓得哭了起来。
李检忍无可忍去打牛胜。
牛胜松开李雪和李检在后院打了起来。单薄的李检不是牛胜的对手，眼看李检要吃亏，年悦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护住哥哥。牛胜一拳落在了年悦的头上，年悦立即被打晕过去，多半是被吓晕的。
年悦被打的瞬间正好被来串门的王二货看到，打年悦就如打他的心尖子，王二货冲过来挥拳就是一通猛揍，牛胜哪里是王二货的对手，被打得鼻青脸肿抱头鼠窜。
李检和王二货把年悦带到医院做了检查，拍了片子。医生说：“从片子上看，她的头部以前受过伤。这次没什么。”
年悦感到头晕晕的，她发现自己能想起儿时的很多杂乱无章的事情来了，想起的越多，她越是害怕。
李检问李雪：
“你和牛胜的事到底怎么办？”
“一刀两断！”李雪说。
李检不解地问：“那你当初怎么和他好？”
李雪想了想说：“他气死了我爸，我恨他。”
李检劝道：“我爸是生了病，与他关系不大。如果你对他还有感情，我给你办像样的嫁妆，你们结婚吧，终身大事不要赌气。”
李雪说：“我真的对他没感情，我恨他！”
李检听了真想打李雪一顿，他气得一拳打在木材上，木材上的棱角划破了李检的手指，血流了出来他全然不知，李检愤怒地吼：
“那你怎么背着我们和他好？！拿感情当萝卜白菜？随便送人？！”李检像头暴怒的狮子，喘着粗气。
李雪无言以对，她不愿向李检说出真相，那是她的耻辱，她哗哗地流着眼泪。
李检看她流泪心就**，他强压怒火问：“你真的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李雪擦着眼泪说：“我宁愿去死！也不会再跟那个畜生！”
几天后，牛胜又来滋事。牛胜对李检说：“从今天起，我天天来。”说完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点着纸烟吸着，徐徐吐了个烟圈，死皮赖脸地说：
“耗吧，看谁能耗过谁？李雪不嫁给我，我就天天来！这是商店不是？是商店我就能来！就是110警察来了也不能咋我！”
正在这时，一对青年男女走了进来，男青年问：“订做一套家具多少钱？”
李检微笑着说：“这要看你用什么材料要什么款式，才能定价，一般都在千元左右。”
男青年说：“我们想在你这里定做家具，能优惠吗？”
“行啊，你们看看要什么样的款式。”李检把一本样品图递给他们。
两人翻看了会儿，女青年指着一款说：“就做这样的。”男青年说：“好，你喜欢就行。”牛胜在一旁插话说：“那套最便宜了，十万！少一分都不行！”两人转身一看，只见说话的人脸有淤青，故意扭曲着嘴脸，一副寻衅滋事的架势。一看就不是善人，是个打架斗殴的主。牛胜见两人打量他，就凶巴巴地吓唬说：
“看什么看？！我有擒流……不对，我有非典！正发烧呢！不想活的就在这儿！”
“走吧。”女的拉着男的手满脸睥睨地走了。
牛胜搅了李检的生意，高兴得嘿嘿直乐，他说：“来一对，我打发一双。免得生意太多累着你，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小舅子，我不疼你谁疼你？”
李检脸都气白了，说：“滚！我关门了。”
牛胜看李检真的要关门，他乐了，说：“好好好，关吧、关吧！你关门，我下班；你开门，我上班！”说完走到店外，吹着口哨瞧着。
李检万般无奈地关上了店门。
李雪气得直抹泪，年悦在一旁哀声叹气，她还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才得温馨的家，被牛胜闹得愁云密布。
李检气愤地说：“我到镇政府找派出所去，难道没人能管他了。”
李检去了派出所，派出所关着门。一问才知，都有事去了，他来迟了。
第二天，李检赶早到了派出所，所里人都在。李检向他们反映牛胜闹得他不能做生意，要求他们给予解决。可人人都说自己还有事要办，似乎个个公务繁忙。
李检一连去派出所找了几趟，就是没人愿意来帮他处理此事。
李检终于明白，在人家的眼里，他这是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不值一问！别指望谁来给你伸张正义。李检像**气的皮球，蔫蔫瘪瘪的没有精神，他恨恨地想，除非他杀了牛胜或牛胜杀了他，他们才会重视起来。这时，他更加思念养父，他想，养父如果还活着牛胜就不敢这么放肆。他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可在妹妹面前他不能流泪不能软弱，他是两个妹妹的精神支柱，他得做一个勇敢的男子汉保护她们，让她们过得幸福。
李检真想找来二货，再痛打牛胜一顿，可二货还有自己的事，再说老打架也不是办法，打伤、打残了人，还是自己的麻烦。
前思后想，李检决定用钱来摆平牛胜，他信奉财去人安破财免灾，他愿意为李雪为这个家花钱买平安，让两个妹妹跟着自己能过上好日子。
吃过晚饭，李检说：
“天太冷了，你俩上床看电视去吧，厨房我来收拾。”
李检刷洗了锅碗，听见楼上的电视正播放电视连续剧，估计她俩看得入迷不会下来了，他不想让她俩知道他去找牛胜，他从后门悄悄地去牛胜家。
牛胜穿着褐色皮夹克在家自斟自饮，地上躺着一只空酒瓶子。牛胜见李检来了，他警觉地看看李检身后，他怕李检带王二货来打他，看只有李检一人，就放下心来，他问：
“你、你来干什么？”
李检听牛胜吐字不清，知道牛胜酒喝多了，想转身回去又不甘心，他站在门旁犹豫着。“小、小舅子，来、来喝两盅。”牛胜说。
李检拉把椅子坐在牛胜旁边说：
“我想找你淡谈。”
“说、说吧。”牛胜又喝了一口白酒。
“我劝了李雪，要她和你结婚，可她就是不同意。我看，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了吧？”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没、没关系。”牛胜舌根发硬地说。
“都怨你！大人、孩子都没了，她能不难过吗？！你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她！能不寒心吗？能不生你的气吗？！”李检说。
牛胜喝着酒吃着菜说：“看？看什么看？手里没把柄，看、看有什么用？”
“什么把柄？”李检忙问。
“不、不能告诉你。”
李检说：“你俩原来不是很好吗，她背着家里人跑到你这来。”
“好？好什么好？好、好个屁！我要不想点子把、把她做了，录了像，拍、拍了裸照！她能乖乖地跟我？”牛胜醉眼朦胧地说。
“什么？！”李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嘿嘿。”牛胜得意地独自笑了，他沉浸在得到李雪的幸福里。
李雪可是李检的心上人啊！得知真相，他失去了理智，李检暴怒地顺手抓起地上的空酒瓶，骂声“畜生！”就朝牛胜的头上狠狠地砸下去。
牛胜被打趴在饭桌上。
李检气愤地骂：“打死你！王八蛋！”看牛胜没反应，一动不动。他害怕起来，抓着牛胜脑后的“马尾”一晃，牛胜倒地不动。
李检伸手放在牛胜鼻下一试，一点气息都没有，意识到出人命了，他吓得魂不附体。李检声音颤抖地对地上的牛胜说：
“你这么不经死啊？”他看看门外无人，只听见织布机的声音“哐啷哐啷”地轰响。
李检迅速的把牛胜拖进屋里，慌忙把牛胜塞到床底下，又把床单朝外拽拽，耷拉下半截床单遮挡着牛胜。藏好了牛胜，李检惊慌失措地逃回家。
李检本来是去找牛胜谈判的，想用钱来了结牛胜的纠缠，没想到会弄出人命来！他吓得满头是汗，人像腾云驾雾一般，脚采在地上觉得软软的。
李检躺到**辗转反侧心乱如麻：一会儿想着怎么逃跑，一会儿想着如何自杀；一会儿想到自己是个罪犯被抓，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个铲除邪恶的英雄；一会儿又想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需要呵护，一会儿又后悔自己做了蠢事……他胡思乱想了一夜，天亮时，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哥，不好了，不好了！”年悦拍着门紧张地喊。李检一听年悦的口气，吓得变了脸色，他急忙穿上衣服，简直不知如何躲藏如何是好，他吓得直冒汗。
“哥，姐不见了！她走了。”年悦在门外大声说。李检听了松了口气，他开门生气地说：“你惊慌什么！吓死我了！”年悦急忙把李雪留下的信递给李检。
哥哥：你好。
对不起，我给你带来了烦恼和痛苦，都是我不好。只要我在家，牛胜就会来纠缠，使你无法做生意。我去打工了，你和年悦多保重。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千万不要找我！我没事的，我带了一千多块钱，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李雪
李检看完信忙问：
“她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昨晚上我睡了，她还在看电视。我一夜没醒，刚刚才发现她放在枕头上的信。”李检焦急地说：
“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看我是没法活了、真的没法活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白净的脸上急出了细细的汗珠。
李检忐忑不安地上到楼顶，他看到牛胜家的院门和平房门都锁着，他心里稍稍塌实了些。在这以前，他老以为没把牛胜家的门关上。
年悦做好早饭，李检一口没吃，说，没胃口。
李检每天都心惊胆颤地数次上到楼顶窥视牛胜家的动静。见一切如常，阳光镇上的人都在“自扫门前雪”，没人去关心一个痞子、无赖在不在家。再说了，牛胜以前也是一年半载地铁将军把门，人们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李检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安慰自己：牛胜欺人太甚，该死。太缺德了，死了活该……
李检渐渐地心态平静了，他又开始营业了。
“也不知李雪去哪了。”李检很担心地向年悦说。
“姐信上不是说，她会打电话来吗？我们等着呗。”
兄妹俩正说话间，李检的手机响了。年悦兴奋地猜：“姐打来的。”
李检听到一个男声说：“李检，你干得不错，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了床底下！床底下，你懂了吧？”李检听了吓得目瞪口呆，他惊慌地问：“你是谁？”那人却挂了电话。
“哥，怎么了？”年悦关心地问。
“没、没怎么。”李检呆若木鸟。
年悦疑惑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哥哥，想问又不敢问。
李检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抽烟，一根接一根的抽，屋里烟雾缭绕。他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人看到他打死了牛胜？而且，还知道他把牛胜藏在了床底下。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有人一直跟踪监视他。这人想干什么？怎么不去报案？而且，还拖了这么些天才给他来电话。无数个为什么搅得他不得安宁。
中午，李检的手机又响了。李检又听到了那个使他恐怖万分的声音：
“要想人不知，就得堵我的嘴。给一万块，我就啥也没看见。不给，你等着偿命吧。”没等李检说话那人又挂了电话。
李检听了，心里反而塌实了，毕竟比逮捕偿命强多了。半小时后，那人又打电话来说：“只要你给钱，我保证不说。你给不给？”
李检忙说：“给、给。”那人说：“你不是常去镇西池塘发呆吗？柳树下有割好的青草，天黑你就去把钱埋草里，注意不要让人看见。”
李检下午去提了款。夜幕降临月色朦胧，李检装着散步去了镇西池塘，柳树下果然有一抱青草，他看看四处无人，就把包好的钱塞了进去。回来的路上，李检在心里劝自己，自己做得没错，如果自己出了事，两个妹妹怎么办啊。牛胜欺人太甚，该死。
李检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在阳光镇住了，得走，走得越远越好。
李检去找王二货，二货正和父亲在仓库里为鹅毛装包，一包包鹅毛堆得像**。看见李检，父子俩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二货过来问：“有事吗？”李检说：“有。”两人到客厅坐下。
“你不是早就想买铺面了吗？我把房子卖给你。”李检平静地说。
“卖房子？卖房子干嘛？”二货惊讶地问。
李检说：“我想去找李雪。”
“你神经错乱了？找李雪就要卖房子吗？那可是位置很好的铺面！可不是一般的住房。卖给我你指望啥？你再好好想想，我可不想害你！我不能买你的房子。”二货不愿意买李检的房子。
李检怏怏而返。
年悦突然又有了儿时的一段记忆，她异常清楚地想起了童年往事。记得奶奶一边烧水，一边地念叨：上帝保佑，来个孙子。上帝保佑……
妈妈在西屋里痛苦地**。她站在角落里，吓得不敢吱声。
爸爸喊：娘，快来。奶奶就跑到西屋。只听“哇”地一声，妈妈生了。
“又是丫头！”奶奶生气地说。
“不要！”爸爸恶很很地对奶奶说。奶奶倒提着哇哇哭泣的婴儿，快步走向她自己的房间。她好奇地跟在奶奶身后，只见奶奶从墙上糊的报纸上，取下一根缝衣针，用力扎进婴儿的小脚心！嘴里凶恶地说：
“我叫你来！我叫你来！看你下次可敢来了？！”婴儿哇哇大哭，奶奶慌忙把女婴头朝下**尿桶里闷死了。
奶奶凶神恶刹一般，她吓得浑身颤抖，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奶奶。
奶奶这才发现了她，凶巴巴地对她说：“丫头，不许说！要敢乱说，我缝上你的嘴！”这时，西屋又传来婴儿响亮的哭声。奶奶急忙跑了过去。
“娘，男孩、男孩！”爸爸激动地说。
奶奶惊讶地说：“双胞胎？！龙凤胎！”
爸爸兴奋地说：“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妈呀——我都干了些什么？！”奶奶瘫坐在地哭了起来。爸爸说：“娘，不怨你，是我们不要的。你莫哭了，让人听见。”奶奶边包裹孙子边抽泣。
妈妈无力地说：“娘，莫哭了，孙子好好的，老哭不吉利。”奶奶含泪点点头。奶奶为自己有了孙子，还残忍地搞死了孙女而后悔。
妈妈做了绝育手术后，不久，弟弟病死了。全家人哭了很长时间。
一天，爸爸请村干部来家吃饭，要求做恢复生育的手术。干部说：“不是我不帮你家，手续上麻烦得很。你家还有个孩子，一个孩子不是很好吗，干吗要做那样的手术去活受罪，我看有一个丫头就算了吧。”
爸爸说：“这丫头，变傻了，整天瞪着两眼愣愣地看她奶奶。”
……
后来，爸爸带着她去坐火车，又坐了很长时间的汽车，最后，把她带到没人的墙角说：“丫头，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好吃的。”说完，丢下她就走。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害怕极了扑上去抱着爸爸的腿大哭起来。爸爸慌了，猛地推开她，她的头重重地撞到了墙上……等她睁开眼时，爸爸不见了。
年悦越想越伤心，她泪流满面。当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兰兰时，感到自己处境尴尬的同时又莫名其妙地有些喜悦。看到李检回来，她急忙擦去泪水。
李检坐到板凳上低头默默地抽烟，想着他的烦心事。
年悦犹犹豫豫地对李检说：“我、我小时候，好像叫丫头。”
李检头也不抬无精打采地说：“王爷爷就喊你丫头。”
年悦又说：“我不是、我可能不是你妹妹。”
李检抬头看着年悦，很生气：“这样说很开心吗？你看我还活着是不是？”吓得年悦不敢再提她不是兰兰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检平静地对年悦说：“我想卖掉房子，带你离开这里。”年悦看李检沮丧疲惫的样子，她温柔地说：“随便你。”
第二天，李检又去找王二货，说：“我决心已定，你不买，我就把房子卖给别人了。”二货见李检真心想卖房，就说：“我买，多少钱？”“八万。”“那你便宜我了。”李检苦笑着说：“咱俩还说什么便宜不便宜。”
……
李检和年悦要走了，王二货穿着灰色风衣帅气十足地来送他们。
年悦知道二货是真心喜欢她，也觉得他人很好。可当她知道自己不是李检的妹妹时，她已暗自心仪李检了。面对二货这个大大列列的阳光青年，她觉得深沉抑郁处处关心她的李检格外另她喜欢。年悦不敢再看二货，她怕见到他那双深情的眼睛。年悦一路沉默着，竟没和二货说一句话。
王二货依依不舍地把兄妹俩送到汽车站。二货钦佩李检的为人，觉得李检德艺（木工手艺）双馨。李检喜欢二货的行侠仗义一身正气，分别时刻满脑子都是他和二货相处的难忘片段：他被小伙伴欺负，二货帮他打人；他掉到沟里，二货一把拽起他；二货陪他回老家去给父母上坟；夏天两人在水中嬉戏……
二货说：“安顿好了，给我来电话，我去看你们。”李检感叹地对二货说：“我很幸运有你这样的朋友。”他激动地拥抱二货，两人拥抱着久久不愿松开。
他们的友谊像扎根沃土的青松，越长越高，不怕风吹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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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
李检带着年悦在省城偏僻的街道租了房子住了～来。李检对年悦～待：“你～给二货打～，合适的时候我会和他联系。”“好。”年悦点头答应。李检想到～～没有文凭，不能没有技术，他说：“我想让你学门～艺。你想学什么？”年悦想了想说：“我想学美容美发。”第二天，李检陪年悦去找美容美发学习班。到～商店稠密，高楼林立。最后，他们选择了“海丽美容美发培训班”，年悦报了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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