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许齐最近心情不好，找我去喝酒。他女友出差了，临走之前和他吵了一架。

　　前一天和许齐他们合租的小姑娘来了客人，于是占用了厨房。女友本来买了菜准备做晚饭的，结果只能饿着肚子苦等。厨房飘来的香味让女友烦躁不安，偏偏许齐还很悠闲的看着电视，于是一股无名火起，女友毫无征兆的挑起战争。

　　吵着女友便开始指责许齐不求上进，无用无能，买不起房子也罢了，居然还要和别人合租，搞的做饭都常常要排队，上厕所还的先看里面空不空，经常尿急也只能一路小跑到楼下公厕去，夜里**也不敢大声怕隔壁小姑娘听到，如此等等。

　　我很难想象许齐被女友骂时的神情，他已经越来越没有脾气了。许齐当年崇拜巴蒂，可以一球踢得球网震颤半天，但现在一个月只拿三四千的他已经失去抬脚的信心。酒入愁肠愁更愁，平时酒量很大的许齐很快舌头就大了。

　　“哥们，有时候我真想回农村，去县城做一中学老师，讨个老婆了此残生算了！”

　　“呵呵，好啊。可是你还能习惯小县城的生活方式么？”

　　“你肯定不习惯，没那么多让你勾搭的良家妇女了，哈哈。”

　　“你比我好多少啊！县城不领“驾照”谁让你开这么久的“车”？”我把杯里的酒喝干又加了一杯。

　　“何渭，你说我们以后怎么办？”

　　我苦笑摇头。突然又想到杨舒，几天来在杨舒家那荒诞的一晚，始终无法从脑海里消逝。杨舒这几天也没有再和我联系，仿佛从未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

　　许齐现在想买房，哪怕是贷款。可是有了房子就能拥有幸福吗？张华和杨舒的那个房子，里面有幸福吗？最近公司又在招人，面试的时候，我问一个从武汉北漂过来大学生：“你知道自己来北京到底要什么吗？”大学生一脸茫然，然后开始说为了理想之类的空话。

　　其实，我也是在问自己。

　　13

　　许齐一向比我有追求。毕业那会儿许齐整天奔波在京城几家主流媒体的门前，可是文笔优秀的他就是无法敲开这些媒体的大门，最后莫名其妙进了一家老年报。行业决定了收入的顶点，在这家报纸干的再出色工资也不可能有大的提升。

　　蹉跎三年，学文的要转行无非也去媒体，这年头研究生遍地，大媒体难进，小媒体待遇差不多。许齐就这样陷在北京，在一个他曾经踌躇满志的战场失去了力量感。

　　爱情最需要的恰恰是力量，尤其是物质的力量。没有力量的雨水滋润爱情也逐渐褪色。许齐越来越难以说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工作，只是这样走下去，习惯了这样的步速，不知道希望在哪里，也不知道怎样退出。

　　当然，这一切许齐都不会对我说，他不是那种整天抱怨怀才不遇的酸楚文人，或许他相信不说我心里也理解。本来，我情况也不比他好。

　　毕业以后我在一个搞教辅图书的公司干了三年，说起来混到编辑部副主任，但民营公司里的官衔屁也不值，工资其实也就比许齐多几百块钱。我看起来活得比他潇洒不过是因为我没有女人，没有固定的女人。

　　留在大城市就的绝情、自私，这是我总结出来的生存法则。

　　老天赋予了每个人不同的力量，划给每个人不同的领地。如果回到我们的家乡，像很多同学一样，我们可以过上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可是我们选择了留在北京，这就是我们的“原罪”，我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许齐有时候婉转批评我说男人要敢于承担责任，他的意思是要我好好找一个女友。我不会上他的当，没有能力爱就不应该勉强。他女友当初也信誓旦旦决不嫌弃他的贫穷，现在还不是骂他不求上进？

　　何况我也不要上进。希望总是会让人痛苦。

　　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有人迷恋亲情，有人迷恋爱情，人们从办公室跑到家里，从家里跑到商场，从KTV跑到酒吧……人们行色匆匆，人们迫不及待的靠近又厌恶的分开，人们只有几个人在一起才能活下去。

　　我不。我活着就是为了证明，我什么也不希望，什么也不需要，我可以一个人耐心地活着，倾听这个城市的热闹或者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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