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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的沧海桑田》

第1章第一章

作者:欧阳杏蓬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离开了家,选择了远方,漂着,就说明我还鲜活着。

  远方让面前有一条很远的路。

  这里没有我相熟的面孔,甚至没有我认识的人。

  我来这里是为了换一种生活,我害怕乡村生活,更害怕那些不善于词令却能让人感到窒息的乡邻。

  我要一种自由,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需要什么。

  一九九二年,我二十二岁。除了热情之外,我甚至还没有像样的衣服,没有钱,我一无所有,但我有说不清的压力,也有说不明白的恐惧。

  它们来自乡村,来自土地、父亲和父亲之外的亲人。

  它们来自明天,来自我对远方的懵然无知。

  可是我已离开他们了,我在那天,那个夕阳惨淡的下午,我朝家乡之外跨出了一步,从此,我再也不能回来。我只有向前了,在那陌生的一快土地上,我得养活自己。

  黄昏了,车上的人告诉我,到了砂陇之后,找一部车,他们会拉你去找到你该找的人。

  我手里有一个信封,地址只有砂陇浩溪四个字。

  我要找的人的名字叫郑少华。

  到了砂陇镇之后,黄昏的灰暗已笼罩下来。四周的屋子里都有了灯光。对于外来人,那些灯光是一只只眼睛,盯着我,让我惶恐。我只希望快点找到那个陌生的朋友,把自己解脱出来。我需要认识的人收留我的今夜。

  开摩托车的把我载到浩溪村,在水沟边打听郑少华的住处,黑衣人告诉我们,浩溪有三个人叫郑少华。

  摩托车主扭过头来问我怎么办?

  我说找吧,我再加十块钱。

  摩托车主没多说话,拉着我,挨家挨户的问。

  我身上只有十几块钱了。付了车资,我便所剩无几,今夜我将无处可归。第一次来他乡,第一次就得蹲大路或睡野地,我除了心焦急之外,只得希望尽快找到郑少华。我不远千里而来,至少他不会不理我。

  我搂着摩托车主的腰,看着他一家一家的问过,又失望的问下一家的时候,我的心提着,我想哭,绝望像根细绳一样套着我的脖子,使我哭不出来,心却已在冰凉。我咬紧着**,希望奇迹降临到我身上。

  不知道穿过了几条巷子,问了多少家,我们来到了靠近路边的一家,摩托车主说下车吧。

  我说:怎么了?

  都问了几十户了,都没有问到你要找的郑什么,不问了。摩托车主靠着摩托车,点燃一支烟,脸黑得像远处的夜一样。

  我看着他,近于哀求着说:再问问吧。

  他吸了几口烟,又去敲那门。一个青年开了半扇门,探出头来看。

  摩托车主赔着笑脸说:这是郑少华的家吗?

  是啊。那青年听了,走出来了。

  这是一个戴眼镜的青年,斯斯文文,像个学生。我走向前说:你是郑少华?

  我不是,郑少华是我哥。他打量我一眼,说:你是哪来的?

  我是湖南来的!我直了直,不让自己的形象显得萎琐。

  我没听我哥说他湖南有朋友要来啊。那青年与我面对着,说:你是我哥的战友?

  不是。我想笑笑,但笑不出来。

  那你知道我哥是干什么的吗?那青年用手扶了扶眼镜,笑着说。他的牙很白。

  当老师的。说完,我又快到绝望的边缘了。前一家也是我说出答案之后,对方说找错了,我的心就沉一次。

  那你进来吧。那青年说完就帮我到摩托车上提行李。

  摩托车主说:找到了,该付我钱了。

  找到了,我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便掏出钱,可只有十二块了,车资是十五元,付不了车资了。我又掏其他的口袋,没钱。我把十二块钱递给他,他接过来数数,不够,说:还有呢?

  我都给了,没钱了。我很不好意思,我真的没钱了,有钱的话,我绝对不会赖那三块钱。

  那青年走过来说:你从哪儿坐他的车的。

  我说在路口。

  在路口也要收你十五块?!那青年走到摩托车主跟前,跟他理论。

  我说:我答应给的。

  那青年向屋里叫了一声,一个比较胖的大妈应声出来了。那青年说:拿三块钱给开摩托车的。那大娘看看我,走出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钱给了摩托车主,那摩托车主收了钱,一踩油门轰地走了。我心里却感激他,没有他,今夜我将露宿街头。

  进了少华的家,才知道少华不在家,出门办事还没有回来。那青年提着我的行李走进大厅,把行李放在墙边,用很生硬的普通话说:坐,我们先喝茶。

  大厅很宽敞,一边是茶椅茶几,一边是橱柜,中堂奉神,电灯做的蜡烛红红的映着香灰。坐下来。那青年煮水泡茶,一边说:你以前喝过我们这里的工夫茶没有?

  我老实的回答:没有。

  我们这里的茶也醉人呢。那青年掏出烟,散给我一支,他自己也叼上一支。那烟是深圳出的特美思,很香。

  我根本不知道喝茶也会醉,说:我没试过。

  等会你就知道了。他神秘的笑笑,吸一口烟,然后灵巧的洗茶具。嘴上衔着烟,还问我湖南的情况。我随便说了说,他奇怪的看着我,说:你真行,那么远你也找来了,我最远的地方只去过深圳,还是一个远亲带我去的。

  我端起茶,好烫,小小的饮了一口,哇,好苦。放下茶杯,那青年说:感觉怎么样?

  苦!我脱口而出。

  他笑笑说:我们的茶开始苦,回味起来就甜。

  我回味了一下,却怎么也没有回味起甜来。他还看着我问我怎么样,我说就苦,没有甜。

  他笑了笑,说:你不会喝茶,你在这里多呆几天就知道了,工夫茶喝起来苦,回味起来很甜的。

  我来这里是想找工作的,不是来玩的,我心里有点隐忧,毕竟我现在是在人家屋檐下,我没有多少自由,也跟我跑出来的初衷不一样,我要独立,要自由,要按自己的想法去过自己的生活,我不能被朋友养着,被朋友当包袱。何况这是收留我的朋友,我应该感谢他们,而不是成为他们的负担。我有力气,我有头脑,我还有文凭,我要的是工作。

  大娘从厨房里出来说:饭菜好了,你们准备洗手吃饭吧。

  看着亲切的胖大娘,我心里感到些须温暖。她多么慈祥,没一点看不起我的样子。那青年说:我们先去吃饭,我哥等会儿就回来。

  看着他们,我感到惭愧,我从家乡来,我什么都没有带来,我来的只是一个人,现在真的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人。

  饭菜很丰富,三菜四汤的,那香味儿让人流口水。或许我真饿了,我今天还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但我还得撑着,执意要等少华回来。朋友没有回来,我就先吃饱穿暖了,于我来说,是对朋友的不尊重。我再饿,我都得撑着。如果此少华不是我要找的陌生的少华,我还得走,还得去独自面对夜的黑,去承受自己的罪。

  少华弟弟见我不肯去吃,也陪着我。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即使我说起我家乡的蛇,他也饶有兴趣,说有机会一定跟我到湖南,去跟我一起捕蛇。

  我说:你多大了啊?

  二十!他边斟茶边说。明天我带你去潮阳市,我们去文光塔。我读书的时候去过的了。

  我笑笑,身无分文了,那还有玩的兴致?但我还是应承下来,我不忍拂逆他的好意。

  门外摩托车响了,少华弟弟站起来说:我哥哥回来了。

  我也赶忙站起来,往外走,去见我这素昧平生的朋友。我给他带麻烦来了。

  少华弟弟却抢在我前面,走到门口说:哥,你来了一个远方的朋友。

  少华高高大大的,还有络腮胡子,样子看起来并不让人感觉亲切。我走到他面前,说:我是湖南的叶竹。

  哦,叶竹啊。少华握住我的手,说:我昨天才收到你的信呢,你这么快就来了,进去坐,坐。

  握着少华的手,我的心才真正放下来。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朋友。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现在有了自己的朋友了。心里一阵激灵一阵感动,想到那数千里的路,我的心一酸,感到很是凄惨。但朋友就在面前,我应该笑,高兴的笑,才能对得起朋友的古道热肠!

  少华坐在我的对面,样子有点落寞。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我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只得讪讪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少华看了看我,展眉笑笑说:远来是客,你不用为我的样子所吓倒。我就这样子,你别见怪。

  你一定有心思。我看得出来。我想掏支烟给他,可我的口袋里什么都没有了,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掌。

  少华掏出烟,抽出一支递给我,幽幽的说:你一定累了,吃了饭,好好休息一晚,工作的事明天我想办法。

  我把玩着烟,原本以为找到了少华我就能找到工作的,看来我又一厢情愿了。找不到工作,属于我的只有流浪,我不能久居人家屋檐下。即使是朋友也一样,我不能长久的依靠朋友,我要我的生活。

  这里的工作不好找?我点燃烟,心神不安地说:如果不行,明天我就去深圳。我心里盘算,这里实在不行,我就向他借点钱,去深圳,那里有我的老乡,依靠他们介绍,我至少可以进厂打一份工。想到借钱,我心里又十分的暗淡,初次见面就向人借钱,人家怎么看我啊?我现在就身无分文,连烟钱都没有了,眼下的日子怎么过?

  在饭桌上,少华一家人都很热情,准备了一双公筷帮我夹菜。谁想给我夹菜,就拿公筷。看着他们的笑脸,听着他们的殷劝,我的喉咙直发梗,多么好的人啊,我以后怎么去报答?

  吃完饭,又是喝茶。少华的脸色也好多了,一边泡茶,一边说着他的工作。少华是老师,在另一个镇上教书,辞职几次了,校方都不肯批准。他辞职只为出来做生意赚钱。而在我看来,老师是一份多么好的职业啊,如果学校许可,我都愿意去顶替他。我喜欢教书,教师是我向往的一份职业。或许我在寻找工作,向往一份安定的工作吧。我渴求一份工作,渴求安定。

  喝了一会茶,少华弟弟进来说水放好了,让我洗澡。

  少华毫无表情地说:你累了,洗好澡之后,就跟我弟弟去休息吧。

  我转身找到自己的行李,提着,去洗澡房。我的行李很简单,两套换洗的衣裳,几本书,简单得可怜。这与我是跑出来的不无关系。我痛恨家,痛恨乡村,如果一点都不带,更好!看到我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我心里就告诉自己,不要再回去,就是风餐露宿,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我也不回去。

  洗好澡之后,我跟少华弟弟回到阁楼。这是一间独立的房间,楼下是杂屋,放一些家庭用具,楼上却还干净,床也够大。坐下来,少华弟弟说:你还有不有烟?

  我尴尬的笑笑,说:我现在是个彻底的无产阶级了。

  我们出去买,我还有五毛钱。少华弟弟拉开靠墙大抽屉,里面只有一张五毛的票子。

  五毛钱能买什么烟?我好笑的同时也感到悲哀,我也是个烟鬼,没烟,日子没法过。

  我们去我叔叔的店子买“南海”,六毛一包的。少华弟弟笑着看着我。

  那还差一毛啊。我坐在**,说:去哪找一毛钱?

  没关系的,老板是我叔叔嘛。少华弟弟拉起我的手,说:走吧,带你出去走走。

  走在路上,少华弟弟把五毛钱交给我说:我们去,你说你卖烟,我说你只有五毛钱了。

  我点点头,答应下来。我安慰自己,为了自己的爱好,尊严在某些时候确实一毛不值。

  “南海”烟是不带嘴的烟,烟味很冲。买了烟,少华弟弟迫不及待的**了烟盒,先给自己点了,才给我点。看着他那样子,觉得他的烟瘾跟他的年纪很不相称。

  我们走在浩溪村的水沟边,看着天上的那轮不圆的月儿,看着宁静的村庄,我告诉自己,这是1993年7月13日。我生命里不可以忘记的一个沉重的日子,我第一次离开了家,在千里之外,在一个陌生的朋友身边,默默的想以后的事。

  在水沟边徘徊了一阵,我们便又回家。少华弟弟本来跟着少华的大哥做生意的,由于算错了一笔数,被他大哥赶了回来。

  睡在**,听着外面的风的呜呜声,思绪纵横千里,我怎么也睡不着觉。少华的弟弟开始还跟我说话,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睡着了,还双手抱着我的双脚。幸好我不跟他睡一头,不然被他抱着睡,就有点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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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用过早饭之后,少华说载我去和坪找一个朋友。和坪比砂陇委实~发达,工业区、居住区都比砂陇的~先~气派。而坐在~托车~,看到疾驰而过的乡村、土地、路边的竹林和莽莽的桔园的时候,我~这里跟我的老家一样,是工业和农业正在~锋的地带。路~除了车和人,以及耀眼的阳光之外,四周都~在一种苍茫之中。那苍茫如~,我怎么也找不到答案,没有答案,我心里只有忧伤和担心。和坪的村子是一围一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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