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装车的时候,门口来了两个女孩,一个黑衬衫牛仔裤,一个白衣白裤。
黑衬衫的矮,也黑。
白衬衣的高大,皮肤也白嫩。
个子矮的问我:邓刚上班了吗?
我迅速地看了她们一眼,说:你们找邓刚?
矮个子女孩说:我是邓刚的妹妹。
我再看一眼,觉得她的面部轮廓确实跟邓刚像,只是眼睛不凸出来而已。我左看右看,也找不到一个妥当的地方请她们坐下。我说:你们先在这等着,我给你们找他去。
高个子看着我,一动不动。
邓刚的妹妹笑笑,说:多谢你。
邓刚在厂房后面收拾垃圾。被台风从外面刮来的垃圾。
我跑到邓刚面前说:你妹妹找你了。
邓刚台头看着我,还没醒悟过来。老王在旁边捅了捅邓刚的腿,说:把你妹妹带来让大家看看。
邓刚说:有什么好看的。说完就跟着我走了。
邓刚在厂门边跟妹妹说话,我仍旧去装车。抱一件上去,然后又爬上车码好。
邓刚在门口喊道:叶竹!
我跳下车说:么子事?
邓刚指着那个高个女孩说:她是湖南人,你老乡。
千里之外遇到老乡,心里真还有点紧张和激动,而且最让人兴奋的是,还是个干净端庄的女老乡!红着脸走到她身边,说:老乡好!
她也红了脸,意外地看着我,眸子闪亮。说:你是湖南的?
湖南永州!
哦,我是怀化的。她双手插在口袋里说:我叫林芳,在峡山做工。
我叫叶竹,就在这里做工。我笑笑,说:不远。有空过来坐坐。
林芳说:这里就你一个湖南人?
我搓搓手,说。是。
我那边也是我一个湖南人。林芳笑笑,光滑的脸上没有酒窝。用播音般地普通话说:你有空也去我们那边看看。
这女孩读多少书?我在心里问自己,怎么普通话比我说得还窜?
我说:好啊。我去忙活了,如果不介意,就和邓刚妹妹留在我们厂里吃饭。
她笑笑说:你先去忙吧。
回到车间,我又感到悲伤了,我身上已经没钱了,我买不起烟,也更没能力请他们到外面就餐。看着一箱一箱的马赛克,我怀疑自己,选择来进厂是不是错了。在这里出卖体力,还欠着人家的人情,什么时候才有出头天啊?
邓刚走过来说:你那老乡长得真漂亮,临走还问我要你电话。
你把我们的电话告诉她了?我问邓刚。
我把厂里的电话告诉她了。邓刚说:你要走桃花运了。
范厂会让我去接电话?我抱起一箱马赛克,说:干活吧。
邓刚转身走了,我又把马赛克放到原位,一天才赚十二块,感到很不值得。在这里做的是搬运工,与其挣这十二元,我还不如上工地去挣那二十五元呢!
当双手垂在裤袋边的时候,我只得抱起纸箱去装车。口袋里没一分钱,连浪也流不起。还是先保住饭碗吧。
很多时候我一边想钱,一边想着换一份工作。
年轻人怎么能没有钱呢?
吃完午饭的时候,我坐在宿舍门前,看着阳光灿烂地洒满一地。
风摇响着远处棚顶的铁皮。
我又看到了那个四川女孩。她的脸很生动秀气,眼是两只会表情的黑葡萄。身材却像只水桶,简直看不到腰!她也看到了我,冲我笑笑,牙也很整齐。
我也笑笑,觉得她是个勤劳的女孩。车间的活不轻,年轻的女孩不多,她能受得了那累,说明她是能吃苦的。吃苦的女孩就能保住自己的那份尊严。
我回之以笑。
邓刚和老王吃了饭,说笑着走进宿舍。
老王是个很开朗的四川人,我突然想,他是不认识那个四川女孩?我也站起来,走回宿舍。老王坐在床沿,跟邓刚说着家乡话。四川话跟贵州一个调,听起来像唱歌。
我说:老王。
老王看着我,迟疑了一瞬说:什么事?
那个绿衣黑裤脸大大的女孩是你家乡的?我挨着老王坐下来,不好意思地说。
她是达县的,叫韩小梅。老王笑着说。他笑时,脖子里还发出嘎嘎嘎的声音,有点恐怖。
我“哦”了一声,赶快闪到邓刚的身边。
邓刚仰面躺着,看着蚊帐顶,瞎想着什么。
老王在那边说:你还靠着邓刚啊,明天,他老婆就到了。
我摇了摇邓刚的胳膊,说:你结婚了?
邓刚看了我一眼,说:原来在家乡认识的,还没扯结婚证。
那你应该开心了。我站起来,就往阁楼上爬。
叶竹是不是看上了我们那位四川姑娘?老王躺下说。
没有,有点好感而已。我边爬阁楼边说。
阁楼里好烫,连草席都烫手。坐了一会儿,就一头汗了,我只能下来,去坐门边。
张老板叼着牙签正从厨房那边走来。手腕上的金表映着阳光金光闪闪地耀眼。他举止从容,处处都显示自己不同一般人的风度,以表身份。我对他没有好感,也不恶心。他是他,他那么老了,他想怎么就怎么去弄,弄的是自己。
风轻轻地吹着。
午间的轻风像支安眠曲。
我靠着墙坐在地上。墙壁很凉,贴着背,感觉很舒服。我微微闭上眼,感受安谧中短暂的快乐。
张老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又走进了车间。
我想,张老板是个有责任感的人。车间里的工人中午一般是不休息的,作为领导,在休息时间还去看望他们,有领导的襟怀。
我对车间里的事不感兴趣。
但无聊中,我还是脸向着车间,或许只为捕捉一点笑料。
张老板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后面跟着韩小梅。
韩小梅因为胖而显得非常的丰满。
韩小梅因为天热衣薄而像一个诱惑源。
韩小梅不漂亮,那水桶身材无论放到哪,都不是男人感兴趣的。但她是有一张生动的脸的女孩,重要的她是相对于男人的异性。在玻璃厂,像她这样的女孩,只有她一个。
她低着头,跟着张老板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没有什么神秘的,我去过。外间办公,里间是范厂的午休间。
我抬头望着天。
天上很干净,云也洁白洁白的,堆在一隅,像雪。晴朗的天空没有阴影,给人一种飞翔的愿望。
我不愿意去想家乡。
我不愿意去想父母。
我想的,只有烟、钱和离开这里后的出路。
下午,我要和邓刚、老王去挖排水沟。从高炉后面挖到工厂前面。范厂说到时还开不了炉,就砌围墙,把工厂围起来。我除了挖排水沟,还得跟邓刚他们砌围墙。砌完围墙之后呢?
韩小梅从办公室出来了,她偷偷地瞟了我一眼,然后快速地走进了车间。
她红着脸。
张老板没有出来,或者在喝他的工夫茶。
老王走了出来,看着我坐在门边,也坐下来。他一脸的汗,想必房子里太热,他无法午睡。他是个粗人,在家是个农民,有力气,还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简单的想法就是赚些钱,回家盖房子。他有力气,这点我深信不疑。
他掏出烟,点上一支,又把烟放回了口袋。
他抽着烟,眯着眼,笑着脸。
我说:你妈的太自私,抽烟只顾自己。
我以为你迷糊着呢。老王掏出烟,扔到我怀里说:不就是烟嘛,拿去抽。
四川人就这么豪爽。
我点上一支烟,把烟盒还给他。觉得跟四川人交朋友很有趣,他们不像湖南人,一个问题要来回想几遍,也不像贵州人遇到问题先把自己量量。四川人直爽,不做作。
我说:你怎么也进玻璃厂?
不瞒你说,我搞建筑的时候,把腿摔了,现在还没好完,所以进厂来图个安逸。老王笑着,像一个刚懂事的孩子,天真。
以后还回工地?我看着他,他脸色红润。
我弟弟还在工地,哪天我带你去他那喝酒。老王蹲着,说:搞建筑辛苦,但挣的比这里多。打水泥板的时候,我一个通宵挣一百多。干那活来钱快。
我笑笑,说:以后我也去干。
你这身体行吗?老王喷一口烟,说:你能把一袋水泥一口气扛上七楼?
不能。我淡淡地老实回答。
以后去干小工,一天也有十五块呢。老王说完,问我要不要去厕所。
我没有尿意。
老王就一个人站起来,低着头往厕所走去。
厕所边是冲凉房,冲凉房旁边是鸡笼,范厂老婆养的鸡就关在哪。
伙食不好的时候,我和邓刚都打过那些鸡的主意。苦于没地方,以后可以拎一只鸡去工地,跟老王他们打牙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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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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