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到了加班费,二十元!
不到一个小时我就赚了二十元!
我很开心,走路都有点想跳了,我可以去买一件像样的衣服了。韩小梅却没那么兴奋,我也觉得奇怪,她的眼睛毫无精神,看东西也漫无目的。我看着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她的疏忽:她的裤链忘拉上了。虽然看不到内裤,但裂开的口子委实让人担心。
我想提示一下她,可张老板在场,我不敢说。
我的脸红了。
张老板笑着说:喝茶。
我移过凳子,遮住了韩小梅。我不是要保护她,我觉得那样实在不雅。
韩小梅见我们喝茶,她就站起来,说了几句感谢张老板的话,离开了办公室。她做记件,凭速度挣工资的。
她离开之后,我感觉自然了不少。
喝了几杯茶,我也告辞。张老板在我走的时候说:好好干,厂里是不会亏待员工的。
我笑笑,我不知道什么叫亏待。我今天之所以这样一来,完全是自己选择的。
我们几个男工在厂房后面挖地沟。
范厂怕以后山洪冲进工厂,就安排我们在工厂四周挖排洪沟。挖完之后,如果还有时间,我想我们就砌围墙了。
中午的阳光很烈,还没有风。邓刚去厨房提了一桶开水,一只碗。渴了,就蹲在桶边喝一气开水。
我们都脱光了上衣。老王精壮,邓刚瘦弱,我也瘦。但比起邓刚来,我就好多了。
老王笑着说:叶竹,你怎么晒不黑?
邓刚看了看我,也说:你的皮肤怎么那么白?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说:可能以前我一直在学校,没见过阳光,身上的黑色素退化了。
在学校的时候,我从来没到今天会挖地沟。即使我设想过未来的艰难,但没有跟卖苦力、挖地沟联系在一起过。阳光照耀着大地,远方仍旧一片苍茫。如果是在家乡,或许我在耕田中地。但在这异乡,我不知道明天在哪里。我只有劳动,用体力的支出来减轻心里的压力。
四周很静,我们三个人,一人在前面挖,一人装土,一人倒土。轮流交换,相互关照,时间就在我们的影子拉长变短中流逝。
邓刚有些不安,干一阵活就朝厂门看看。他的女朋友要来了,我和老王都知道。可我们想不出他女朋友的样子。看厂里那些贵州妹子,身材矮,面子也不怎么样。邓刚的女朋友大概也和她们差不多吧。
老王刨了一阵子,扔了铁锹说:歇一会,太阳太大,喘不过气了。
邓刚把刨出来的土倒掉,直了直腰说:这时间也过得真慢。说完,爬上壕沟,向墙角走去。那里太阳照不到,几只鸡盘在那里。邓刚过去,蹲下,点一支烟,看着对面的山。山很青,树不摇动。远方是一团灰雾。
我和老王也走过来。我掏出“南海”烟,一人散一支。我只有抽“南海”了。老王也不说什么,点了烟,看着下面的桔园。桔子还青着皮,在桔枝挂着,也不晃动。
闷热。
张老板过来了。邓刚挪了挪身子,并没有站起来。老王笑着看着张老板。我一直站着,靠着墙。张老板看了我们一眼。我们都汗流满面,一身尘土。张老板露着一嘴黑牙说:这天气热,以后要早起,这时候就可以回厂里休息了。
晚上睡不着,早上怎么起来?老王笑着说。
那你晚上在想什么?张老板看着老王。
宿舍里连一个风扇都没有,热得很啊。老王也不回避什么,照想的说。
张老板有点尴尬。自己在工人面前一直标榜自己爱厂如家,爱工人如兄弟姐妹,可这大热天的,宿舍里都没装风扇,这不是在否定自己吗?张老板说:你们好好干,我会帮你们解决的。说完,他要走,走几步,又回头说:天热,你们要多喝水。
我们三个都没出声,看着他走远。
老王说:他是个伪君子。
邓刚说:他狡猾。
我看着地面,我不知道说什么,张老板确实关照过我。我能在背后说他什么?不能,我只有听着他俩说。
做生意的都狡猾。老王说。
不八两当一斤,当得起老板吗?邓刚说。
我想笑,却笑不出。脸上的汗干了,结成盐之后,巴在脸上,皮肤像板结了一样。我还是笑了,说:干活吧,再干一会儿,就要吃饭了。
扔掉手里的烟头,我们又朝地沟走去。
邓刚说:饿了,快干不动了。
老王也说:早上就喝了一碗稀饭,一泡尿撒出去,什么都没了。
万里无云的天空,云儿都跑到天边去了。地上没有风。笑过之后,我们继续干活。吃饭的时候,张老板给我一个纸条,说:刚才有个女的打电话找你。你吃完饭后到办公室,给她打过去。
我看了一眼纸条,有点激动地说:谢谢。
工友们看着我,都很奇怪。一个月了,几乎没人来找过我。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人,没有人找,也没信件。今天怎么有女的找上门来了?怪怪地看我一眼后,埋头吃饭了。
我想是林芳给我打的电话。
在这里,女的我只认识一个陌生的林芳。
邓刚说:是林芳的电话?
我看了看他,没说话,不肯定也不否定。
吃完饭,我就去厂办公室,按纸条上的号码打电话。
果然是林芳。那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让我脸红耳热。我是学中文的,但我的普通话没有她说得好。她或者也是学中文的吧。
我不想在这边干了,你们厂要人吗?林芳说。
我不知道。我抑制着激动,说:我们厂的活是苦力活,你能干得了?
你别小看我,我是农村的。林芳说。
我得问问老板。
那我明天再给你电话?
好吧。
挂了电话,我还乖乖地坐在电话边。远在他乡,如果身边有一个老乡,生活就多一点回忆和色彩。如果身边多一个女老乡,不成兄妹,便是多了一个女朋友。
我远方就有一个女朋友。但我没有能力获得她的青睐。或许是我和她前五百年做了夫妻,今世轮回,我们没了缘分。她就跟了别人,我却在原地等她。明知她不会回来,可我还是在为自己等待,以为她会发现,我是最好的。时间的流逝证明,我是徒劳。她已跟那个人走了很远,没有了回来的路。
那个女孩叫琼。活在我的记忆中了。
林芳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我脑袋里**。我不了解她,所以她对我来说充满着诱惑。她是神秘的,需要我用时间,一点一点地剥开她的心灵。
但是林芳的出现还是很突然。我心理上没有准备,我没想到过我在这时候认识一个陌生女孩。虽然琼已走出了很远,但我还是在从前的影子里,捍卫着我对她的忠诚。
顺其自然吧。我想。
走回宿舍,赫然发觉邓刚的**睡了一个女人。
邓刚不在,老王也不在。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女人睡着了。我不敢看,只有退出来。
出得门来,邓刚端了水,从厨房那边走过来。见了我,也红了脸,说:我女朋友中午到了。
就是你**的那个?我靠着墙说。
她累了,先在我**睡一会儿。邓刚有点不好意思。
我说:那有什么啊?要不要我跟范厂说一声?
暂时不用。邓刚塞给我一支烟,走了进去。
我觉得我再守在门边就显得毫不知趣了,看了看四周,就向高炉走去。
那里只有老板娘喂的鸡。它们正安静的趴在那里,享受铁皮瓦下的清凉。
我走过去,挑了一块砖头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厂门那边,听着车间里流水般地哗啦声,想,林芳明天真的过来,那我就又没钱买衣服了。我身上还有三十五块,勉强可以请她吃一顿。可来我们厂,她能吃那苦吗?
张老板从车间里走出来,向我这边望了望,又回办公室去了。
他是个热心人,好像很愿意帮大家的忙。我得先找他说说,如果林芳来了,请他,跟范厂说一声情。
林芳要来了。想到她,我心里有点兴奋。我没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只有快乐地去想我们以后在一起的快乐。她来了,我就可以不像现在这样孤单了。
我孤单吗?
大家对我都不错啊,什么时候都在一起,犹如在学校过集体生活,气氛很好啊。大家都穷,不存在偏见和歧视。如果有的话,我就是对家乡的一份牵挂,我不给父母写信,也是为了省事。现在穷得这样子,他们知道了也不高兴。为了让他们高兴,就不让他们知道我的生活。反正我还有时间,我会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的。
正在我沉思默想之间,邓刚来了。我看了一眼他。说:你不陪女朋友?
她睡着了。
下午跟范厂说一声,把她留在厂里吧。
你前几天不是跟你朋友说了,让我女朋友去当服务员的嘛?
你愿意她去当服务员?
你看我们厂里的事是女孩做的吗?
也行,晚上我给他打电话,问问能不能行。
好的,谢谢你了。
邓刚说完,又塞过来一支烟。
我接过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啥事没办成,就一个劲地抽他的烟,办不好,心里又欠他一笔帐。他是个老实人,谁好就对谁好,我生怕自己辜负了他的期待。
晚上,邓刚买回三支啤酒,一堆熟花生,又到厨房里,把女朋友不远千里带来的肉干做了一个菜,招呼我和老王。
邓刚的女朋友长得不错,比他还高半个头。身材也不像厂里的女孩那么墩实,但胸脯却比厂里的那些老娘们鼓多了。眉毛也淡,几乎看不出来。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才从家乡来,大家多多关照。
老王语塞了,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邓刚有福气,弄了这么一个漂亮妞做女朋友。
邓刚说:我们喝酒吧。
喝酒之后,我到外面给司马一刀打电话。
司马一刀的那边很热闹,人声,歌声,叫喊声,响成了繁杂的噪音。
我说:你那边要不要人?那天跟你说的哪个女孩来了。
司马一刀说:好啊,明天带来见我。
我说好。
挂了电话,我跑着回了宿舍。
宿舍里只有邓刚一个人。邓刚说:怎么样?
我一拳擂在他肩上说:我朋友答应了,你明天带她去见工吧。
邓刚笑笑,又塞过一支烟来。说:晚上我跟你睡。
我推他一把说:你不睡在她身边,别人爬上去怎么办?
邓刚看看我,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9章:第九章”内容快照:
『第九章』
邓刚请了假,带~朋友去找司马一刀。张老板就把邓刚的表弟从车间里~出来,跟我和老王去挖地~。邓刚的表弟~罗伟,大家都不~~名,而直接~他小伟子。小伟子留着长发,脸狭长,白白的,像没见过阳光的白菜芯。一到地~,老王就笑他,说他在车间,被~们玩坏了~。小伟子~了脸,说:那明天该你去了。老王说:我去,肯定让她们个个都求饶。我在~刨土,听了,也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