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树林,何时冬季?
我们不是划一的。不是像候鸟
那样息息相通的。被超过了,迟了,
于是我们突然强迫自己于风头上
并降落在默然的池塘。
花开花落我们是同时意识得到的
而狮子们走到哪里都不知道,
只要他们**仍在,什么是虚弱。
-----------《杜依诺哀歌》
2008年1月1日
元旦,又是一年。新的,也是旧的。
菲儿从书堆里翻出姚菲拉的几本漫画,一边埋怨;“疯子,以后别想从我那里再拿书拉,你看看你都对它们都做了什么?“
“菲儿,你是不是也恋爱了啊?不然怎么比我家的十三还唐僧?“我看了一眼十三,又把眼睛闭上了。实在太困了,失眠都好几天了。
“别把我和你那好色的十三郎相提并论,真不懂你这么一个苦行僧怎么能调教出这样好色的猫来”菲儿装出一副很是惊讶的表情。
我没有搭理她,翻了一个身。
失眠,真是恼人,经常是半夜从梦中惊醒,然后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熟悉的自己,彼此交织,混乱,阴霾,只有自己不停地向前,去接受所有诡异和不可能的情节:有谁家的孩子是一片隐型眼睛?可我却听到它叫我爸爸;又有谁可以和一张书签恋爱?可以在屠戮无数妖魔之后躺在观音的胸脯里安详的死去,重生?可以和自称是明代的鬼魂的女孩在梦里数次邂逅?可以和一个自称是你前世的男子举杯?。。。。。。。
梦向我开启了一扇通往奇异世界的门,可惜它却忘了给我及时返航的图标,最后我迷路了,迷失了,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外面的世界真的好陌生,好破碎,好冷漠。我甚至宁愿相信,现实世界只是我一次短暂的旅行,梦里,才是我真正安家的地方。
可是我还是被梦彻底的遗忘,抛弃了,它甚至连一次让我回去探亲的签证都拒绝了。
我再也回不去了。
可这陌生的世界,我又怎么去适应?我拼命的逃,拼命的迁徙,像暮色里掉队的飞鸟,逃串,哀鸣。
“疯子,今晚上兄弟们准备了一个酒会,你到时别又忘了去啊”
“恩,欧阳跟我说了,我又没有到更年期,别这样损好不好?”
“我就怕你又像上一次那样蒸发了,上次师父都发火了,”菲儿好没声气的揭我老底。
师父,是一个漂亮的女生,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的美丽。
她绝让人一见就永远忘不掉的那种欧罗巴女生。可惜虽然我习惯了以貌取人,但我不喜欢那种颐指气使的贵公主,她对我撒气,大概是因为我不买她债吧。自以为是的女人,。
“你知道我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与其格格不入,还不如闪人好了。”
“不说你了,简直是一根朽烂木头,粪墙一堵,没的救了你/”菲儿**她犀利的虎牙,真不愧是有名的暴力女。。。。。
当菲儿把我到处乱扔的杂志和小说收拾好的时候,我刚好换好衣服。
很久没有逛街了。
“菲儿,以后逛街别拉上我了,我真没有陪女孩子逛街的命,干脆你叫上欧阳吧,他可比我有潜质多了”
“能陪本大小姐逛街都不知道是你修了几辈子的福咧‘菲儿的虎牙又露了出来,我只有任劳任怨的做只哑巴黄牛了。
逛街,记忆中,云儿是唯一一个纯粹为逛街而生的女孩,天才级的。
这世界纯粹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而纯粹的东西却往往其极易碎,或许她们都拥有太过纯净的神性,所以上帝才会那么快的把她们带回去。因为活在地上,美丽的精灵只会受伤,陨落。
现在,云儿在天堂会想着匍匐在地,和尘埃贴平的我吗?还会记得我和她之间的故事吗?或者,她是应该把我给忘了,这样也就没有人再惹她生气了。
爱到可以不爱,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残忍?
也许我会再度爱上那个曾是我自己的陌生人吧,但决不会是现在。天上人间,除了仰望,我又能做些什么?记忆越来越模糊,时间真的要自私的带走关于她的一切吗?还是我真的不配,不配去拥有任何关于云儿的印记?那白莲状的心形印记?
我拼命的想把它们留下来,拼命的杜撰,杜撰着那些本应该属于我和她之间却永远来不及发生的一切。一个吻,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一次牵手。。。。。。。
风能把我的思念打包,准确的投递吗?年迈的它还记得天堂的门牌号码?还是像我一样不小心给遗忘了?她能看到,听到我杜撰的故事吗?
写下《海之恋》,是我太想你了,很久以前,男人们出海,女人们为之守侯,伫立在海边,搜寻着天际的归船。等待和思念的每分每秒,都仿佛经历了数千年般漫长,甚至只是微小的片刻,思念都会从温驯中惊醒,狠很地把我撕裂,像龟裂的大地的**,溃烂,绝望。
为什么缺席,总让爱意。更浓,更稠?
一个四处漂泊的水手说,白天他会带着梦想流浪,继续向前,而夜里,他的思念会水遁回来,在他女孩,梦的上空,守护。
多么华丽,多么冠冕堂皇的承诺,美得就像一个谎言,脆弱,虚无。如同在水上刻的字,漂走了。
“疯子,别傻愣着啊,走了”菲儿推了我一下,我跟着她,从一个店钻进另一个店。白色的装潢,我感觉又走进了加护病房,那里有人在等着我。
我推开门,云儿躺在病**,脸色好苍白,像纸糊的天使,只消一阵微微的风就可以把她从我的世界里吹走了。
“哥,你说我会死吗?我是不是以后就不能再看到你了?”云儿扑在我的怀里哭了。
“小丫头你别瞎说哦,哥还要和你一起去海边放风筝,还要给你画好多好多的小猪,粉红色的,会飞的那种。“
“那云儿要乖,哥你要等着云儿哦,戴帽子的姐姐每天都给云儿打针,很痛的,还有好多好多的药,不过云儿不怕“
一个月后,云儿就走了,很安静,脸上还挂着笑容,她在梦里又遇到了什么?那么开心,那么甜?
阿姨哭了,瘫在叔叔怀里。他们都好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
“天翼,谢谢你每天都来陪着云儿,这是云儿留下的画,我想她是想出院的时候亲手交给你的,。。。。。。“叔叔递给我一个画夹,草绿色的封面,旁边蹲着一直笨奔的小熊。
那一年我十七岁,云儿十四岁。
“疯子,你今天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菲儿突然停下来冲着我说。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而已“
“还是不对“菲儿摇着头,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回去了”
“恩”
晚上的酒会,我还是去了,虽然我知道我不属于那里。
酒会上来了很多人,可惜多半我都不认识,习惯性的挑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
突然间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我知道今天的主角到了,师父和到场的人打着招呼,而我一个人喝着闷酒,多少年份的葡萄酒?我品不出来,酒,其实能醉人的就好。
酒,也许是人类迄今为止一件不是很糟糕的发明。尼采在《悲剧的诞生》里不无激动的赞颂着伟大的酒神艺术,只是在我,我宁愿记住慕尼黑**的啤酒节。完全释放的自己,没有地位,没有过去,没有防备,甚至没有人会认识你,彼此聚在一起,只是为了可以短暂的忘记自己。
而现在的酒会却往往背道而驰,让人缓慢又透明。
欧阳看到了我,向我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玫瑰花一样的女孩,娇艳,却有点青涩,青苹果般。
“疯子,暴力女呢?
“不知道,那野丫头估计找她的青蛙王子去了吧?”我没有抬头。
“真不懂你近视还是远视,那么好的女孩都往别人怀里扔,现在行情上涨,该抛的时候就应该抛了,感情和玩股票都一样,买进,买出,小心被套牢了,到时绣球估计只能当足球耍了”
感情,竟然可以形容,一首《上邪》,恐怕也要遭遇审查了,兴许,考古学家和地质学家可以证明,那个年代,山洪泛滥,地动山摇。亘古,恒远,都会被技术分解。可怜的始作俑者也难免被扣上误人子弟的罪名吧。时代的物质几何级的发展,智力和行为却越发的儿戏了。
不过菲儿那野丫头到底跑哪里去了呢?
前天和她一起看《大地雄心》的时候,她中途跑掉了。她是不是也一直在寻找,寻找一块可以停下来的土地?结尾,我没有看,我从来没有信心和耐性去接受别人给我界定的美好或破碎,哪怕那只是演绎,我也不喜欢去触碰。
布烂泥说,看几部很烂的电影,抵得过一次恋爱。女生都这样吧,敏感,神经质,加点傻气和发达的泪腺。
这时候菲儿和布烂泥刚好进来,看到我和欧阳在一块扯淡,也凑了过来。布烂泥还是老样子,幽怨,安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一丝丝的涟漪,深邃的可怕。不知道她是否还是喜欢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小的地方,毕竟差不多有一年没有见面了。
欧阳和菲儿都知趣的走开了,布烂泥稍微迟疑了一下,坐了下来。
“最近还好吗?”我看着她略微消瘦的脸。
“没什么好不好的,习不习惯而已,没有了右手,我还可以是一个左撇子”
“还喜欢唱歌吗?”我尴尬的端起酒杯。
“你知道枯叶蝶和荆棘鸟之间的区别吗?一个撕心裂肺的哀求,一个选择妥协,其实它们都不过是受伤了”
“所以你选择做一只朴实无华,沉默的枯叶蝶是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掏干了所有的气力,竟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对不起,”
布烂泥也没有说话,侧过身,外面下起了雨,我的心,也零星的飘起。
槲寄生,真的不该也不配拥有朋友,因为它永远都在榨取那些属于别人的养分去延续自己。像是一个的强盗,即便善良,都逃不过最后的审判,和鲨鱼沉埋大海。当他们失去了猎物,失去了施暴的海域,他们只能把戾气发泄在自己身上,把自己送上祭坛,毁灭。
人,高高在上,飞翔,是否会想到支撑他们腾飞的跑道所经受的损毁和负重?自私,为什么可以这样理直气壮,这样厚颜无耻?
除了再见,谁还会说我记得你?
我们的标语什么?也许就这么一句“再见,再见,记得我”不负责任的把所有的罪责和错过统统归咎给别人,把自己装扮的像一个无辜的白痴,一个三从四德的娼妓。
“疯子,还是一个人吗?”布烂泥回头,凝望着。
“恩,不过我还是会偶尔梦到狮子”
“你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人,甚至你也不属于自己,你追寻的只是你心中的影子,像黑夜和白昼,彼此追逐”
“你是一个好女孩”
“可你永远都不能假装是一个好男人”布烂泥的眼角打**。
接下来,是我们熟悉又陌生的沉默,拉锯。两座安静的山峦。很久,她才站起来,离开了。对着一个被我伤过的女生,我能做些什么?除了祝福和忏悔?她要的生活,我永远都无法给。
看着喧嚣热闹的人群,外面下雨的街头更适合我吧,我想。
走在回家的路上,才发现今天的夜真的好冷,我全身都被淋**,风咬着我衣服,不停的拉扯。霓虹灯在我的左手边,冷冰冰的。
天桥上的乞丐还没有下班,每次对着他们,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同情还是羡慕,看了几眼,继续往前走。
乞丐,对我,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嘀咕着。
他们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活在当下孱弱的眼前。每一天他们的身边都会有无数的人路过,然后消失,像平行的铁轨,没有交集,一个善意的微笑,或者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恩,都像是乌托邦的寓言。他们的自由如此丰满,以至于超重,一文不值。
而我,也只是一个穿着西服体面的乞丐吧。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5章:5”内容快照:
『5』
尽管灯灭了,尽管都对我说了:演完了,尽管从那戏台~空无连同~暗的过堂风一齐~来,尽管就连我那些沉默的长辈中都不再有人同我坐在这里,不再有任何~,甚至连长着褐色斜眼的~孩也都不在了:我却呆着不走,总会有观看的。-------《杜依诺哀歌》2008年1月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