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塔

　　时间过得真快，两个月前的冰天雪地的情景还在我的记忆里封冻痛苦，而现在，连大雁塔梅花都还来不及凋谢，就已经被满目桃花的妖娆包围了。大雁塔，是唐朝时，唐玄奘为唐太宗翻译佛经的地方。盛世唐朝已经灭亡了一千三百年了，这座传奇中的佛塔却还在这里，经历了千年风霜，依旧那样古朴庄严。只是我那年和她一起上塔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广场，没有喷泉，只有一条小巷子，从她家一直通到这里。

　　我站在塔下向上望去，只看到一条条飞檐和摇曳的风铃，就象当年她乌黑的长发。门票已经买过了，可是我却不想上了。因为那无数游人踩踏过的楼梯，也是我和她一起一级一级踏过的。

　　是的，那是一个冬天的清晨，大慈恩寺里几乎没有游人。我牵着她的手，一级，又一级地顺着螺旋形的楼梯踏上宝塔。每上一层，我们都会在窗口前向外张望，辨认着周围的景物。只上到第三层，她就已经分不清方向了。我说，你和我妹妹一样，到了生地方，丢了都不知道。她说：“不是有你吗？我就不相信你能把我卖了。”

　　我对她说：“你知道吗？唐僧就是在这里翻译佛经的。他从天竺回来，以为可以通过诗经布道，让天下和平友好。可他想不到的是，唐太宗正是从他口中知道了西域的情形，才发兵毁灭西突厥，从而使唐朝的势力直达中亚。当然，那已经是无数的鲜血流过之后的事了。”她说：“为什么你总是喜欢说军事的事？这里是佛塔，不应该说杀人的故事。”我说：“你不让说我就不说了。那还是说说你和我的事吧！”她甩开我的手，嗔笑着向上一层走去。我追上去，她说：“你和我有什么事？”我说：“什么事……，看来还真没有什么事。不过，要是让你爸知道，就真的有事了。”“不理你了！”

　　她说：“我爸并不是不让我和你在一起，你想，那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约束过我和你来往。可是他就觉得，你要是不在西安，有许多事不方便。再说了，你和我现在都才二十岁，想那么多干什么。”我说：“你和我虽然都是二十岁，可是我已经认识你十年了。十年前，有一个总爱哭鼻子的小女孩，总想和我争你全班第一，总想让我甘心认输，最后在一次次的失败后才当我是朋友。你不要不高兴。有那么一年时间，那个小女孩，每天和我一起上学放学，虽然有车接送，却宁可和我一起走路，在路上每天给我买一个烧饼。碰到星期天，和我一起到河边背书。可是每次我背书都成了背她……过河。河那边有一片树林，有白杨树、杏树，还有一片沙枣树，春天的时候，我给她采杏花，秋天的时候，我给她摘沙枣，冬天里拉着她滑冰，夏天里陪她看雪山。直到有一天，她不见了，我跑遍了我和她在一起呆过的所有地方，一直找了六年，才终于找到了她……算了，我还是不说了，那个小女孩又想哭了。”

　　“谁想哭了？我知道你就会花言巧语。现在说得这么好听，前年为什么写那样绝情的信。害得我哭了那么多次。连信纸上都是湿的。”

　　“我这不是又来了吗？不生气，好吧，还和以前一样。”

　　“这还差不多！”

　　上到最高一层，那里有一块石头，石头中间有一双深凹的足迹，看说明是唐玄奘的足迹。在足心还刻着佛家的经文。她还真的双手合什，闭着眼睛许愿了。我没有打搅她，直到她睁开眼。她问我：“你不想许个愿？”“不！”“为什么？”我站在窗口，说：“我的心愿是不适合在佛家的地方说的。再说了，要是有什么愿望，就要用尽心力去做到。而不是许个愿就梦想着能达到。”“那，你说我的心愿能达到吗？”

　　我转身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我说：“天，是不会照顾人的。可是我相信，事在人为！”

　　……那句事在人为的豪言壮语还在我耳边回响，可是我却终究没有完成。其实我也许了愿的，就是想能进入那个城市。可是我努力了，却没有成功。我被挡在了城市之外，而她却在城市里等待。我坐到了一条石椅上。那是我们曾经一起坐过的地方。周围的梅花已经快凋谢了，大红的，淡黄的，在春风之中舞动最后的美丽。一阵风吹过，**纷纷扬扬地飘落，仿佛一场梅花的雪。我想起她当时穿的就是一件黄色的外衣，而她的围巾，正好是鲜红的。那一次来得比今天早，梅花不定期刚刚绽开笑颜。我还对她说：“你是腊月生的，前世可能也是一株梅花。”而今天，梅花谢了，她也不见了，一如我的爱情。

　　……连天飞雪遮不住，一枝梅花入云来。不羡桃花有人采，只向深谷独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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