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铺的女人们
焱姜
怎么扯得断
这缥缈着的乡情
像扯一根丝线
她把我心灵的双翅
缠绕
玉凤
玉凤打理“赵记粥铺”已经整整五年了。粥铺二十四小时营业,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休息。她每天上白班,有一个领班协助她。她的丈夫老黄上夜班,同样有一个领班协助他。饭店所处位置并非市中心,当然也不是本市最繁华的地带。它就坐落在距松花江边不过五百米的秦川街上,刚好处于秦州街和咸阳路交汇处的西南角上。粥铺占用二层楼面。一楼主要是大厅、后厨房及粥房,二楼除几间包房外还有一间办公室和库房。
玉凤不但人长得漂亮,为人也和善。她只念了三年小学,但是这一点丝毫无损于玉凤在粥铺管理上的精明。她的没有文化并未使她在生意上有所损失,但她的漂亮和善却使员工乐于与她接近。
来粥铺就餐的人很少有那么讲排场有派头的大款和绅士。但正因为这样,光顾粥铺的人才多如牛毛。每天早晨粥铺都是人声鼎沸,就是夜里也很少有一个顾客没有的时候。
四十出头的玉凤在上周下了天大的决心才跟着两个宝贝女儿却了一趟北京。这不,刚下火车没回家就直接来到粥铺。一边放下大包小裹一边对大家说,北京没啥意思。
哪也没有家好。前厅经理钱进认真地说,听那口气好像他周游过世界似的。
去了一趟北京,玉凤非但没觉着视野有所开阔,倒觉着有天大的失望与后悔。来去自然是卧铺,她却一点也没睡着。好在到家了。她在心里感叹。她想念粥铺,想念粥铺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员工们。此时尽管感到有些劳顿,但她好心情仍如此时的阳光,骄得很呢。什么王府井、西单、东单的大商场她都逛了个遍。这不,一个个大包小裹就是证明。
玉凤对钱进说,再哪也不去了,太遭罪了。北京有的咱这也都有。
那可不。那都一样。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嘛,钱进连连点头说,凤姨,上楼吧。这几天累坏了。
钱进在这个店也四年整了,这些年来她靠着自己的机敏与干练赢得了大老板及玉凤夫妻俩的赏识,当然也使那些服务员服务生没一个不惧怕她。她在粥铺不单挣着高薪还因此交了不少朋友。她是经理,人们习惯叫她大领班。她是没有权力为谁免单的。但是,她可以为朋友赠送菜品,而负责下单子的服务员打死也不敢把这事报告给老板或是玉凤夫妻俩的。她那过分追逐权力的性格使她想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除了老板。她甚至不把厨师长放在眼里,这一点,从老板到玉凤夫妇也是默认的。经理有权批评菜品,而厨师长都绝不可能跑到前厅去管三管四。
玉凤对钱进说,这些天辛苦你了。
凤姨说啥呢?钱进说完就提起两个大的包裹朝二楼走去。
钱进比玉凤整整小了二十岁,多读了六年书。她除了从乡下来到这江城哪也没去过。就是别的饭店她也未去过。
我给你买件小衫呢,可漂亮了。玉凤对走到二楼转角处歇气的钱进说。
谢谢凤姨。钱进说,我这辈子赶上凤姨一半我就知足了。钱进一脸的真诚。提起包裹跟玉凤一起走进办公室。
这几天店里没事吧?玉凤还没坐下就问道。
凤姨真是对店里的事上心,钱进认真地说。我赵叔每天都过来一趟。还反了他们呢。后厨也没事。
没事就好。玉凤说。出门太累了,再我可哪也不去了。
玉凤此时感到头脑胀乎乎的,她知道自己是太乏了。钱进也看出了这一点。
凤姨,睡一会儿吧。有我呢,你放心。钱进说完退了出去。
玉凤真的躺倒在**,合上眼尽管觉着一阵阵的咣当当咣当当晃动着,但却立刻睡着了。
王波
下午,只要不是天正下着雨,后厨的人除却值班的便都从饭店后门出来,在建筑物的阴影里一边纳凉一边说笑,有的也干些微微了了的活计。譬如掐个豆角,打个土豆皮之类。
今天也不例外。大家正听洗耳恭听洗碗的王波给大家说笑话。
从前有一家有三人女婿,老大老二自是聪明,老三则多少有些愚钝,大家聚在一处时不免有拿他开涮的时候。说有一天三连襟一齐到了岳丈家,岳丈岳母自然对他们是一视同仁,一样的待承。酒菜做好酒桌摆上,岳丈别出心裁让三个女婿各做三首打油诗,并规定,必须符合什么一站,什么好看,什么成群,什么赶散方可吃酒。
三个女婿挖空心思搜肠刮肚地想啊想。
果然老大聪明,他看见院外的一棵老柳树来了灵感,于是说道:“好比那棵杨柳往那一站,柳枝飞扬多好看,招得家雀成群,老鹰赶散!
几个人齐声喝好。老大杯酒下肚。
二女婿受了老大的提醒也有了佳句。一指屋角立着的高粱囤吟道:好比高梁囤往那一站,装满粮食多好看,招得耗子成群,老猫赶散!
大家又一齐喝好,老二也干了一杯。
三女婿左顾右盼啥也没有适合打油的啦,急得满头大汗。老大老二乘机挫他使他更火上浇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时刚好他岳母端着盘子又来上菜,他嘿嘿一笑说,有了。
大家一齐催他快说。
于是,三女婿张口说道:“好比丈母娘往那一站,戴朵花儿多么好看,招得野汉子成群,老丈人赶散!
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厨师长老周笑出了眼泪说道,刷碗姨呀,你可……
众人大笑之时,玉凤也来了,王波给她一只小板凳她拒绝了,王波也不客气照旧坐着。玉凤站到了熬粥的张凤珍身边。两个人都算不上胖,并肩一站对比虽不十分强烈,但也比出张凤珍还是略胖点,腰也有点粗。
你们看凤姐的体型保持的多好,张凤珍说,哪象我跟猪似的。
玉凤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珍姐还能进步,真的,老周说。后厨房的几个人会心地笑了,凤珍装作没看见。
玉凤体型确实不赖,但你哪有猪那么富态,王波说,你要非说自己跟猪似的,那也就是一个瘦肉型的克郎。
高,还是王姨高,老周伸出大拇指。
所有人都大笑。
你就跟你王姨学吧,张凤珍说,你王姨上粥铺来,别的没学会,就学会挫人啦。
你自己说自己跟猪似的,老周说。珍姐善于自我批评,我得向你学习。
你闭嘴不说话能把你当哑巴卖了?还是能死?张凤珍说。
死也是笑死的,老周说完又笑了。
王波坐在那看着大家笑。她已经从早晨上班一直站到现在了。她要好好歇歇腿。早餐的碗、碟、盘、匙如流过坝上的水一样哗哗地就下来了。从冲、洗、涮到捞出来摆好全靠她一人搞定,早餐时后厨没有闲人,谁也帮不了谁。前厅里的顾客跟炸营了似的,哪个不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北京怎么样?王波微笑着问玉凤。
一点意思也没有。就是人,到哪都是人。玉凤爽快地说。
王波看一眼老周,老周又看后厨房的那几个伙计,几个人会心地笑了。
你们笑什么?张凤珍问。
没笑啥。没笑啥。老周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止住笑。
原来玉凤去北京走后,后厨房的人都议论这回凤姨可以开开眼界了。俗话说,吃惯的嘴,跑惯的腿,凤姨以后该走遍中国了,要不挣那么多钱怎么花呢?只有王波说,你凤姨回来肯定说“没意思,不信打赌”。老周问为什么,王波不客气地说“旅游也需要文化”。现在玉凤回来了,果然说没意思,大家能憋住不笑吗?
粥铺离王波家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王波有时走着就过来了。咸阳路北到王波家那一带在动迁,路边摆满了破旧的无处放的家什。马上就要拆这些有碍观瞻的棚户区了。朱红的拆字写在墙面上。让人感到有一股咄咄逼人的味道。
整个这一片都人心慌慌的,大家聚在一处忽儿一会说马上就拆,忽儿一会儿又说不拆了,产权是教会的,没有交涉清楚。王波每天在这里穿行,每天都有不大不小的或新或旧的奇闻怪事传进她的耳朵。王波倒没什么慌的,反正她家那里也不拆。她家住的那栋楼比较偏,以这个城市的发展速度估计十年二十年也拆不到那里。所以,她也就相安无事了。
张凤珍
豆腐干大小的黄色麻将牌已经摊在桌子上了。老周连忙把骰子拣出来说,先把牌码上再打骰。
包包子李师傅问,你老婆回娘家了嘛?李师傅是渐江绍兴人。由于多年都在东北谋生,他的普通话虽然不怎么样大家也都能听懂。
嗯,老周答应说,刚才走的。
我们当天就来玩麻将。你这叫什么?包师傅说,用东北的话叫气管炎对吧?
老周、李师傅,还有另两位参战的张凤珍和钱进都笑了。
就是气管炎咋地?她一回娘家立刻炎症就没了。老周自嘲地说,比大头孢都好使。
众人又笑。老周今年二十七岁,在粥铺大家都这么称呼,就连拌凉菜的马师傅才二十三岁,大家照样叫他老马。这里除了玉凤两口子、两个洗碗的以及李师傅,最大的就属凤珍,也是离四十还差好几年呢。老周的媳妇原来也是粥铺的服务员,结婚以后怀孕了才在家里赋闲。做厨师这一行的几乎娶的都是服务员或面案的,总之,近水楼台嘛。老周就时常开玩笑地说,别管挣钱不挣钱,先泡几个服务员。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当着老婆面说的。
上次咱们是把包师傅给劈吧啦,钱进一脸得意地说,今天你小心喽。
上次是我心不顺,手气不好。李师傅说,今天一定血债血偿。
张凤珍已把面前的牌码好。
我刚来时以为包师傅姓包呢,钱进说,好长时间才整明白原来你姓李。
你们这些人没礼貌。李师傅说,总有人老包子老包子的叫,真的没礼貌。
那三个人听了哈哈一阵笑。老周的骰子已掷了出来,照规矩坐,老周、李师傅从对面,张凤珍、钱进从对面,钱进坐老周的上家,张凤珍坐李师傅上家。他们愿意和李师傅玩麻将,因为他无论是输还是赢都特兴奋。不象有些人一输就疾头白脸的。
一上一听,急的要命。老周对钱进说,铁子,再给一口呀。
今天要不把换劈吧啦,我心里都难平衡。钱进说,东风,和去吧。臭死你!
俗话说,旱刮东风不下雨,就慈悲慈悲呗。老周说着自己也摸了张东风随手打出。
张凤珍的电话响了。铃声是刀郎的《你是我的情人》,老周和李师傅都笑了。
你俩真缺德,一个电话铃有啥笑的。张凤珍说完摸出电话看。
铃声表达一种心声。李师傅说。
对,表达一种渴望。老周附合道。
不好意思,张凤珍说完起身离座到阳台上去接电话。其余三人一齐坏笑着。
张凤珍把电话塞进裤袋坐下来说,是我姐。她问昨天没揉菠菜呀。昨天菠菜没来我搁啥揉。我姐可真是的。
大家都知道凤珍说的她姐是粥铺另一个熬粥的,而并非她的同胞姐姐。老周就经常在背后说凤珍是“尿罐子镶金边——就是最好”。今天听她一口一个姐地叫着可见一斑。
有来显不就好了,省着梦生,直说“不好意思”,这有啥不好意思的。老周嘲笑道。
凤珍白了老周一眼。
我嘴大舌长,你可得原谅我,我得罪不起你。老周说完嘿嘿一笑。
调风调风,坐你下家真倒霉,一口也不给,铁公鸡似的。钱进说。
李师傅脸一阵红,因为他在这个店里是出了名的小气的,大家背地里就叫他铁公鸡。
铁子要换座,咱们就换。老周满脸笑呵呵的,我是由着你呀。你说咋着就咋着!
咋着个屁!钱进把骰子丢了出去。钱进和张凤珍换了位置。
张凤珍又搂了个宝中宝,钱进还闭门呢,气得直咬牙。
今天你是栽了。老周一边码牌一边说。
哼!钱进说,还不知什么来着?那句话怎么说?
鹿什么来着?老周说。
鹿什么手?李师傅说。
我不知鹿什么手什么,只知道秋后算帐!张凤珍说。
等明天问刷碗姨,她准知道。老周说。
你说的是王姐?李师傅说。
那还能是那个刷碗姨呀。老周说。那个刷碗姨说话老他妈差劲了。老周的脸色居然带
怒气。
现在后厨缺个改刀,干招也招不上来。赵叔说干脆招个摘菜的吧,是不大伙儿也能轻巧点。老周打出一个幺鸡。我寻思靳姨家住平房,一左一右好沟通,就让她去帮问一声有没有愿意来饭店打工的。你们猜她说啥?
她怎么说?李师傅好奇地问。
她说,没人来,俺家那块住的都是土豹子。
差劲!差劲!李师傅说。乡下人日子也比她好过。
土豹子都进城买楼房了呢,她住平房还是租的呢。老周说,当时没气死我。
咱们店总共就她一个市民!张凤珍说,从上到下,包括老板。
张凤珍这把是漂儿,已经上听乐。她心情好极了。兄弟,给姐上个泡。
老周摸出一支金桥递过去。
不行,不行。张凤珍连连摆手。太冲。
李师傅递给她一只白沙并为她点上。
好烟,张凤珍吐出一口烟。
我看是那个广告好。李师傅说。那个帅小伙说,鹤舞白沙,我心飞翔。
张凤珍的手机又响了。
张姐的业务嗷嗷地。老周说。
玩一会儿也不让你消停。张凤珍说完掏出电话,是燕子,店里有事?
张姐,你家刚才打电话来了,说燕燕她爸又上你家去作去了。你妈叫你加小心。电话传来燕子的声音。
唉,让你们笑话了,他就作吧。多暂作死拉倒。张凤珍说完把电话关了机。
往家打个电话吧。老周说。
没事,哪月他不去作两回。张凤珍说完摸起了一张么鸡就打了出去。
谢谢,单吊么鸡!钱进和了。
没本事还有脾气,这样的男人要得吗?张凤珍一推眼前的牌。可惜了。
另外三个人没明白她得话是牌没和上可惜,还是嫁了那样的男人可惜了她。
男人嘛,赚不来钱就莫讲话。李师傅边说边码牌。我的原配老婆长得是很漂亮的,那时在乡下哪有多少钱,就跟人家跑掉了。现在你嫂子不漂亮,还带着两个仔,男人就得拼命赚得钱来,别的没话讲。
不挣钱,你别祸害也行呀。张凤珍无可奈何地说,不怍就行。
就凭张姐这长相心机摆不平他?老周说,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张凤珍心神不宁,张凤珍六神无主,接连点了好几个大炮。老周最后说算了吧,改天再玩吧,于是大家就散了。
燕子
燕子在粥铺里负责打粥。她长得很漂亮,只是皮肤略微黑,大家就叫她黑牡丹。她长得有些像宁静,可是她整个人除了睡觉一会儿也不宁静。在粥铺里顶付灶的孙师傅不光人长得英俊,一张巧嘴天天逗得前厅后厨的人哈哈直乐。当然,一刻也不宁静的燕子就正好跟他合拍。晚上的饭口快到了,燕子开始备碗。她进后厨房来拿碗时,孙师傅正在做锅包肉,还没等孙师傅张嘴逗她,她却先开口问孙师傅昨晚哪潇洒去了?孙师傅一边把菜出勺一边说,这你还用问我吗?你不也去了吗?燕子说,真能闹,谁跟你去了?孙师傅用手勺用力在大勺上磕了一下说,走菜!转身一边刷大勺一边说,你没跟我去你咋知道我去潇洒?后厨房的人都把孙师傅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就一起哄笑起来。谁跟你去了。燕子把拿起的碗又放到案子上,过去在孙师傅的后背上捶了几下。这小杵子,肉透透的。孙师傅放下大勺说,跟我还辱没你了?粥铺的人都知道本人最大的特点,也可以说是长处就是大方。对你这样既有姿色又没有老公的人我决定大舍江东,你敢要不?燕子拽住孙师傅的胳膊用力摇着说,你大舍江东,舍吧,先舍了这条胳膊吧。
这么撕疯撒野的燕子谁能说她宁静呢?她把孙师傅挑逗的心旌摇动,心猿意马。但她自己知道自己就是强打精神浪,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倒。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半牲口性!燕子余兴未消,捧着碗走到明档还在喋喋不休!
燕子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就猛然想起自己的丈夫以及情人来。她感到自己无法继续搬碗,就把碗放在明档的大理石台案上,就在一个小板凳上坐下来。她把背靠在墙壁上,把头仰起使后脑勺也贴在墙上。她闭上眼睛,慢慢地回忆来这里之前发生的事情。一幅幅的画面果真就如电影一般在大脑里放映起来。当时她正趴在情人的怀里痛哭,被不期归来的丈夫撞个正着。丈夫先是愣住,她和情人也发怔。紧接着丈夫暴怒,进厨房抄菜刀的当口,情人跳窗户而逃。丈夫欲追被她拦腰抱住,丈夫在试图挣脱时,手中的菜刀把她的胳膊划开一条半尺长的血口子。丈夫看着她汩汩流血的胳膊不追情敌了,但也不为她包扎伤口,而是扒下她的衣服把她按在地上**了。她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流泪。多少次都是这样,她知道反抗只能招来一顿暴打或是非人的折磨。这一次忍耐不完全是因为害怕,而是她在此时心里暗暗下定一个决心。丈夫见她流泪非但没有停止自己的行为,反而在结束时左右开弓给了她两耳光。
丈夫心满意足地走了。燕子哭了好久也想了好久,然后在第二天就来到了城里。她在火车站打出租车说是要去“赵记粥铺”,司机问她去哪一个“赵记粥铺”她就懵了。她只知道邻居家的女孩在“赵记粥铺”上班,并不知道有好几个分店。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想起曾经听那女孩说下班去江边玩,就说哪个离江边近就去哪个。来到粥铺前刚好感到饿,也刚好看到粥铺外面贴的招聘打粥员的启示,就走进粥铺先喝粥后应聘了。碰巧,她的那个邻居的女孩就在这里当服务员,不过她是夜班。
一转眼燕子已来粥铺两个月了,她不知道孩子怎样,也不知情人怎样。她打他的手机总是关机,而他又一个电话也不打给她。她不敢关机也不敢换号。倒是时常接到丈夫的谩骂电话。她脑子里的一幅画面定了格:满脸横肉的丈夫一张脸扭曲着抽她的嘴巴。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燕子对自己说,死也不跟他过了。
燕子,把菜粥上去。和燕子一起上夜班的熬粥师傅杨丽萍喊道,小米粥也好了。
燕子一激灵站了起来,走进熬粥间把满满一罐菜粥端出来,吃力地放在明档上的粥槽里。当然还有小米粥。
燕子,杨丽萍吩咐道,让老孙他们帮咱们挖莲子芯。
用他挖,不够受他气的。燕子说,一会儿我自己挖,不用你。
把你能耐的,杨丽萍哈哈大笑着说,你就消停一会儿吧。
燕子又开始搬碗,这一回进厨房她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头不抬眼不睁的,搞得后厨房的人贼啦啦地困惑,孙师傅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丽
穆吉在卫生间遇到了眼圈发红的老婆李丽。
咋地了?穆吉关切地问。
还不是那个坏蛋!说着李丽的泪水流下来,她找我碴。
别干了,节省点花,也不差你挣这几百。穆吉说,你不说我说。
李丽今年才二十二岁,要不是结了婚她和其他服务员没有任何差别。她十七岁就来到粥铺,和厨师长老周包包子的李师傅一样都是元老级的。也就是在这里她认识了老周的把兄弟穆吉并跟穆吉谈恋爱结婚。她现在也真是干够了,可是小两口新买的楼房还欠着债呢?虽说是欠老板赵叔的,不要息不要利也不追债,可是毕竟是欠人家的。欠债和存款那感觉绝对是截然相反。
小丽真仔细,玉凤就时常这样说。
李丽就这样一分钱也舍不得乱花,眼看着再有两个月就可以还完债,李丽是下定决心等还完债再不干的。
不,就干。李丽抹了下泪水说,让她挤兑也是白挤兑,她前进,别人就的后退呀。
穆吉被李丽的话逗乐了。见四下无人在李丽脸上亲了一下,李丽泪还没干呢就也乐了。抬手打了穆吉一下说,烦人。
李丽是被养父母收养的,至于其中的原因她无从得知,她也不想知道。当然,刚一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有些承受不了。曾一心想要寻找亲生父母,等冷静下来以后,她就觉得那样实在是没必要,现在的父母才是恩重如山。当初亲生父母狠下心来将她送人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如果他们想找到她就能来找她,不来也无所谓,一是早已没了那情份,二来也没那名份。自己去找,找到找不到都难办,也许还会伤了养父母的感情。倒是穆吉总觉着心里放不下,暗地里托人帮忙寻找。
李丽从小就受父母的宠爱,她也十分的孝顺,就是姥姥和舅妈也都十分喜爱这个抱养的女孩。在村里读完小学,父母花择校费把她送到市里的重点中学去读初中。给她买名牌的运动鞋穿。只有周六的晚上才回家。
妈,我在学校里是班长呢。李丽说。
我姑娘多有出息。母亲满脸幸福。
同学们都得听我的呢,李丽说,妈你也得听我的。
好,妈就听你的。母亲说。
那好,你现在就坐在这看电视,我给你放二人转《杨八姐游春》。李丽说,我去做饭,不许说不好吃。
母亲笑了,笑得那么甜。
看着母亲的笑脸,李丽就过了二十二个春秋。
李丽小时候总是舅舅哄着她玩,舅舅刚好比她大十二岁。有一次舅舅背着她跟别的小朋友玩捉迷藏,舅舅在奔跑中跌倒了,背上的她也摔到地上。正好一个蒿子棍就扎了她的小屁股,她自然是哇哇大哭,舅舅也吓坏了。回到家里,母亲埋怨他不小心,姥姥也骂他没用,气得舅舅拿起母亲的织针要扎自己的屁股,惹得全家人大笑不止,她也就不哭了。
李丽的舅妈对李丽一点也不比母亲对她差,舅舅的一对儿女跟她就如同亲姐妹。以至于,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总是认为舅妈一定跟她有某种血缘关系,对她的身世也一定清楚。
二十二年,自己活了二十二年,居然不知道谁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这么一想,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惆怅。二十二年的养育之恩,何以为报?这么想时,她便恨不得让她的养父母如菩萨那样受自己的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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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铺的~们二』
王~桌子~的铜火锅里肉与菜随着滚开的汤翻卷着。这是几个高中~同学的聚会。李莹殷勤地招呼大家快吃,同时介绍说这是乌拉街火锅,最正宗的~族美食。老话说,先有乌拉后有船场,可见乌拉街是很有历史的。说完李莹见众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连忙说,真的,不信你们问王~,咱们的才~,作家。可不是,哎作家,你现在~嘛呢?在家坐着呗。王~说完在~的人哈哈大笑。乌拉街就是当年~真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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