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珍
张凤珍回到家里才知道家里出了大事,当然是听乡亲们说的。大家起初还以为她是知道了消息才回来的呢。
张凤珍看到家里一片凄凉,两眼发直,如同挨了闷棍一样,困惑地看着邻居们。
凤珍,这都是前天晚上的事了。西院住着的堂嫂说完就叹口气。
前天晚上?凤珍想起来前天晚上自己上的夜班接到过那恶鬼的电话就问,晚上他还来作?
可不是嘛。堂嫂说,下午他就来了。晚上你妈好酒好菜招待了他一顿。
真把他美的。凤珍忿忿地说。
等到半夜,你妈就下手了。把他脑袋开瓢了。堂嫂说完连连咂嘴,瞧那神情就像她亲眼所见,又像是多解恨似的。
把他脑袋开瓢了?凤珍似乎不相信地问,瞬间,她好像突然醒悟过来,那他死了?我妈杀人了?
就是呀,你才知道吗?你妈自己打电话报的警,当天夜里警察就来把你妈带走了。堂嫂的语气比凤珍还惊讶十倍。
哇的一声,凤珍哭着坐在了地上。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她抬起放到炕上,又一阵苦劝凤珍才住了声,哽咽着问那我爸呢?
你爸今天进城了,说是给你妈送些换洗的衣服。堂嫂说完叹口气。
我也去,我要看我妈。凤珍站起来说。
去也看不着。昨天你姐和你小妹都白去了。家里还都没收拾呢,你不如拾掇拾掇屋子吧。你姐她俩都害怕,不敢进那屋。你爸也没整干净。他是你男人,你不该害怕才是。堂嫂喋喋不休地说着,还不住地打着咳声。
他是谁男人,我都跟他离了。凤珍说,不那个**的男人。
二珍呀,快别这么说。堂嫂连忙劝导,你没再嫁,他也没再娶。咳,再说人都没了……
张凤珍今年三十有三,由于这些年与丈夫操心费神,时不时还动动干戈,哪有心思梳妆打扮,早已是风采不再。在家做姑娘时,她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追求她的何止是本村年貌相当的小伙子,就是十里二十里外的小青年哪个不知道青山乡黑岭子有个张家二珍。从十七八岁起,就时常有媒人上门提亲,门槛都快让人踢平了。谁知她千挑万选的最后就选中了这么个贪酒好色整天寻衅滋事的不良郎君。当初凤珍她妈就不赞成这桩婚事,一是离家远,两家相距五六十里路,二是看着他不像正经过日子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喝起酒来一瓶又一瓶。他看自己的女儿的眼神也让她这做妈的觉着别扭。可是凤珍欢天喜地的,每次那小子一来,她就乐不可支地跟走了。令她妈只有干瞪眼的份。一来二去,生米煮成了熟饭,母亲也就不再反对,反倒催着快些结婚算了。
头两年小两口的日子还算凑合。凤珍可不是温室里的花经不得风雨。她不光长得漂亮,过日子也是把好手。什么下田种地,做饭喂猪,看家打狗。总之,庄稼院里的活一应全摆。当下人们常说男人有钱就学坏了,凤珍的丈夫没钱也没耽误他学坏的进程。看来,凡事都有例外一点不错。他没钱却好喝,于是就时常跟那些狐朋狗友聚在一处,喝人家的时候多,喝他的时候少。起初凤珍也不怎么反对,偶尔她也跟着凑凑热闹。后来越喝越甚,想管也管不住了。酒色,酒色,可以说二者是分不开的,也就是说,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本来就游手好闲,这下就更啥也不干专事酒色。凤珍的话连耳旁风也不如了。不说还好点,越说越上脸,甚至经常夜不归宿。
凤珍不甘心,她是爱着丈夫的。她认为,尽管它有一点懒惰,但他很风趣,说话有幽默感,同时,她也认为丈夫是爱她的,有时不也逗得她母子哈哈大笑吗?再说,除非他不在家,只要在家哪夜他不是让她满意之后才酣然入睡呢?至少过去是这样的。渐渐的丈夫不在家的时候越来越多,凤珍也听到了风言风语。丈夫再回来,她便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对他讲道理,向他诉衷肠,可是直到她的口角直冒白沫他也无动于衷,或者干脆火冒三丈。有一次凤珍的话说得重些,他竟对凤珍拳脚相加,居然还提出要离婚。凤珍当然不同意,不同意换来的不是丈夫的恻隐之心,而是一阵拳脚。谁知外面的女人不过是跟他耍耍罢了,他才不提离婚这档子事了。但是,两个人动手打架从此成了家常便饭。
最后一次打架以后,凤珍提出离婚。刚好他又有了新欢就一口答应了,还不等俩人把手续办妥,那个女人跟别的男人跑没影了。于是他反悔,坚决不离。俗话说,“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这一回凤珍是铁了心不跟他过了,就象当年嫁他的时候一样。这些年,外面的女人走马灯似的,一个接着一个,他也跟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似的,闪个不停没个准谱。外面有女人就要跟你离,没女人就死活不离。凤珍为人心机重道眼多,夫妻俩这些年可以说是一个“四两拨千斤”,把家里的财经大权握的**的,一个“一力降十会”,不顺心打你没商量。最后逼得凤珍用了一个美人计,没费吹灰之力轻松就使他就范,痛痛快快地离了婚。凤珍净身出户,(家里有多少钱那酒鬼加色鬼根本不清楚。反正也不是他挣来的,凤珍自然心安理得)把儿子和所谓值万贯的破家留给了丈夫。那么她到底用了一个怎样的美人计呢?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凤珍故意把自己一个风流成性又颇有姿色的初中女同学领回家,说是记着过去上学时的情意,天不留人留地让她在自家住了下来。事情果然按照凤珍的预料那样飞快地发展下去。丈夫和她的所谓同窗好友终于勾搭一起做起野鸳鸯来。凤珍自然就脱身了。凤珍离完婚回娘家告诉一声就来到城里打工。由开始的打粥升到熬粥,工资也从最开始的三百涨到一千。丈夫时常到她妈家闹腾她是知道的。所以,每逢过年过节她是绝对不回去的。反正粥铺也不放假,借口天经地义。丈夫的理由就是接她回家,以爱的名义让她和她全家受尽折磨。她当初放弃儿子把儿子留在丈夫身边也是出于不给他任何借口纠缠的考虑。古人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那个同学岂是省油的灯,又怎肯在这样一颗枝不繁叶不茂的歪脖树上吊死,于是,跟他快活一阵子,也就是专门研究“生理与爱情”的专家们说的“爱你六个月”后就扬长而去了。并在临走时把凤珍上学时就如何奸诈,这次一定是她故意使诈的话对那酒鬼加色鬼讲的一清二楚。于是,正如杨丽萍所言,是疖子早晚得出头,这不就出事了。
凤珍此时对他如何骑摩托带着儿子来,如何吵闹,如何被砍死都不放在心上,她只觉得对不住母亲和父亲。母亲白发苍苍就算不用抵偿性命也得在牢狱里度过余生。而父亲将从此孤身一人。想到此,凤珍感到五内俱焚。女人嘛,只有哭是宣泄一切情绪的法宝。于是,她便又嚎啕大哭起来。
韩冰
韩冰的脸一生气真就跟一块寒冷的冰似的。冷冷的,硬邦邦的,看一眼都让人觉着心里冒凉气。她在粥铺已经干三年多,刚来时是服务员,干活麻利手脚勤快,平日里遇事也很敢说话。半年后,原来的领班结婚后去了南方,玉凤就有心提拔她做领班。但老黄钱进对她都有微词。就在玉凤犹豫不决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使老黄和钱进都闭了口。吧台收银员王兵私改票据被韩冰揭发检举。不管说她是仗义执言大公无私也好,说她是踩着别人肩膀往上爬也罢,反正这件事深得赵叔的老板心,于是,她理所当然地作了新领班。
自从做了领班,她就如同小妾被扶正,渐渐有了夫人的派头和脾气,有时大领班也就是经理钱进也要让她三分。工作位置和性质一变,爱情也悄然而至,眼下正跟分店的经理热恋,每天一下班就和那小子出去消费。每月的工资百分之九十都花在那小子身上了。但大家私下里都说,那小子狂嫖滥赌,也就是玩她,根本不可能娶她。
韩冰站在洗手间的洗手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朦朦胧胧地瞧见眼泪哗哗地在自己冰一样的脸上流过。她刚被一名女上帝臭骂了一顿。要不是玉凤出面,那女上帝发威把她打入地狱也说不定。女人骂女人时总是不穷词,并且要多恶毒有多恶毒,还大多好像义愤填膺似的。刚才这位女上帝骂的话多难听呢,她都不敢回想。
韩姐,凤姨让你快点下去。小龙进来边说边递给她一条毛巾。
韩冰三把两把擦净脸,刷地把毛巾甩给小龙就走了出去。
妈的,拿我当马仔了?缓过神来的小龙骂道,这个老韩婆子。
小龙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弯腰拾起水桶放在水池子里,拧开水龙头接水准备冲厕所。
尽管厕所内的墙上贴了足有手掌那么大的字,请如厕的客人放水冲厕,可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就是提上**就走人。顾客就是上帝,上帝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就他妈不冲,怎么地?上帝就是财神爷,就是衣食父母,正经做买卖的人,那个不是财神爷的孝子贤孙。为了伺候好每一位祖宗,服务生只好随时查看,免得先进去的上帝遗物使后继的上帝作呕。
韩冰整个下午都寒气袭人,看着服务员张洁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今天早晨张洁要去早市,韩冰让她给捎点吃食,张洁居然拒绝了她。此刻的韩冰就在心里想,哼!早起就是你跟我找别扭,才弄得我一天不顺当。张洁,你等着。
韩冰在心里恨恨地想着盘算着,但她知道,要想在工作中找出张洁的毛病谈何容易。张洁已经在这里四年了,无论是看台还是干别的活,在关键时刻,张洁都可以一个顶俩。所以,无论是玉凤还是老黄对她都高看一眼。但是,张洁可不属于一宠就坏的那种女孩,工作中你根本找不出她的错。于是,韩冰就更嫉妒她看不上她。今天下午是张洁值班。
一个中年女顾客站在粥档前。
阿姨,您想吃哪一种粥?我为您盛。站在一旁的张洁热情大方地说。
我想吃苞米馇子水饭,有吗?
有,这是大馇粥,用水投一投,不就是水饭了吗?张洁介绍说。她见女顾客颔首就朝粥屋喊到,燕子姐,投水饭。
女顾客转身去八号台坐下。
你喊啥?你就自己摆了呗。韩冰走过来没好气地说,没看见她在那刷罐呢?
燕子姐,顾客要水饭。张洁又喊了一嗓子。
来了。稍等。燕子走过来拿起碗盛上大馇粥进到粥房里去投水饭,边走边说,今天一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的。
你替她摆了就不行?韩冰咄咄逼人地问。
我看台呢,跑单怎么办?张洁说。
这么几个客人跑什么单?借口。韩冰不依不饶。
告诉你,别找碴。张洁也不示弱。
顶撞领导,扣你二十。韩冰在发威。
看你怎么扣的?官报私仇。
好了,好了,燕子把水饭端出来说,水饭好了。张洁接过来送到女顾客面前。
对不起,您慢用。张洁说完放下碗冲女顾客歉意地笑笑,就站到一边。任凭韩冰怎么数落就是一声不吭。当然,她把头高昂起来,连眼皮都不撩一下。
韩冰知道张洁在用沉默对抗。就更加生气。于是召集其他服务员坐在一号台以及与它并排的十二号台开会。起初是压抑着声音批评大家对工作不够认真,对顾客态度上也不够热情。凡事都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在发展中不断壮大。韩冰的演讲或者说是工作总结也一样,渐渐地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起来,进而发展到语无伦次地训斥起大家来。看那阵势大有一发而不可收之势。服务员和服务生一个个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再说也知道她是有所指的,谁愿意拣骂呢?只好硬着头皮挺着。坐在六号台和十号台的客人不时地扭过头来看。
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听你哇啦哇啦来的。一个男顾客终于忍耐不住抬头冲韩冰说。
不好意思。韩冰朝顾客歉意地一笑。您慢用。
不好意思的事你少干点。女顾客也帮腔说,她是你家最好的服务员。女顾客用餐巾纸抹抹嘴说,我要是你家老板,就让你俩调个个。
女顾客往后靠一下身子,表示她已吃完。
对不起阿姨。张洁真诚地说,接着又朝吧台收银员喊,八号台客人买单。
女客人离开吧台,张洁说了句阿姨慢走,就去往下撤碗。
韩冰使劲瞪了张洁一眼,张洁还以轻蔑地一笑。
韩冰恼羞成怒却无法发泄,上帝看着你呢,只好闭嘴。此时那两桌客人也买单走了。临走时,那个向韩冰提出抗议的男顾客还一脸坏笑地对服务员和服务生说,没有我你们还挨骂呢。谢谢我吧。所有的人都笑了笑,只有小龙大声说,谢谢叔叔,欢迎您再来。大家这回真的哈哈大笑起来,韩冰狠命地瞪着小龙,小龙把脸扭向窗外不看她,仿佛外面有煞是好看的风景。大厅里不再有客人,除了张洁值班外,其他服务员服务生立刻从精神到**全面放松,就都在一号台和十二号台坐着休息。或说笑或看报或吃零食。韩冰面前摆着今天的晚报,他虽然在翻着,可是什么也没看进去。她在想着张洁对她的笑,那笑如她的名字,寒冰,好冷。
哼!当了四年服务员,还是服务员,只配做服务员!韩冰余怒未消,客人走了心里还忿忿的。
她念到小学毕业就再没上过学,每天跟着爸爸到镇里的市场上卖干豆腐。过了个把月,父亲见她看称算账一点不差就推手了。把生意交给她打理,自己跟市场上几个与他一样好玩好乐的人去搓麻将侃大山吹牛皮去了。也就是从这一天起,她可以自由支配一小部分钱买点自己喜欢吃的吃食,如烤肉串啦,方便面啦,含在嘴里蹦蹦跳的糖果啦。总之,它是喜欢上这个差事啦,上学既要受老师干部管束还没有零用钱买吃的。学是不想上也就不上了。爸爸说了,上街能分清男女厕所别走错了门就行。市场上的叔叔阿姨们都夸她小小年纪就知道赚钱,她自己也觉得这是了不起的经历。
她来到粥铺当服务员时张洁已在这一年多了,还是张洁带的她呢。告诉她都该干什么活、怎么干,每种菜品面点的名称与价位。可是后来她做了领班张洁仍是服务员,她就瞧不起张洁了,尽管张洁知道珠穆朗玛峰是喜马拉雅山的主峰而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呢?指派她干什么她敢不干吗?可是今天,哼!她居然抗旨不遵,投一碗水饭能累死吗?
小龙!收拾卫生间!它瞥见小龙正从楼上下来就恶声恶气地说。
早收拾好了。小龙不满地说,拿谁撒气?谁惹你找谁去!
你说啥?
啥也没说。
犟嘴?扣你十块。韩冰说完冲吧员盼盼喊,给他记上!
凭啥呀?小龙提高嗓门。
啥也不凭,就扣你,咋地?
野蛮!三店经理的野蛮女友。小龙说。
小龙的话把其他人都逗乐了,韩冰也忍不住乐了。
小龙崽子,你等着。韩冰笑着恨声说道。
我等也不等你呀。小龙说完撒腿就跑了出去。
杨丽萍
张凤珍把电话打到吧台,告诉玉凤她因为家里有事,需要请几天假,又简要地把事情讲了个大概。玉凤一听,立时吓得心怦怦直跳,急忙应允又语不达意地安慰了凤珍几句。
张凤珍的母亲把张凤珍的前夫砍死的消息使整个粥铺一片哗然。时间是下午四点,晚上饭口到来之前。杨丽萍立刻停止了哭泣,这个恶性事件把她心头的悲伤暂时挤走了。
燕子,把档上粥看一遍,看缺哪样。杨丽萍吩咐道,那口气像临阵的大将军指挥若定。
下一个大米绿豆,一个皮蛋一个菜粥。燕子看着粥罐说。
杨丽萍恢复了以前的样子,麻利地点着煤气灶。燕子把水管直接**熬粥的粥罐里加水。杨丽萍开始淘米下锅。世间的事真是没有定数,别人的悲哀竟能驱逐自己心头的悲哀,至少表面是这样。张凤珍的巨大的悲怆使伤心欲绝愁肠百转杨丽萍恢复了常态。这绝对不是杨丽萍幸灾乐祸,那死者跟她还沾着亲呢。
我说他那么能作早晚得出事,杨丽萍一边把米下到锅里一边说。
他俩不都离婚了吗?包包子的李师傅说,还上前任丈母娘家干什么呢?
作呗,这下作出头了。杨丽萍叹气道。我老姨还不疼死了。等凤珍回来我得去看看她,她就这一个儿子,姑娘嫁老远的地方。
凤珍的心眼蛮多的,怎么找到一个那样的老公嘛。看来女孩子找对象的事真是不好讲哎。李师傅是南方人,虽然来东北好些年了,浓重的绍兴口音仍是改不掉。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燕子没好气地说。
哎呀,你好没道理。李师傅说,男人怎么啦?女人也有坏的嘛。
女人坏也是你们男人勾引的。燕子说。
我说男人还是你们女人勾引坏的呢。古代就有妓院里的坏女人勾引好男人。李师傅觉着他的话非常有说服力,就接着说道,以前就有那么多的名妓,可没有听说哪个男人是名嫖。
没人跟你瞎掰!杨丽萍把手勺在粥罐口上用力一磕不再说话。
你发神经嘛。女人真是又麻烦又怪。李师傅说完就专心包包子也不再说话。
杨姐,孟香来了,我走了。燕子说。等哪天让王波姐收拾他,别人说不过他。
哎。我今天连班。杨丽萍突然想到张凤珍明天不能来,哎呀,那明天白班谁上?
不知道,爱谁上谁上。燕子说完就走了。
孟香开始往明档上搬碗。玉凤走进明档说,歇会儿,不用搬那么多。
小杨。玉凤人没进粥房就喊道,让你家他来顶凤珍几天。他不是在那家不干了吗?
那还干啥。那个女的给他打粥。杨丽萍恨声说。玉凤的话似乎又勾起了她的气。
你给他打个电话,今晚就让他上夜班。你不用连班了。玉凤安排道。
你给他打。杨丽萍掏出花二百元买的二手电话递给玉凤。我不跟他说话。
玉凤冲杨丽萍笑笑,两口子掐他几把出出气就行了,可别搬大了。那不给人家倒卧了。
玉凤用自己的电话把让他顶几天的事讲了,杨丽萍的丈夫自是满口答应。玉凤还允许他过来住这边的宿舍。那边的工作辞了,宿舍自然是不能继续再住下去。而杨丽萍自昨天晚上就赌气住在这边的宿舍,就算一会儿她丈夫来顶夜班她也不想回去。
不一会儿,她丈夫就过来了,她说你滚,熬死我乐意。
丈夫知道她气还没消,就说,明天早上我来接你班。然后就又回了他原来的宿舍。
九点多时,杨丽萍终于有些支持不住,就坐在周房后面的米袋子上眯着。杨丽萍这两天可是强挺硬熬过来的。当天夜里她差不过哭了一夜。早晨六点半就接凤珍的白班。她眼圈发黑,心力交瘁,又无心收拾打扮,一下好像老了好几岁。她在十八岁时就死了娘亲,结婚不到一年父亲也去世了。就剩下两个弟妹独自过活。那几年操的那份心费的那份力就不用说。幸亏公公婆婆丈夫都体谅她帮助她,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不容易弟妹都结婚,她觉着该顾顾自己的生活了。日子才品出点甜头来,就活生生地出了这么档子事,她怎么能让自己不伤心不流泪呢?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丈夫老实巴交的永远也不会在外面沾花惹草背叛自己。就连后厨房刷碗的斳姐看过丈夫都说,那样吧,不当王八就不错了,还搞破鞋呢?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呢,他长得不好还没有钱?就因为他那家把式应人?他那样活也不咋地呀。真是大意失荆州。
杨丽萍越想越气,她把从认识他到昨天所发生的一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筛子。她奇怪,为什么过去想起来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的事,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有趣了呢?此时,她感到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但是绝对没有一点困意。
白天,王波对她说,你没有错,离什么婚?要捍卫自己的婚姻与家庭。
他有别的女人,我受不了。杨丽萍说,我咽不下这口气。
这事在前些年绝对是他个人品质的事,而现在,这就不算个什么事。王波说,没搞得抛妻弃子就不算没良心。你不离,没人笑话你。
她只是哭,心里就是苦。王波拉着她的手,为她理了理从白色工作帽边垂下的一绺头发说,哭吧,别忍着,哭出来心里能好受些。
杨丽萍尽管心绪烦乱气得要死,还是感觉到王波声音里透出的一种关怀,一种体贴。
丽萍,这只手还没砍去呢,只是被人拉了一下让你看见了,你就伤心成这样,能舍得砍下去吗?王波关切地说,哪天回家狠掐他一顿,也就解恨了。我相信他品质并不坏,只是一时冲动,做出糊涂事。
杨丽萍坐在米袋子上胡思乱想。一会儿流泪,一会儿眯着了。一会儿想丈夫的事,一会儿想凤珍的事,一会儿又想自己该怎么办。丈夫和那女人扭在一起的情景总在他的头脑里重演。这就如在划开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令她疼得钻心彻骨,疼得痛不欲生!他回忆着与丈夫的一切,回忆着这一切美梦破碎的过程。十几年的风风雨雨,种种旧事,都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一齐刺进她的心。
她的嗓子已经嘶哑,哭也哭不出声音来了。
她恨自己怎么这样傻,傻到直愣愣地站在两人面前才知道。也恨自己懦弱,当时为什么没有冲上去卡死那个狐狸精。更恨自己贪生怕死,松花江又没盖盖,跳下去一切不就结束了吗?还用熬什么狗屁粥。一想到死,她的泪水就又止不住流下来。自己死好办,可是儿子呢,弟妹与公婆呢?真是一团理不出头绪的乱麻,只有哭心里好像才能痛快些。
还得离,不离这日子也是没法过。可是王波的话也不会错,她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听人劝,吃饱饭,怎么地也等过这阵子。凤珍那边出了人命,等她安稳下来再说吧。
萍姐,八宝和黑米粥都没有了,孟香过来说,要不我弄行不?
我整吧,你趴着眯一会儿,反正我也睡不着。
后厨房那屋靳姐今晚九点多才来,孟香说。
她不七点接班吗?杨丽萍问。那王姐几点走的?
凤姐让王姐七点正常下班走了。靳姐头上被铁道口的横杆打了一个大口子,缝了好几针。
那还来上班。这帮死老爷们怎不都死绝了。杨丽萍恨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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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铺的~们四』
靳军靳军在忙三火四地刷碗。从晚七点到九点虽说不算太忙,但也攒了~两槽子碗盘小碟和羹匙。靳姨你就在家歇一晚呗。夜班的炒菜师傅穆吉说。让你家我叔替你一天也行~。靳军只顾低头刷碗。没事的,不~。她头也不抬地说,他能~这活吗?穆吉本来想帮她刷~,见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又听她这么说,再想到她平日里的种种不合作也就算了。于是,就走到明档里,从保鲜柜里往外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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