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波
七点了。王波扭头看墙上的钟。玉凤走了进来。
靳姐还没来?玉凤问。
不是换药去了?王波猜测着。
她没跟你说一声?玉凤问。
王波摇摇头继续洗碗。
眼睛肿那样,说不定来不了啦,王姐正常下班吧。玉凤说,也不打个电话。
我顶一会儿吧,早餐这么忙。王波说,她要彻底不来,我就早餐结束了走。
那辛苦王姐啦。玉凤满脸感激,“派个服务员帮你吧。”
算了,前面也脚打后脑勺的。
粥铺二十四小时营业,所有岗位都是一铆顶一楔,哪个来晚了或是临时串班,都特引人注目。
九点整,靳军来了。
王波笑着解下围裙叠好放在保洁柜上。
玉凤走进来。
我去换药来的。靳军说。
能行啊?不行歇一天吧,比昨天肿的厉害啦。玉凤说,你打个电话省得这些人瞎猜。
我寻思也就晚来一会儿。没事,死不了。靳军开始洗碗不再说话。
也不咋地了,都赶上这两天出事,真是按下葫芦起来瓢。下午得去找人看看。玉凤说,王姐下班吧,辛苦了。一会儿你走时叫我一声,我跟你说点事。
靳姨点真低,真倒霉。老周说。
这是万幸。靳军说,要是打眼睛上眼珠子还不打冒了?
这叫万幸?孙师傅说,不幸还得怎样?
眼珠子冒出来呗。老周狠狠地说。
这叫不幸中的万幸!王波丢下话走了。
王波在二楼衣柜前换工作服时看见两个服务生每人搬一塑料槽子碗下去了。心想,靳军果然“带财”。
在饭店后门王波玉凤相遇。
好长时间了,我就觉得**里有个硬块,一跟老黄说,他就说你生孩子时我懒,奶核没给你揉开。玉凤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赶紧到妇产医院去检查,现在**疾病可是女人的第一杀手。王波说,疼不?
不疼。玉凤说,一点不疼。
不疼,就挺可怕。王波说,别耽误了。不是吓唬你,玉凤,早发现早治疗,拯救**。
王姐,要不是好东西就得把她挖下去是不?玉凤脸色煞白。
别怕,发现的早可以用中草药。总之,要尽快。
王波准备去殡仪馆,看一眼那个亡灵。她把自行车停在公交车站,等着路过殡仪馆的公交车。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
怪了,难道老爷子知道我要去看他的儿子?王波看着手机屏幕想。
大爷,您有事吗?王波小心翼翼地问。
你快来,你大娘不行啦。电话里传来老爷子的喊声。
好,好,我就去。王波马上截住一辆出租车。
这一路上王波也没想明白老爷子何以给她打电话让她来。难道他女儿女婿他们都没在家?
自从二十几年前认识了他儿子,就知道老太太病病歪歪的。常言道:药架子不倒。二十年过去了,壮得跟牛似的儿子走了,老太太还是那付样子。她气管不太好,一到冬天就出不了屋。外面冰天雪地的,一个老太太干嘛非要出去呢?所以,老太太就这样在老头孩子们的呵护下过了古稀之年。老爷子赚钱有道,外面的事根本不劳老太太费心。年轻时相夫教子,老来看家望门。今天怎么了?
王波从电梯里出来,门早已为她打开,她顾不得脱外衣,快步走到沙发前。
老太太平躺在沙发上,面色青紫着。
别怕,我带医生啦。王波话音未落,医生已来到老太太面前。
医生给老太太听诊,切脉。王波和老爷子站在一边看。
没事了,说说情况。大夫说。
正吃饭呢,她刚要开口说话就猛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黝紫就是上不来气。老爷子说,这半年来就经常呛,这回最蝎虎。每次咳嗽一阵打个喷嚏就好了,今天就过不来那个劲儿,你看现在还没缓过来。
看来是吞咽神经有点不太正常。本来应该进食管的东西,在吞咽时气管却有反应了。这很危险,可是目前没有特效药,只有平时注意,咽东西时要慢点,吃东西时别说话,喝水时更要注意。大夫说着收拾起听诊器。
王波看着老太太的脸色一点点缓过来,把她扶着坐起来。老太太抓着王波的手。
又哭,有啥哭的?老爷子说,他扔下咱俩不管自个先走了就是不孝!还哭,都一块去吧。
我怎不替儿子死了呢?老太太说。
王波的泪水也流下来。
她抹一把泪水,从兜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钞票递到医生手里。
打车回去吧,谢谢啦!王波说。
她一句也不劝老太太,就看着她。老爷子摇摇头进了卧室。
她想起他死后四个多月时,她第一次梦到他时的情景:她站在一个案子前摆弄着几根织衣服的金属织针。她用织针刚摆成一个人形,运强就站在她面前了。她一下抓住他的双臂,她感到他的双臂细细的,竟被她攥住了。她看着他只是流泪,说不出一句话。他也静静地看着她,过了良久,他终于说了一句“你别这样”就消失了。手中攥着的原来是两根织针。他消失的同时,织针从手中滑落。她迅速拣起织针,重新摆成人形,试图使他再度出现。他没有再出现。她喊,大声喊,喊醒了自己,她号啕大哭。
小波。老太太止了哭声叫道。
王波一愣神,大娘,喝点水吗?
老太太点点头。
王波起身先到茶几上拿了杯子,在饮水机处打了半杯开水,又拿一只空杯反复折着,等到不烫了递到老太太手中。
慢点,小口喝。王波拿起毛巾准备着。
大娘,折腾累了,睡一会儿吧。
小波,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老太太说,今天是我儿的生日啊!
王波的心一颤,她今天要去殡仪馆就是因为这个日子。她默默地接过老太太手中的水杯放在茶几上。
儿的生日,娘的苦日。老太太叨咕着。
大娘,躺**歇会儿吧。王波此时不知如何安慰这颗承受着丧子之痛的破碎的心。
没水怎么养鱼呀?他媳妇都反扎罗裙另嫁人啦。傻孩子,你还等他?等,他说过让我等他的。王波坚决地说。
唉,这是造的什么孽呀!老太太又哭了。
王波也是泪流满面。兜里的电话连震带响的她都没接。
张凤珍
张凤珍给关在看守所的母亲送去洗漱用具及换洗的衣服就回家了。
看到你妈啦?父亲隔着大门就问。
不让看。凤珍泪水流下来。“都怪那个王八蛋!”
怪谁也没用。父亲无可奈何地说。
父亲五十多岁了,女儿们都出嫁了,本来可以颐养天年了,偏偏出了这档子事,本来双宿双飞的一对老燕,如今却要失伴了。就算法外施恩,老伴不用抵偿,可那牢狱里是人呆的地方吗?弄不好还不得把老骨头扔里了?
三个女儿多好,都那么孝顺。没女儿的乡亲哪个不羡慕他三个女儿把他们老两口的日子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不缺钱花,也不用像其他老年人那样,每日看媳妇的脸色过活。
他就在这羡慕的目光和声音里渐渐忘却了没有儿子的遗憾。
这一次的打击使他重又想到:没有儿子就是不行。要是凤珍有个哥哥或兄弟,她女婿再不是人也不敢上老丈人家来作。何必发生这血案,老伴还搭了进去。
我妈在那里还不得憋屈死。凤珍说。
饿不着也冻不着的,这回还不用挨累了呢。父亲气哼哼地说。
凤珍知道父亲心里也是难过才这样,就不再搭话,径直进了屋。凤珍本来以为今天去能看见妈妈。
不能见,东西留下,一样也少不了。看守所的一个男公安说,把老太太都逼行凶了,你找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凤珍的眼泪流下来,警察才住了口。
凤珍隔着玻璃窗看见父亲正在扫院子,一张脸沉得如一潭死水。对不起妈也对不起爹,找这么个恶鬼丈夫。自己遭罪受气不算,还连累爹娘。
凤珍叹一口气,抹一下泪水来到厨房做饭。她把西院姐姐家大女儿叫来,一是告诉她今天去城里的情况让她跟她妈说一声,二是让她陪她姥爷说说话,让姥爷高兴起来。
把你小弟抱过来,让你姥爷哄着。凤珍对十三岁的外甥女说。
他老淘了,我姥爷不骂死他!
没良心的,哪天不是你姥爷哄他。凤珍一边洗着油菜一边说。
那是以前,自从我姥出事他都不过来。
就说二姨给他买老多好吃的啦。凤珍说,一说有吃的,他准来。二姨,你还没做饭呢就先做菜啦?
唉,二姨都懵了。要不你去院子跟你姥爷说说话,求你了,大宝子。凤珍早已知道了真相。
那一天,他喝得醉熏熏的骑着摩托车来到岳母家,这次与往日不同的就是他把儿子也带来了。凤珍妈一见外孙悲喜交集,一把搂过外孙落了泪。
那小子见状,一把将儿子从老太太怀里拽出来扔在地上,孩子大哭起来。
于是,娘俩发生了口角,但很快就被过来劝架的大女婿平息了,可两连襟非要再喝几杯。于是,老太太只好进厨房搞饭搞菜。他说先出去溜达溜达。
东院就是大姨子家,他透过玻璃窗看见大姨子正搂着小女儿睡觉,顿生歹意。
他一推门,门闩着。他就用拳头朝玻璃砸去。头两拳玻璃没碎,屋里的娘俩却被震醒了。凤珍姐一见是他,抱起女儿从后门跑出去。身后听到玻璃的破碎声。
凤珍妈在厨房看见大女儿仓皇着从自家后园跑进她家的后园,料到不妙,连忙向大女儿一指后园子角上的角门。大女儿从角门出去不见了。老太太往自家和大女儿家后园看了看,没看见有什么人追来,一颗心才落了地。
老太太走出房门刚好看见他从大门进来。老太太压住心中的愤怒与不满,满脸堆笑地说:大宝子和他小姐上小铺了,你和你姐夫还有你爸喝几盅,菜好了。
足足喝了三个小时,这期间老太太从大女儿口中了解到了他的欲行不轨,于是暗暗下了决心。她和大女儿把碎玻璃收拾干净。刚好大女婿摇晃着身子回来了,根本就没发现大玻璃窗已不复存在。
凤珍的儿子就住在大姨家了。
也好。老太太说,免得吓着孩子。
什么吓着孩子?大女儿问。
那恶鬼呗!老太太愤愤地说。
别理他,反正他也肯定喝大啦!
喝人肚子里,还喝狗肚子里了?再说,哎呀,不说了。老太太说,都睡吧,我回去收拾收拾。
明天他走了就好啦。大女儿说。
他一会儿就得走,再也不会来了。
要不你在这睡吧,妈,我去给你拿被。
不啦,好闺女。离娘家太近了可真不好,好光借不着还跟着提心吊胆的。
回去你也睡吧,明天白天我给你收拾。大女儿说。
自从凤珍嫁过去也没过什么消停日子,这回就好了。你睡吧,妈得回去,要不没个消停。凤珍要是有你这么听话就好喽。
老太太喃喃地说着离开大女儿家。
老头子在小屋酣声如雷,二女婿在大屋也是死猪一般。
老太太出奇地镇静与清醒,她看着女婿白皙的面庞,想起他发起怒来六亲不认的恶煞相,想起他三杯酒下肚就不服天朝管的颠狂态,想起他用穿着皮鞋的脚把早已昏死过去的女儿踢得遍体鳞伤。
唉,畜牲!莫怪我心狠手黑。要不对你下死手,我全家就没法过日子。你不要觉得冤,我去给你抵偿!老太太说完缓步走进厨房,抄起了劈柴的斧头。
狗娘养的,王八蛋!一斧子把你窝老就算归了!
老太太手起斧落,二女婿的脑袋就从中间裂开了……睡梦中见了阎王爷。
老太太扔下斧子,到厨房的水池上洗净了脸上的血污。
老太太上炕,里外都换上干净的衣裳。
老太太打了110。
警察来时,老头子还在睡大觉。
凤珍,做什么饭,爸你俩都到我家吃吧,你姐饭菜都好了。姐夫说。凤珍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姐夫。
别哭了,妈不会死的。看见凤珍红肿的眼睛姐夫安慰道。
钱进
早餐时,楼下大厅一个客人叫张洁:唤你们经理来。
先生,如果您不喜欢吃麻团可以换别的,经理她现在在楼上呢。张洁耐心地说。
废话,你拿来这三个麻团,除了瘪瘪就梆硬,叫你们经理来。客人说。
您稍候,我再为您拿一个。张洁说。
张洁这回拿的这个麻团简直可以称为艺术品。圆圆的,鼓鼓的,上面的芝麻粒粘得十分均匀。
先生,这个可以嘛吗?不行我再给您换。张洁笑着问。
我不要啦。客人说。
没关系。那您来点别的吗?张洁仍微笑着。
不来,上粥铺嘛,就喝粥。客人说。
那您慢用。张洁把麻团端着送回档口。
这时门口进来几个三十几岁的壮男人。
先生,几位?站在门口的钱进问道。
六位!一个大块头回答。
六位上二楼吧,二楼有位置。钱进说。
上你妈了个x二楼?二楼有啥稀奇的?不就破x大米粥吗?大块头边说边往里走。
钱进先是一愣,继而有些尴尬起来。玉凤赶紧走过去。
先生,不上二楼就坐这吧。玉凤说,张洁,加两个凳子来。
张洁拿两个塑料方凳过来,六个壮男人在七号台坐下来。
来个锅包肉,来个尖椒干豆付,再来一个香辣肉丝,再来一个赵家小炒。大块头说,痛快上来,别他妈等到天黑日头落,那就不干这个了。几个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张洁边走边把这几个菜记在手中的单子上,进到厨房把菜喊了一遍。
你有病啊,早餐忙的要死还点热菜!孙师傅说。
张洁连忙把右手食指竖在嘴上。
装啥装?孙师傅说,这是穷人吃饭的地方,有本事上富翔,上川王府装去。
改刀立刻停止为炸鱼和护,孙师傅也把手中焯菜的笊篱递给老周。二人一起备起菜来。
钱进心里憋着气,大清早的无缘无故挨顿骂。她担心负责看这张七号台的服务员对付不了这几个凶神恶煞,想让张洁临时和那个服务员交换看台,可是也不行。每张台都有客人,也就是说,临阵换将是不可能的。她略一犹豫,就有了主意。
张洁,注意点,你帮着看点七号台。钱进说罢,朝张洁氏了个眼色。张洁点点头,对另一个服务员说:小雪,你把七台单子下了吧。小雪答应着,看一眼七号台客人面前的食物在单子上写一下,显然是个新手。
一张桌子坐六个人把过道都堵住了,但是钱进与张洁都无可奈何。其他台面上该撤下的碗只好隔着明档递进去,好在孙师傅和看档的都是一米七八的高个,见碗来了,一伸胳膊就够着了,然后转身送进后厨洗碗处。
钱进对客人的态度是来者不惧。不惹事乖乖消费的最好,如果有些挑剔的话,那也无所谓,不过像今天这几位一进来就张嘴骂人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几个人除了那个大块头之外,其余的并没有恶相。菜是都上来了,几个人大吃二嚼起来。看那样子好像几辈子没吃饭似的,或是孙师傅的手艺刚好对几位的口味。
好好看住他们。钱进说,跑单扣你钱。
张洁眼皮都没抬装作没听见。
她刚才说啥?大块头问张洁。
她说让我招待好诸位。张洁说。
你太讲了。大块头说,我听见她的话了,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她。张洁淡淡地一笑。
你在这干多长时间了?大块头问。
四年。张洁说。
四年?大块头说。
我太笨了,干四年还当服务员。
我连服务员都当不上。大块头笑着说
所以就只有当上帝嘛。张洁说完笑了。
大块头笑了。没想到一个快餐店的服务员竟还蛮会讲话呢。一般来说,像酒店酒楼里那些做小姐的都长着一张巧嘴,掏人腰包嘛,自是要费些心思及口舌的。六位酒足饭饱,钱进早躲了起来。于是玉凤只好出面。
让你们那位经理下课。大块头说,楼下有地方偏让老子上二楼,二楼有啥好X玩艺咋地,不也是破X大米粥嘛。我明天还来,要是看见她还在这我就砸你的店!
对不起,都吃好啦吗?玉凤笑盈盈地说着,见几个人离了座又说,慢走各位。
钱进第二天被调到了分店上班,老板只想赚钱,并且是平平安安赚钱,他可不想得罪那些社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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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铺的~们七(结束篇)』
张洁张洁跟新来的领班~对象啦。店里~~人等都知道了。新来的领班~张~,一米八的个子,长的十分英俊。吧员盼盼一眼就看~了他,而他却喜欢~了的张洁。韩冰本来就与张洁不好,一见张~样样都比~那个分店经理~,心里那个气呀,就如气球般鼓~着,哪怕是针尖那么小的事都能使她爆炸。可再大的~响,除了炸~自己也伤不到其~人与事。这样,韩冰和盼盼很快就结成~党。张洁把这一切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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