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元旦快到了，彩印厂要忙死了。可算有一天停电，付建洁急忙坐上汽车一路奔驰，中午来到母亲家。冬季天短再加上没有农事，几乎家家都是两顿饭。付建洁虽都是吃三顿饭，可是今天也没有觉得饿。于是，放下给父母买的东西就奔丈夫的埋葬地去了。
山上的雪白皑皑的，光秃秃的树枝发着灰黑色，透过树木间的间隙可以清楚地看见地上的积雪，稀疏地蒿草枯萎着在寒风里抖着。付建洁对这山是熟悉的，无论是夏季满山苍碧的时候还是现在，她都不会迷路。现在，丈夫栖息的山坡，早已由原来的荒坡变成一片树林了。自从丈夫在这里下葬，她和儿子每年都在这里栽树。坟周围是常青树这是当年栽的，第二年栽的是落叶松，都是三百棵。由于栽的用心，居然百分百地成活。第三年栽的桦树，第四年是杨树，第五年是榆树，到了第六年，儿子说栽能结果又不丢的吧，于是她和儿子一起种的核桃……现在，这里已经有十六种树了，也就是说总计栽了将近五千棵树。今年国庆时，。付建洁除了栽下三百棵黄榆，还在这片林子的四周栽了很多山定子。虽然她并没有跑马圈地的意思，但现在整个山坡已经长满了树，那就该让它有个结局了。于是，她就把散乱地长在各处的**定子苗已在到了这山坡的四周。这附近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里埋的是谁，大家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百树坡”。当然，这并不因为在这里常年看山的人死前有什么大的名望，而是因为，能年年坚持种树且数量一定引起了他们的尊敬或者是好奇。付建洁的守身如玉在乡亲们那里是众口镀金，谁要说她有什么事，准没人信。付建洁踩着积雪穿过树林来到坟前。坟前没有立石碑。一看到石碑她总是会想起《有的人》，诗人说，把名字刻进石头想不朽的，名字比尸首烂的还快。所以，她不为丈夫立碑。她相信，只要自己能来就一定认得出他的坟头。坟头光秃秃的，除了白雪还是白雪。她在坟旁坐下，上半身向后倚着，就如他生前她把头横依在他的胸前肚子或者大腿上一样。由于紧围着坟墓一圈青松，所以这里显得很幽暗。一只松树拖着大尾巴在树上跳来跳去的，向在张望着什么。付建洁看着那只松鼠想：这只松鼠也许认为这是它的领地，而现在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半躺半卧的好像不想走的样子，它当然要来打探打探了。十六年了，这些树就要结松树塔了。有的枝头已经有了。也许是不成，要不都这个时候了，松鼠怎么会对它们不理不睬，允许它们在枝头晃悠呢。付建洁觉着身下有点凉就动了动身子，侧身靠在坟上，看见光溜溜的坟头，她自言自语地说，看来没人照顾都不行。来时经过的那几个山岗，树都快被伐光了，有几座坟头上长满了荒草，坟头低低的，雪再大点就要看不出来了。现在是冬天，枝枯叶烂，如果是夏天，荒草没髁的哪里还找得着坟在哪。这一片林子没有人来碰，付建洁在心里感激乡亲们。乡下人不会说冠冕堂皇的客气话，偶尔有个会说话的也没法跟口若悬河的城里人比，付建洁就算是会说的了。
付建洁站起来，从地上拣起一根木棍在雪地上写道：无时无刻不想你。她拍拍身上的雪扭头朝坟上看着，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竟然心里没有一点难过的意思。虽然心里想他，可是那思念已经如白水一样纯清无味了。
走出树林，她又回头望了望。唉，都说男人是顶梁柱，你在这里躺了十六年，家也没有塌下来。看来女人被男人欺负，女人不光是应该反抗还应该反省反思。也许这就是俗话说的，黄鼠狼专咬病鸭子。自己这些年还没碰到过黄鼠狼，看来欺软怕硬是人的通病。
回到母亲家里，付建洁脱掉外衣和鞋子上了热炕头，拿过遥控器把电视调到戏曲频道。她但电视很挑剔的，不喜欢戏说历史的电视剧，更不喜欢那些谈话节目。一个个口若悬河，纸上谈兵，于事何益？还不如听听戏剧，无论是京剧还是一些地方剧种她都喜欢。说来奇怪，“二人转”是地道的家乡剧，她却不屑听，更不屑看。她从心里厌恶那些举止轻浮出口成“脏”的玩艺。吉剧她还是喜欢的，像《江姐》《桃李梅》她都喜欢，尤其是《桃李梅》中封氏老妇人的唱段简直绝了。她把声音调低，和父亲谈论起时事来。
母亲与嫂子弟媳正在厨房包饺子，这时哥哥和弟弟回来了，上高中的小侄也回来了，他们三个也加入了谈论的行列。
付建洁当天就回到了城里，印刷厂太忙，她的时间也宝贵，她没有随便挥霍的理由。她笔下的静已经神奇地恢复了健康，重新又回到了饭店。丈夫与那个领班出走了。这次重创非但没有击垮静，反而使她坚强独立起来。她要离婚，她向法院递交了离婚诉状，两个女儿也支持她。
小说完成了，付建洁让静变成一个女能人。从一个为追求爱情而随爱人私奔的山妮，在生活的熔炉里锻炼成一个敢于舍弃婚姻的女权主义者。付建洁掩卷遐思，想静，想自己。把自己和静一对一地比着。静的爱有热烈而到变质，自己的则由隽永变为永恒。流年，真像席慕蓉说的“流年把一切都摧毁了”，尤其是爱情。
付建洁感到如同卸掉重负，心里觉得那个轻松。在开始新的题目写作时她决定好好读几本书，一为充电，二为休息。
一天不上班，时间过的比上班还快。刚换好工作服，殷姐牛英她们几个就都来了。
你那电话啥铃声？殷姐问完这句话就哈哈地笑起来，哎吆，乐死人了。
殷姐边笑着便把付建洁的铃声对大家学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一句“我是你媳妇下的崽，下载的”乐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其他的人也都跟着笑。
牛英，付建洁，陈莉，小齐你们几个兜皮子。殷姐笑巴吩咐到。这批台历板人家要求质量高，必须弄好，可别像糊台历板似的竟糊弄。
牛英去准备糨糊，殷姐让陈莉放台板和眉子，付建洁和小齐糊。几个人准备就绪，各就各位开始干活。胶不好用，一点也不爱粘，付建洁和小齐都让牛英慢点刷糨糊。牛应看了她二人一眼小声说“有数的”。付建洁虽不知道为什么是有数的，但看牛英的神情便猜出这里有问题，于是一声不吭抓紧干活。整整糊了一天，快到下半时终于都糊完了。大家一起动手把下午糊的一排排错落着晾在地板上。
第二天一早，牛英和付建洁一起把昨晚晾的台历板收起来拿到压力机上摆好，然后开始上压力。其余的人都到下面干活去了。
陈莉跟老板说“好活都让那几个老人儿干”，小齐也不服她们几个。老板把殷姐说了，所以昨天殷姐才点名让咱们几个整。牛英边摆正台历板边说。
女的就是事多。付建洁说，尤其是进入更年期的女人。
昨天咱们是糊完了，不糊完就是事。牛英说，这还指不定有啥事呢？你不用怕，也不是冲着你来的。
只要有人群就有矛盾，跟灰尘似的无处不在。付建洁说完把已经摆平正的台历板上铺了一张废叶子，然后就和牛英一起把一块厚纤维板放到废叶子上。纤维板的大小和压力器上的压板大小差不过。
老太太骑瘦驴。牛英得意地说到，说完见付建洁惊讶的眼神，就哈哈地笑起来。
城里人也说粗话。付建洁这么说着的时候也笑了。
殷姐又点将了，还是糊台历板。这一回兜皮子的纸由80克改为128克的，更难糊。这一回除了付建洁全是原来是印刷厂的女工。付建洁感到了压力，同时觉得这也不错。一是可以跟她们一起练练手把，二是也可以说明殷姐对她还算满意。
由于纸厚，裁的边又窄，糊起来非认真加用力不可。总计五百个，糊了一半的时候，殷姐把压力器减压，把下面的台历板搬出来打孔。才打了没一会儿，殷姐就拿着台历板过来了。
你们看看，都说干这活，愁死我了。殷姐说，都往这边偏，打完孔对不上。
谁摆的眉子？坐在付建洁左手的王杰问。
陈莉呗。殷姐说，这小孩儿尽事，干得不好还不让人说，你们看着玩艺整的。殷姐边说边把打完孔的台历本让大家看。
那兜的也看不见？王杰对面的李敏说，帮正道正道啊，不看看就兜？
因为糊台历板这活，皮子的四边必须弄得**的，皮子和板之间不能有空隙，所以大家管糊皮子角兜皮子。
付建洁听了李敏的话便感到心里不自在。因为昨天是她和小齐两个人兜的。
你们兜时都看着点。殷姐说完又去打孔了，王杰、李敏、付建洁继续兜皮子，关姐刷糨糊，王英摆板和眉子。
殷姐又回来了，这回是皮子没兜好。李敏又说了两遍兜皮子没兜好的话。
付建洁心里又不自在了半天。她更加认真地兜着每一张皮子。生怕
陈莉被叫上来，殷姐把台历板给她看，说打斜的吊角的都是她摆台板的毛病。陈莉分辨着，解释着。殷姐的声音很小，陈莉倒是大声说着。
快要到下班时，殷姐说，今晚加班到八点，请假找老板去，别跟我说。我说了不算。
王杰给老板打了电话请了假，关姐也请假，殷姐今天该是她护理母亲，所以她们三个一起下班走了。
吃过饭，牛英坐在打孔机前打孔，付建洁见没有自己能干的活就走到近前把台历板帮她摆好方便她拿，再把打完孔的搬走，方便她放。总之她给牛英打起了下手。
现在，付建洁终于可以把装订车间的人都叫上名字了，就是切纸的，管库的，以及主管她也记住了。开印刷机的都是年轻的小伙子，令她不解的是，这里的男人们清一色不修边幅。
六
回到宿舍，付建洁坐在宿舍仅有的一只木凳上，把脚在热水盆里泡着，手里端着一杯热水向品茶那样慢慢喝着。她想起该给儿子打个电话。儿子就要放假了，不知儿子这个假期有什么打算。
就在她喝完杯子里的水时，儿子的电话打了进来。她在心里感叹人心通电。母子俩说了几句互相安慰的话就挂了电话。
付建洁收拾好水盆木凳，躺在**冥想：静是康复并且觉醒了。可是，还有多少姐妹还在做着夫荣妻贵的美梦，甚至有多少给人做二奶。还有一些自己劳动着辛苦着，而丈夫却在狂嫖滥赌，自己还要用“为了孩子”这支**剂来麻痹自己麻痹孩子。孩子每天感受着父亲的不负责任和放荡形骸，母亲的逆来顺受在这样环境里长大的孩子，人格上可能健康完美吗？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看自己觉得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就喊了一声请进。
进来的就是那个总是**成卷的卫生纸，不习惯两个人一起蹲的那位少妇。
你有事吗？付建洁坐直身子问。
没事。我那屋就我一个人回来了，我想，少妇似乎犹豫起来。
付建洁看着她，用目光鼓励她说下去。
少妇感受到了这份鼓励说，我想跟你说说话。
好。正好今天我有空。付建洁说完问她，是我下去还是你上来？
你下来吧。少妇说，我怕上去咱俩把床压塌了。
大姐，住这里的都是有点……少妇瞅着付建洁从**下来问。
死的，付建洁说，十六年了。你怎么回事？难道两样都不是？
嗯呐。他在监狱里，判的死缓，现在是无期。少妇说完叹口气。
干什么了？居然被判极刑。付建洁吃惊地问。
杀人。他把那个**杀了。少妇咬牙切齿地说，显然心里还带着恨。
付建洁猜出她丈夫一定是杀了情人。
果然如此。
她叫赵海春，家是松花江边的一个村子里的农户。一儿一女四口人原本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丈夫憨厚能干，儿女乖巧。就在丈夫被警察带走的前一分钟她也没想到从江岔里漂上来的女尸是被他丈夫杀死的。
那是夏天的时候，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的都喜欢到江边洗衣服。几个女的把衣服放在岸上就跳进水里。她们要先洗个痛快的裸浴消消暑然后再洗衣服。女人们边洗澡边调笑着，突然，一个眼尖的看见不远处柳条墩边上有一个白色的东西。一个水性好一点的凫水过去，到近处才看清那是一个全身都肿胀起来的人。妇女们惊叫着逃上岸。等到喊来了人，她们的衣服也不能说算得上穿戴整齐了。她们都吓坏了。
尸体被警察捞上来，已经腐败。辨不出面目，只看得出是个女的。
警察经过好几天的调查侦查，终于确定女尸是他们村的与海涛的媳妇。
于海涛的媳妇风流成性，她消失几天在乡亲们眼里根本算不上事，所以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是什么人做下的案子呢？老话说“奸出人命赌出贼”，既然她风流，自然就得从她的情人们那里查起。那么都谁是她的情人呢？乡亲们守口如瓶。摊上这么天大的事，谁敢多说一句。
风流些似乎可以理解，长得漂亮又生性活泼。不能让人理解的是她跟谁好过，她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父亲。而她的父亲居然还把这些男人的名字即在一个小本子上。如同国民党军统特务的黑名单。而这个黑名单上就有赵海春丈夫的名字。
全村一片哗然，真是蔫巴人古洞心，深不可测啊。大家感叹着：这**真浪，竟然把那么个只知道干活，只知道疼老婆孩子的愚汉都弄上手了。紧接着，更让人吃惊的消息传出来，那个女人就是他杀的，是被他掐死的。
所有人都在震惊之后表示怀疑同情。就连办案的警察都说，他坦白的太彻底太清楚了，没谁能翻得了案。
这之前我一点也不知道他跟她有那事。赵海春说。就是现在我也不大相信。
他为什么要她的命？
她冲他要钱，俺家那个给了她六百。赵海春说，接着她又让他离婚，并且吓唬他说，你不里就告诉你老婆，在村里搞臭你。
俺家他生气走了，说你爱咋咋地。那个**来打他，两个人就打了起来。女的咋能打过男的呢？于是，他把她掐死了扔到了江里。赵海春说完叹口气。
他在那里怎么样？
他积极改造。上冻前我给他送去的棉衣服。赵海春说，我是福享到头了。好日子都被那坏女人毁了。
女人确实也有坏的。只要他在里边好好干，争取减刑，你们还可以继续。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跟他过那些年是我福享大了，我就等着他回来。赵海春的语气里充满了希望地说，他在那里干得很好，管教知道我的想法，每次我去看他对我都很客气热情，也都鼓励我等他。
他能娶到你也是他的福气。付建洁由衷地说。那你的孩子呢，谁来照顾？
他爷爷和奶奶照顾着呢，地太少。孩子上学不够用。
你现在做什么？
广告设计。后学的。少妇说到这里居然脸红起来。
付建洁心里有些惊讶，立时对她刮目相看了。
这一天晚上付建洁没有写字，赵海春消耗了她一个小时的光阴，她听了一个悲凉的但是还算有希望的故事。赵海春把肚子里的事情对付建洁讲完以后好像卸掉了一个大大的包袱似的，一脸轻松地回到了房间。付建洁却陷入了沉思。一个风流活泼的女子，只是一时没把握好火候，竟使自己丧了命。一个只需在家相夫教子的乡下女子则因丈夫入狱而改变了人生轨迹。那个男人老实厚道却与那样的女人勾搭。一只巴掌拍不响，不能全怪哪一方。牛不喝水你能让它低头吗？客观些讲，好男怕女逗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这世上的男人女人，真让人难捉摸。
付建洁仍是零点才睡觉。虽然下定决心要轻松一下早些休息，可是生物钟不到点不提醒，也像遇到红灯的司机，不压到线上绝不踩刹车一样。
第二天她照常上班，付建洁不光需要工资，也需要经历。虽然古语说“闭门造车，出门合辙”，但创作自然不是造车。雷同是合辙的前提和保证，但雷同恰恰是创作的大忌。要想出新出彩不光要有生花的妙笔，还要有生活的体验。今天上午她就体验到把活干错了所受的心里折磨和体力折磨。
付建洁和小齐被指派下楼打包，包的是一家发廊的广告单，总计三万张，两千张一包，应该打十五包。付建洁和小齐按惯例每人查出五百张放到一起，然后拿这一摞的高度比摞。很快就打完十四包，可是还剩下很多，一包包不完是肯定的了。付建洁和小齐都认为就是每包差一些也不会多出这么多张。两个人正商量着怎么办，调度过来了问怎么了，两个人就把情况说了并问该怎么办？正在这时老板路过这里，调度就对老板说是不是库管把纸下多了。老板让付建洁和小齐拎起一包放在案子上和那摞做标准的比，不少，还高出一些呢。
老板调度把库管找到办公室了。付建洁感到心里有些难过，意识到事态严重了。
付姐，把这包包上。小齐满不在乎地说。
于是，两人把剩下的也都包上了。然后就上楼跟大伙糊台历板的里子。
刚糊两个，她俩就被叫道下面去了。这时殷姐和李敏也被叫下来。老板让殷姐和李敏打开一包查数。这一包整整差了一百二十张。库管的表情由难堪一点点转成生气。付建洁心里觉着对不住库管就没和小齐一起返工而是上楼糊台历板去了。
楼上的人都小声询问差在哪里，付建洁就如实地说做标准那摞坐地就少了。
大活不带多的，够数就不错了。王杰说，一看多了，赶紧匀乎匀乎包进去就得了，省得惹麻烦。包数不能少也不能多。
果然经验就是才干。付建洁在心里说，要是先跟殷姐说一声也不会弄得这么严重。吸取教训吧，活计有干错的时候，怎么处理也可以犯错。难怪有错案，可以是在实体法的应用上出了差错，也可能是程序上出了错。总之，哪里错了都不行。今天自己和小齐是两样错都犯了。真是愚蠢至极。
付建洁也叫不准到底是谁查错了，因为两个人各查伍佰后并没有比一下而是直接就摞在了一处。大意失荆州，一点不假。殷姐也没有责备她俩。老板也只是说，真要是多出这么多我害怕，这是钱呐。给人家少了，能引起战争，打仗啊；尽管很难说毛病是她或小齐哪个出的，付建洁的心里还是很难过。风波过去了，叶子也都重新打包完了。付建洁去厕所回来刚好碰见库管。
仁姐，对不起。付建洁诚心诚意地说。
没事，你没经验。那小齐是老人儿都没整明白呢，她可没说怨她。她倒像没事人似的。仁姐似乎不在意地说，但付建洁听出了她对小齐的不满。
付建洁又说了一遍对不起两个人就各忙各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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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城里七、八、九（结束篇）』
七儿子放寒假了，来～说不想回家，想在北京打～月工。付建洁说随～便，明天给你存～五百元钱算作生活补贴。放～～，付建洁心里～有些失落，兀自惆怅了一会儿，西北风就把这份无奈无聊无语全～吹跑了。儿子寒假不回来，她就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既省钱又不必～烦。看似两全其美的事情却是拿～子两不见作为代价的。这就使～心～心酸心慌～。这天夜里，付建洁接到一个文友的～。那人～情洋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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