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到农村去
一九六六年四月十日。
北方的四月,春寒依旧。
今天,是个不寻常的日子,是我和我的伙伴们一起下乡的日子。
这是一个**的年代,**的年代,衍生**的人、**的事儿
。
灰头土脸的山城火车站,人山人海。广场上,站台上,马路两边的人行路上,到处站满了人。
上午,市政府要在这里隆重召开欢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会。
车站高大的候车室主楼上方,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横幅标语,横额白底红字,上书“欢送山城首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会”。站前周边的建筑群上,到处张贴着彩色的宣传标语:
上山下乡光荣,赖在城里可耻!
扎根农村,贡献青春!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到艰苦的地方去!
……
我和我的几百名知青战友,散乱地站在站前广场上。在人们的眼里,我们象一群即将踏入军营的新兵,更象摘下领章帽徽的退伍老兵。而在我的心里,倒觉得我们这些人,就如战场上被俘的游勇散兵,即将被押送到偏远的战俘集中营。我看着他们的脸上流**各异的神情,有的因下乡感到荣耀和自豪,有的因新奇而兴奋,也有的因无奈而沮丧……至于我,说不清当时的真实感受,是兴奋,是无奈,是沮丧,还是一种解脱,一种人生必然,实在说不清楚。
上午八点整,在欢快的乐曲声中,欢送大会开始了。
首先,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们,为我们这些即将踏上下乡之路的知青们佩戴了大红花。接下来是市里领导致欢送词,后来是下乡知青代表发言,前者是赞美与鞭策,后者是豪言加壮语,还真听得我们心动不已。最后是一位副市长代表市委市政府发表重要讲话。领导就是领导,讲话水准就是高,他在高度阐述“祖国形势一片大好,山城一片大好形势”的开场白后,讲话转入正题,他讲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农村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今后城里知识青年的必经之路!在这里,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大家做个保证,今天,你们光荣地下乡了,在农村锻炼一、二年,再招回城里工作;今后凡是赖在市里不下乡的知青,市里坚决不招工……”讲到这里,他慷慨激昂地挥舞着手臂,旋即,收回右手,握成拳头,用力锤打着自己的胸脯,“如果你们今后看到谁没下乡就被招了工,你们就扛着行李卷儿回来找我本市长……”市长抑扬顿错、铿锵有力的讲话,赢得了广场上知青们雷鸣般的掌声。
隆重而简短的欢送大会结束了。
我们背起行囊,穿过检票大厅,进入站台。站台上一片欢腾。秧歌队载歌载舞,鼓乐队锣鼓喧天。送行的队伍,送别的亲人,把窄窄的站台挤个水泄不通。
列车停靠在站台边,我们象打了包的邮件,按照下乡的地点,各自分别找到了自己该上的车厢。我一手拎着一个旅行袋,背上背着一个又重又大的行李,吃力地爬上了第八节车厢。
呜……呜……一声长鸣,知青专列就要开动了。
车窗里探出无数个脑袋,伙伴们在向站台上送行的人们不停地挥手;车下的人们手攀着车窗,在对即将离开城市,离开家的亲人大声叮嘱着什么……
我坐在车厢的角落里,心静如水,微闭了眼,车里车外的喧嚣与我毫不相干,我不愿探出头向外张望,因为我知道,那欢送的人群里根本不会有我的亲人。爸爸去了云南外照,姐姐在黑龙江集训,**正在上学,那个一脸横肉的后妈,巴不得我早些离开这个家,我断定,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来送我。
“晓晓——丁晓晓---”突然,车窗外不知是谁在喊我的名字,我探出头,循着喊声在人群中搜寻,啊,是他,关玉,我的同学,也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一位男性朋友。他怎么会来?我知道,为了我下乡的事,前几天我俩刚刚闹翻,当着我的面,他曾狠狠地说:“如果你坚持要下乡,咱就不再是朋友,也不要再来往了……”可他今天,不知为什么,还是来了。他在车下看见了我,对我大声说:“晓晓,听我说,你现在不走,还来得及。”我向他苦苦地一笑,没有话说,摇摇头,连连摆着手。我是箭在弦上,没有不走之理!看见我的样子,他好象还想说什么,匆忙之间,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纸包,从窗外塞给我:“看完我的信,一定要给我回个信……下乡后自己要多保重!”
“呜---”列车又一声长鸣,车厢里传出播音员甜甜的声音:“亲爱的知识青年朋友们,你们好!你们是我市首批奔赴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你们是毛泽东时代的先进青年,你们是新时期最可爱的人。在这里,我谨代表本次列车全体乘务员祝大家一路顺风,在农村广阔的天地里锻炼成长……”
列车开动了,我隔着车窗向关玉挥手告别。
广播里播放着革命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
大海航行靠舵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雨露滋润禾苗壮,
干革命靠的是毛泽东思想。
鱼儿离不开水,
瓜儿离不开秧,
革命群众离不开共产党,
毛泽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
在雄壮的乐曲声中,列车缓缓驶出车站。我注视着窗外,一幢幢高大的厂房,一排排低矮破旧的民宅,还有那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校园……渐渐地都甩在了列车的身后。我的心缩紧了,我的眼眶**了。别了,我的山城,别了,我的亲人,别了,我儿时的朋友!
我打开关玉给我的纸包,里边是一封信和他的一张放大了的照片。“晓晓,本不想到车站去为你送行,但良心还是让我改变了主意。毕竟我们从小到大都是最要好的朋友……如果我不送你,也许我和你都会后悔一辈子,我也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你不该下乡,你不该赌气不听我的话。我老实告诉你,农村不是个好玩儿的地方,你下乡到农村,最终会后悔的。本来这次下乡,我也背着我的父母报了名,想和你一起到农村去,可爸妈知道后,臭骂了我一顿,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于是,爸爸给我办了一个病历,把我留下来了(这话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如果你在农村呆不下去,就给我来个信儿,我会想办法求爸爸帮忙,把你调回来。晓晓,我想,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会很痛苦的,我盼望着你早日回城,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信的末尾,关玉还写着一句话:“信看完后,不要保留。”
关玉,比我大两岁。小的时候,我们两家住对门。我俩从小就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他比我早一年上学。为了能跟我一起学习,一起爬山捉鸟,一起下河摸鱼,一起玩过家家,他在期末考试时耍了个小心眼,故意把语文、数学两科都答了个2分,那时学生考试成绩是5分制,考了个2分是属不及格。不知情的父母无奈之下让他蹲了级,正好和我一个班。过后,他还多次向我炫耀他的小聪明。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大一点,也一起帮助家里抬水,买米买菜。渐渐地,我们长大了,一起上了中学,我们之间又多了一层说不清的男女之间微妙的界限,但我们仍然是最要好的朋友,几天不见,就觉得心里空得慌。
后来,在我们上初二的时候,他的家搬走了,搬进了建在江岸边的专署大院。那里是整个山城的中心,也是全市交通最便利、环境最优雅的地方。在他搬家的时候,我出于帮忙去了他家。专署大院的四周,是一人多高的红砖围墙;院内,几十幢别具建筑风格的白色二层小楼掩映在绿树丛中。楼群之间,是鹅卵石铺成的纵横交错的林荫小道,两旁栽种着各种花卉。这里,红墙绿树白楼交相辉映,这里象征着地位,象征着权势。听关玉对我讲,他爸爸五十年代初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市政府工作,几年来,职务不断升迁,今年,他的爸爸已经是市里常务副市长了。当然,我还不懂“常务”是什么意思,但我根据关玉那得意的神态,猜想那“常务”副市长一定是副市长中最大的官。今天,在车站代表市政府讲话的就是他的爸爸。
初中毕业后,我们都没能考上高中,他暂时在街道办事处上班,我则到了市少年宫帮忙。
今年初,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大潮席卷全国,市里也先后召开了几次动员大会。我和关玉都在各自的单位报了名,决定一起下乡到农村去接受锻炼。几天之后,关玉却突然告诉我,他改变了主意,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道出了事情的真象:他爸爸坚决不同意他下乡。原因很简单:“农村的苦你吃不了!”于是,一张病历诊断让他留了下来。接着关玉开始动员说服我,说他的爸爸能帮我留在城里。为此,我曾动摇过,但当我看见我的同学们都报了名,准备下乡;单位和街道的领导又一再到我家登门动员,再加上我在家里的尴尬处境,大势所趋,最终我还是决定和他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下乡的前几天,记得他约我去玉皇山散步,我们边走边谈,由于我的心情不佳,俩人的话又说不到一起,后来竟吵了起来,吵得很凶。那一次,我听得出,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
“晓晓,你别不识时务,我让你留下,你就留下,若是别人,我才不会管呢。”他忿忿地说。
“我并没有求你管我,苦是人受的,农村再苦,别人能受得了,我也能受得了。”
我有些生气。我第一次感到关玉和我之间存在着一条巨大的鸿沟,这鸿沟,无法逾越,也无法填平。
“爸爸说了,农村很苦,那里没有电灯,那里没有马路,那里不是世外桃源,更不是你所想象的到处是鸟语花香、蓝天碧水,富有诗意的地方。那里一年四季有干不完的农活,有挨不完的大累,那里的社员连肚子都填不饱……你知道吗?晓晓,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讲,你要真的下乡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他接着说,“给你三天考虑时间,我听你的信儿……”说完,他丢下我,一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下山去。
我一个人顺着下山的小路,孤单地走着,眼泪涌了出来,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让我的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惆怅。但我决不后悔我的选择,我没有关玉那样地位显赫的老子,即使我有,我也绝不会象他们父子那样做人做事儿。这是我的性格使然。
从那时起,我渐渐地有些开始厌恶和蔑视关玉的所作所为了。
是谁在车厢里唱起自编的《知识青年之歌》:
蓝蓝的天上,
白云在飞翔,
雄伟壮丽的山城,
是我的故乡。
巍巍的玉皇山,
高耸入云端,
美丽宽广的浑江畔,
是我的故乡。
今天我就要离开了你,
美丽的山城,美丽的故乡。
何时回到你的身旁,
何时回到你的身旁。
……
低沉、忧伤的歌声把我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
列车喘着粗气,在爬一段上坡路。
“喂,让我们大家认识一下。”坐在我对面的一个男知青站起来和周围的几个人打着招呼,“我叫刘奇,靖宇中学毕业,今年差一岁二十。”看来,他在做自我介绍。“喂,你别光看情书,小妹妹,你也自报一下家门。”听得出,他是在和我说话。我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看什么关你屁事儿,多管闲事。”
“别生气,我瞎说,我是脸比屁股大、嘴比屁股臭,好说好闹,再说咱们现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小妹妹,别生我的气。说不准以后咱们还会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屋里睡觉呢!”
我忍不住笑了。望着他,清清瘦瘦,白白净净的一张小脸,长着又细又长的一双小眼睛,眸子里透出聪明而狡黠的光,两片薄薄的**,说起话来,一张一翕的,频率极快。我心里想,这人可真有意思,明明长着一颗小脑袋,却说自己脸比屁股大;看他说起话来有荤有素,油腔滑调的,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倒是不怎么让人讨厌。
接着,他给我又介绍了邻座的几位伙伴儿,看来他们早就混熟了。其中一个女知青叫赵兰,长得人高马大,足有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儿,比我高一头还多。她说她曾在市少年篮球队打过篮球,可打球悟性极差,天性反映迟钝,抓不住球,投不准篮,练了二三年,最后还是被教练一脚开了出来。
还有一位叫贾男的漂亮女孩和一个长相丑陋的男生陶生。造物主太不公平,漂亮女孩贾男漂亮得让人羡慕,更让人嫉妒;可这位陶生老兄长得又丑又凶,高大威猛的身材,象一座铁塔,两个眼睛大得出奇,几十颗又深又大的麻子散落在脸上,额头上还长着一块紫色的胎记。看到他,我不由得想起了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描写的人物——加西莫多,那可是一个外貌丑陋,内心善良的丑八怪.但愿,这位丑丑的陶生是中国版的加西莫多就好了。可现在,我简直不敢正视他的尊容。还有一位坐在对面座位上的女知青叫侯月,她的个头和我差不多,圆圆的一张娃娃脸上,挂满了腼腆和自卑的神情。一副深度近视镜卡在高高的鼻梁上,脸颊和鼻翼上长满了浅浅的雀斑。身上的衣服打了不少绿色补丁,看得出,她的家境一定不富有。
火车跑跑停停,四个小时之后,带队的领导通知我们,前方车站就是我们要下车的车站,告诉大家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
火车终于停稳了,我们几百人从几个车厢里鱼贯而下。出了检票口,迎面有几个人手里举着牌子,牌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知青的名字。我猜想,写在一张牌子上的人一定会分在一起,也就是一个知青集体户。果不其然,我、贾南、大个子赵兰、眼镜侯月、还有刘奇、脸上长有胎记的陶生等十八个人分在了一起。
来到站前,看得出,这是一个小县城。
照例是锣鼓喧天、口号阵阵,欢迎的队伍堵塞了站前的马路。
时间已过正午,饿得咕咕响的肚子告诉我,该吃中午饭了。
这时,领队把几个农村打扮的人领到我们身边,一个看上去足有五十多岁的褶褶巴巴的农村老人,不自然地干笑着对我们说:“小青年们,我是来接你们的,走吧,车在那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两辆胶轮马车正停在站前马路的拐弯处。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不停地在跟我们做解释:“乡下的路,不好走,汽车进不去,咱坐马车一个多点儿也到家了……你们饿坏了吧,我已经告诉家里给大伙准备饭菜,再坚持个把小时就到家了……”我猜想这位老人一定是生产队里的领导。果然,赶车的老板告诉我们,来接我们的这位老人就是小村的队长。别看他长得老,实际年龄还不到五十岁。我们十几个人分坐在两辆马车上,把行李放在马车中间,我们就坐在行李上。
车出了县城,路越走越窄,穿过几个小村屯儿后,眼前的路更是崎岖不平,车轮下深深的车辙象两条弯弯曲曲爬行的蛇,没有尽头,一直伸向天边。路越来越难走,两个赶车老板不停地用鞭子抽打着拉车的骡马;几匹瘦骨嶙峋的骡马累得大汗淋漓,不住地打着响鼻儿。我们是第一次坐大马车,走这样坑坑洼洼的路,屁股老是坐不稳,几个人先后从马车上被颠到车下,弄得满身泥水。最倒霉的是侯月和赵兰,她俩听老社员说坐在车前面稳当,不颠,就抢着坐在车的前沿上。半路上,驾辕的马突然抬起尾巴,放了两个响屁,接着又喷出一些稀稀的马粪,溅了她俩一身一脸,弄得俩人哭笑不得。逗得贾男和刘奇前仰后合,不小心又滚落到车下的烂泥里。
傍晚时分,马车终于停下了,谢天谢地,我们终于到了。
我忍着一天旅途的疲劳和饥饿,环视着眼前的小村庄。这是一个只有百十户农家的小村,村子不大,倒也房舍整齐,前后三趟泥草房,房屋高低错落不等,各户的房子都是面南而建,大的四五间,小的两三间。两趟窄窄的坑坑洼洼的土街路,把整个村子均匀地分成三等份。
队长把我们带到村子西北角的一趟泥草房前,告诉我们说:“这就是你们的家。”老队长还告诉我们,这趟泥草房是在我们下乡前不久,社员们贪黑起早盖起来的,墙上的泥巴还没有干透。
这趟房子共有六间,中间一间为灶房,两边各两间宿舍,西侧有一间空屋,是专放农具和杂物的。灶房里,四口大锅砌得有半人高,东西墙的中间各开一扇木门,直通两边的宿舍。宿舍里是东北农村特有的南北大炕,两炕之间不足一米。男生宿舍在西,女生宿舍在东。这就是后来人们常叫的“集体户”。我们十几个知青将要在这里安营扎寨了,新的集体生活也将在这里开始。
一下子来了十多个城里的大姑娘小伙子,小村象开了锅。虽然天色已暗,集体户房前屋后仍是围个水泄不通,男人、女人,大人、孩子,挤在窗子下:“啧啧,还是城里人水灵,快看,那梳着小辫儿的丫头长的多俊,赶上天仙了……”人们七嘴八舌,围着我们象是看西洋景儿。一辈子没走出过小村的人们,今天是大开了眼界。
“开饭了,开饭了。”老队长大声招呼我们。
灶房里热气腾腾,几只马灯挂在房梁上,被热气笼罩着,发出微弱的橘黄色的光。两个宿舍的中间各摆着一个硕大的长条木桌。木桌上放着一大簸箕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两个大号搪瓷盆里盛着猪肉炖粉条,整个屋子里飘满了诱人的香味。顾不上洗手洗脸,也顾不上被窗外的社员围观,我们抓起馒头就吃,老队长还不停地喊着:“白面馒头,大炖老虎肉,管够吃,可劲儿造!”几个妇女也不停地用那一双双脏兮兮的手往我们的碗里舀菜,添馒头。这是我们下乡后吃的第一顿饭,也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
过去,常听人说,农村人实实在在,今天这顿饭,我是真的领教了农村人的淳朴、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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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日记』
第二章~田一九六六年四月十二日休息了一天,从今天起,我们开始和社员一起~田劳动了。地~东北的四月天儿,乍暖还寒。太阳刚一~头儿,老队长就带着我们跟着社员们一起~田了。清晨的~田地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社员们来到田里,老队长带头绾起~角~到~田里,告诉我们说:“今天的活儿是育稻苗,你们跟着社员们学着~。”我蹲在田埂~,~~试了试田里的~~,~,太凉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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