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刚过,留守处(那时部队已开赴到陕西安康一带,修筑襄渝铁路)给我们召开了动员大会。会上,认真学习了党中央、毛**有关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重要指示以及两报一刊发表过的重要文章,留守处的贺主任(贺晓伟的父亲)语重心长地嘱咐我们一定要好好锻炼,不能给大人丢脸,让前方的父亲们甩开膀子干革命。说得我心里沉甸甸的。然后,他带头领唱了“毛**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动员大会一结束,留守处派汽车,一路上敲锣打鼓地把我们送到了槐树坪。从此,在我们人生的历史上,掀开了令人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的一页。
槐树坪位于四川和云南交界处说不清属于什么山脉的一座大山脚下。周围峰峦叠嶂,云蒸雾霭,形势险恶,坪上却地势平缓,苍松翠柏,鸟语花香。当地的居民以白彝居多。据说,以前隶属云南的楚雄州,渡口建市后,又划归到我们这座城市了。经过一个排的战士两个月的建设,知青农场初具规模。松枝扎起的大门,上端镶嵌一颗“八一”军徽,两旁八个大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十面红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平整的操场上,支起了蓝球架,东头,四座“干打垒”平房,是场领导的办公区和生活区,西头,盖起两座长长的席棚子,那就是我们的宿舍。还有厕所、伙房、猪圈……
师里抽调了四名部队干部管理农场。我们被分成十二个班。从一班到十班是战斗班,负责开荒种地。还有一个勤杂班,一个炊事班。贺晓伟在炊事班,卢大头在七班,郭鸭子是勤杂班的班长,若比特任五班副班长,我是六班班长,并被选为农场团支部宣传委员。一百二十五个人,要么是同学要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聚在一起,兴奋无比。五十多个男生统统住在一个席棚子里,两溜长铺,挤得满满的。为便于区分,班长睡头,班副睡尾。我和若比特正好挨着。尽管场里再三强调严格作息时间,但头几天晚上,十点钟熄灯后,席棚子里就开始叽叽喳喳的,抽烟聊天,喧声不断。有一次,张副连长突然来查铺,措手不及,把正在兴致勃勃吹大牛的若比特揪住。他二话不说,哨子一吹,统统集合。男生女生站成两排,然后让若比特围着操场跑步。若比特不服,“又不光是我一个!”“还有谁?”若比特向人群张望。大家纷纷避开他的目光。“反正不光是我一个!”本来若比特想,法不示众,拽上大家看你怎么办。哪曾想,这一句话连累了大家。男生女生一个不剩,硬是围着操场跑了十圈!若比特弄巧成拙,真是追悔莫及。
十月十日,农场召开誓师大会。各班代表上台表决心。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口号声宣誓声此起彼伏。若比特和全体五班一样,足穿草鞋,身背斗笠,他站在台上,激动地说:“我们五班争当“红军班”,发扬红军的光荣革命传统,打不垮压不烂累不弯!……”最后,四班班长娄玉兰“扎根农场”四个大字的血书把誓师大会推向**。农场谭场长做总结发言。他是35团的一个教导员,云南人,瘦高的个子,脖子细长,身板挺直,衣帽整齐,风纪扣总是扣得严严实实,很像电影《南征北战》里的高营长。今天,他显得也很激动,脸上的几粒麻点微微发红。“同学们,同志们!你们都是革命的后代,希望在你们身上。但是,任重道远,不能光凭一时冲动。摆在你们面前的困难还很多。你们必须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农场就是你们的战场,同学们,同志们!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让我们一起努力奋斗吧。向荒山要粮的战役马上就要打响啦。我们要让今天的这些荒山穷川,明天变成花果山、米粮川,用你们的青春谱写出胜利的篇章!”
掌声淹没了云南人的话音。
按照农场部署,整个“战役”划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垦荒造田。十个班分为五组,一个男生班带上一个女生班。要求平均三天“掘进尺”为一组一亩,奋战两个月,力争一百亩。此外,每人每星期还有挖十个南瓜坑,捡一百斤牛粪的额外任务。
山坡北面的地,土质松软,烧掉野草,挖去杂树便呈现出田地的轮廓。这儿的土只须用铁锨就能翻动。工地上“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劳动真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呀。不到一个月,任务过半儿。北坡的地挖完了,我们向南坡发起**。队伍第一天拉到南坡指定地点,我们几乎全傻了:这叫什么山,薄薄的一层土像皮一样,下面全是石头。有的地方一镐下去,震得虎口生疼。这分明是建采石厂嘛!北坡南坡,天壤之别。没有退路,咬牙干吧。一天的功夫,嫩嫩的手掌上布满了血泡。镐和锄头实在挖不动的地方,必须打眼放炮。抡大锤掌钢钎,我们以前谁也没干过,只好干中学学中干。排除哑炮是最危险的活儿,弄不好会出人命。我们这些班长班副自然要冲在前面。笫一次排哑炮,我毫无经验,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简直不知从何下手,不一会儿就汗流满面。这时有人大叫:“嗨——快来看呀,鬼子偷地雷啦!”引来一阵哄笑。我心里恨恨地骂道:妈的,笑个屁!你来试试,炸死你哭都来不及!……我们总算安安全全排除了哑炮,没有一个人出现意外。这当然也得益于若比特发明的“轻松排雷法”——首先要置生死于度外,排除心理负担,才能循序渐进,章法不乱。可是让他做示范的那天,我分明看见他不停地擦汗,有一阵儿手还哆嗦呢。
工地上每天都会有人挂彩受伤,手上或头上缠有纱布和绷带。收工的队伍,活象一群撤下阵来的国民党残兵败将。
我们已经没有闲情说笑。吃罢晚饭,又慌忙拎上蕃箕四处去寻觅牛粪。一个月过去了,除了“红军班”那组完成了任务,其余都不及格。小结会上,张副连长把我们骂的狗血淋头。若比特当时的得意劲儿,仿佛又穿上了当年的校官马裤呢。“呵,你们都是些哈儿(傻瓜)!”回到宿舍,若比特模仿着张副连长的自贡腔儿,“挖地没的力气,拾牛粪也不会?那汽车会给你们屙牛屎!”年轻人血气方刚,哪受得了这份儿揶揄。四个组不约而同,当夜返回工地,架上篝火,硬是干了一通宵!……两个月下来,总算勉勉强强完成了任务,但我们一个个全都累的脱了形、走了样儿。不知是谁把《天大地大》的词儿改成了“天大地大不如挖亩地大,爹亲娘亲不如一泡牛粪亲……”在我们槐树坪的知青当中很是流传了一阵,后来农场追查起政治责任,就没人再敢唱了。
十一月的一个晚上,我刚刚睡着,迷迷糊糊觉得有人推我。睁眼一看,是若比特。“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我困的掉头,明天吧,下半夜还轮着我站岗呢。”(我们有个弹药库,每天晚上轮流站岗。)“不行,我实在憋不住啦。”看着他很认真的样子,我只得穿上衣服,跟他来到操场的篮球架下。
“我又跟雁雁好啦。”若比特兴奋地说。雁雁?哦,我想起来了,那不是初中时代若比特发生“恋爱风波”的女主人公嘛。若比特接着告诉我:“雁雁的爸爸是34团的卫生队长。她妈妈刚刚去世,所以晚来了一个月,上个星期才到农场。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和她巳经见了两回面啦。”“可是,差不多同学都知道学校的事儿呀,再说,团支部正在考虑发展你加入共青团呢,弄不好会影响你的政治前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说了一大堆。若比特一言不发,抬头仰向天空,固执地望着挂在天边的那轮冷月。谈话结束了。
“战役”到了第二阶段,施底肥。往地里追肥付出的劳动与第一阶段的垦荒造田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农场下达的任务是:女生负责搅拌肥料,过秤;男生则每人每天必须往地里送一千斤肥料。梯田离农场少说也有三里路,来回六、七里,一天**张张跑十趟也得六、七十里路,何况还要负重一百斤肥料哪!
说说我们背肥料的工具——背篓。当地农民使用的背篓是很奇特的。背篓约一米多高,口大底小,形状颇象喇叭花。两边没有背带,靠一个犹似古代木枷被劈开一半儿一样的木板架在肩膀头,再从背篓腰部伸出一条四指宽的布带,套在人的前额上。若想休息,身体端正蹲下或坐下,右手用一根小木棍支住背篓底端。稍不留神,沉重的背篓就会拽着你连人带篓全都倒下!
我们哪使过这玩意儿!可是用它装肥料,实在,拍紧了能盛一百多斤。用水桶挑,塞得再满充其量不过六、七十斤。
第一天背下来,浑身就快散了架。第二天追肥的路上,什么姿势都能看见:有的把布带勒到嘴里,活像电影《农奴》里的强巴,有的干脆搂着背篓,有的和背篓一齐瘫倒在路旁……我则是用双手拉住布带,弓着身,尽量让重心压在背上。那个该死的木枷不知压迫住我的哪根神经,两只手臂阵阵发麻。肥料是用黄土、茅油子草和牛粪一起沤的,又稠又湿,一走一颤,由于挤压,粪水便浸透了我的棉衣,流到了背上,然后顺着脊梁,一直流到屁**……
在路上,我几次遇见若比特。远远望去,唯有硕大的背篓在缓缓移动。他的表情十分痛苦,不难看出,他在挣扎。我发觉他背篓里的肥料比我们装的都多。休息的时候我问他这是为什么。“锤子,啥也不为。”他气喘嘘嘘地说,“雁雁装的,她就想看看我是不是真正的男子汉。”
又过了几天。一天中午快收工的时候,在过秤的地方突然一阵骚乱。有人高喊“快!快叫卫生员!”我们急忙跑过去,卢大头和几个男生正从肥料坑里把若比特抬出来。若比特昏迷不醒。我急忙挤过去,扶住他的头,用手轻轻揩掉沾在他脸上的污粪。卫生员挎着急救箱来了。他摸摸若比特的脉博,取出听诊器在他的前胸左侧右侧仔细听了一遍,说:“没事的,大概休息不好,加上疲劳过度。”果然,过了片刻,若比特渐渐睁开眼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脸色又青又白。谭场长和张副连长等场领导都赶到现场。谭场长询问了一下情况,便吩咐我们把若比特送回宿舍,好好休养,命令炊事班做病号饭。
我和卢大头搀着若比特慢慢向宿舍走去。路过女生宿舍门口时,见几位女生正坐在凳子上,或倚或靠,似睡非睡,懒懒地晒着太阳。每天都有几位女生享受这种待遇,农场规定来了“例假”的女生可以休息三天。卢大头忿忿地啐了一口:“日他先人,还要老子胯里这东西有逑用!”这时,若比特两颗大大的泪珠滴到了我的肩头。
据若比特后来讲,当天晚上雁雁主动和他约会。雁雁约他的时候,只屑用眼睛多瞟他两眼,他就心领神会了。每次他约雁雁却要很费劲儿地打手势,有时不知是打错了还是没理解,会让他空等一夜。天刚擦黑,若比特远远地跟在雁雁后面,沿着新修的水渠,向山里走去。尽管身体十分虚弱,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和雁雁待在一起,若比特心里象燃烧了一团火。在一块光秃秃平展展的大石头上,雁雁停住脚步。若比特赶上来坐在她的身旁。雁雁把头依偎在他的胸前,仰面用那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望着他,两只手轻轻抚mo着他的胳膊。万籁俱寂,唯有水渠里流水的哗哗声,间或微风拂过,引起一阵松涛。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洒在两个年青人的身上。雁雁啊雁雁,今天你终于走到了我的身边。这难道是真的吗?若比特望着眼前的这个她,却有点儿不相信自己了。正是这个她,让他告别了少年的混沌,唤起他青春的意识,萌发他性的觉醒,性的渴望。为了这个她,他饱尝了父亲的棍棒之苦,差一点被学校扫地出门。不管怎样,你还是来到了我的身边!今天,我要倾尽全部的**,让我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得到补偿。想到这,他禁不住浑身瑟瑟发抖。这时,雁雁莞尔一笑,勾住若比特的头,送给他轻轻的一吻。若比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趁势抱紧雁雁,热烈地吻起来,一只手在她的胸前摸索,解开衣扣伸进去,一把抓住雁雁丰满而柔软的**,他觉得她的皮肤是那样的滑腻,仿佛绸缎一般。雁雁“啊”了一声,闭上了双眼,若比特似乎被雷电击中,一阵眩晕。他镇定了一下自己,开始大胆地向下摸索。当他的手指滑过扁平的肚皮,摸到肚脐眼儿时,雁雁的双手**按住他的手,惊慌地摇了摇头。若比特不顾一切地再次发起**,雁雁死死护住她的下身,不让他的手越过雷池一步,同时近似哀求地说道:“现在不行,现在不行。要是怀孕了我只有死路一条!”若比特只得失望地把手抽回来。她再一次主动吻了他一下:“我不想那样,你抱抱我好吗?”若比特拥抱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就是累死一万次,我罗志福也心甘情愿哟!
农场表彰了若比特的先进事迹,并号召我们全体知青向他学习。十天里,若比特比我们每个人都多背了二百斤!同时,谭场长宣布:农场放假三天。用卢大头的话说,我们大老爷们儿也可以坐在太阳底下,痛痛快快地晒上一晒啦。若比特说,刚来时,我连累大家跑十圈操场,现在,我又让大家休息三天,扯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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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结束知青历程』
一九五五年九月四日,~泽东为《人民日报》的一篇文章写了一段批语:一切可以到农村去工作的知识~,应当高兴地到那里去。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一九六七年八月十八日,《人民日报》发表题为《坚决走~同工农兵相结合的道路》社论。~泽东继续发挥他那著名的观点: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贫~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说~城里~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送到乡~去,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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