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天元话音刚落,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王平、大头等立即抽出手枪准备迎战。苏红摆摆双手,道:“不要紧张,我先出去看看。”
王平、大头持枪站在房门两侧,黑塔蹲坐在陈若愚床前。苏红打开门,只见一个人衣衫褴褛乞丐模样,大摇大摆站在门前,叫道:“你们掌柜的呢?”苏红道:“我就是掌柜,你有什么事?”那人又道:“你就是掌柜?我要买药,要看病!”苏红道:“你要买什么药?看什么病?”
那人道:“买金疮药,看伤口。”苏红继而问道:“怎么?你家里谁受伤了?”那人一怔,又道:“要你多管,你只管卖给我就是。我儿子切菜割到自己手指了。怎么的?”苏红回头看看章天元,章天元点点头示意。苏红道:“那你等着,我给你拿金疮药,对了,你儿子自己怎么不来包扎一下?”那人道:“我儿子还小,走不动。我说,你这掌柜的,管的也太多了,你开你的铺,我买我的药。卵子扯到逑上来了。”
苏红无奈笑笑,叫章天元取了一点金疮药从门里递给那人,苏红道:“就这么多了,够给手指头上药了。”那人不屑地接过药,扔了几张毛票在地上,嘴里嘀咕道:“做个生意好像很见不得人是的,来几个小日本子天都变了。”
苏红关上门,对屋里众人说道:“不要紧,一个无赖来买药。”随即又问章天元:“天元,鬼子搜到哪里了?”章天元道:“鬼子撒网一样,从四周向城中收拢,估摸着就快到了。”苏红道:“几位长官委屈一下,换上我们伙计的便装,现在就走。”
趁着换衣服的间隙,陈若愚低声对王平说道:“刚才买药那人不对劲,言语里有很多破绽。”王平也道:“我瞧这对夫妻也有说不来的不对的地方,不知是敌是友。”陈若愚道:“我看他们对我们没什么恶意,且听他们安排,大不了一条破命,下去陪兄弟们。”王平坚毅地点点头。
换好衣服,大头和黑塔把陈若愚搀出来,苏红、章天元、清弦和两个伙计已经在门口等了,苏红对陈若愚说道:“长官,你能不能争取自己走路,如果让日本人看到你是受伤的,那就露馅了。”陈若愚轻轻推开大头和黑塔,晃了几下,咬咬牙又站直:“不要叫我长官,我叫陈若愚。”
“大智若愚,原来你的名字这么有含义。”清弦道。陈若愚看着清弦,笑道:“姑娘好文化,在下长得比较愚,只好起个名字装装门面。”清弦笑而含羞,低头不语。
苏红道:“等下出了门,咱们一拨人分开走,要装作不认识,只是在大街上闲逛的行人。我和天元走在最前面,你们后面远远跟着。”王平道:“我和大哥一组,大头和黑塔在后面掩护。”陈若愚摇摇头:“不,二弟保护章先生和章太太。这位小姐和我一起走。”王平看了看陈若愚,点头。
陈若愚迈出门外第一步,就感觉到肩胛和腹部的伤口像是**裸地被锯子割一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了下来。清弦见状,连忙扶住他,道:“你怎么样?我搀着你走好不好?”陈若愚道:“你搀着我会被看出来的。”清弦一听,只好把手放掉。陈若愚又道:“不过,你可以勾住我的右手,那样看起来像是情人逛街。”清弦脸上一红,犹豫着要不要去勾,但是看到他那痛苦的样子,还是伸出了手从他右臂中间穿过,轻轻地扶着。
大街上,虽然较以前冷清了许多,但是来来去去也有一些老百姓,一些店家也逐渐开了出来。鬼子来新野一天了,似乎还没有对老百姓有什么动作,老百姓也感觉只是换了个天,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
陈若愚尽可能让自己走得像一个正常人,但是十月的天气下,他身上的汗水便如六伏天一般,浸**衣服。清弦心里想着怎么帮他分担一点痛苦,便开口跟他讲话:“你为什么不让你兄弟跟你一起走,还能帮着你。”陈若愚道:“你不是也帮我扶着吗?”清弦道:“我力气小……”陈若愚挤出一丝笑容:“对了,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清弦低声道:“我姓洪,叫清弦。”
陈若愚笑道:“现在你扶着我,可不清闲了。”清闲嗔道:“清水芙蓉的清,弦外之音的弦。”陈若愚点点头:“咸外之音有点甜。”清闲继而嗔道:“清水的清,琴弦的弦。你们当军官不读书的么?”陈若愚道:“哎……小时候家里穷,没钱读书,字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他。”
远远的,街角一队日本兵转过来,清弦吓得**握住陈若愚的胳膊。陈若愚道:“不要怕。”日本兵从两人身旁径直过去,看也没看两人一眼,直奔医馆方向。
等日本兵过,陈若愚道:“你可以把手松一松了。”清弦一阵脸红:“不好意思,捏疼你了。”陈若愚道:“你有见过一个大家小姐搀着一个伙计的吗?”清弦点点头,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叫我早拿开?”陈若愚笑道:“没事,鬼子是傻子。还有,我想你多握一会儿。”
清弦没敢抬头,也没敢说话,觉得自己耳旁火烧般。
路上遇到几拨鬼子,都形色匆匆,看都不看路人一眼。陈若愚一行跟着苏红夫妇走了几条街,来到一户破旧人家前。苏红敲了三下门,门里探出一一个老者,看是苏红,便把门打开。
众人陆续进了屋,苏红道:“现在安全了,鬼子现在忙着搜药铺和医馆,暂时不会到这里来。”苏红介绍那老者:“这是我娘舅。姓金。”清弦道:“原来你还有个娘舅啊,我都不知道。”金老汉笑道:“小姐大家闺秀,怎么会记得我这个老汉,小姐小时候老汉可给你家扫过大院啊。”清弦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家里下人比较多……”金老汉笑笑,拿出一块干毛巾,递给陈若愚:“这位小兄弟血都流到地板上了,快到里屋擦擦。”陈若愚脸色苍白,硬撑着靠在墙上。王平、大头扶着他进了里屋。苏红向金老汉和章天元使了个眼色,金老汉道:“你们几位先歇着,天元和苏红跟老汉上楼,给你们拿点东西。”
到了楼上,金老汉掩门。苏红轻声道:“金书记,这几个是原国军113师侦察排的,咱们这次中央13号密令关键就在那个受伤的军官身上。”金老汉道:“这次你们可立了大功啊,千万不能让东西落到日本人手上,这个军官怎么处置我要向上级请示。”苏红道:“能得到这个人,主要是贺一航同志的功劳。”金老汉道:“你们不要谦虚了,你们的工作也很辛苦。现在关键要盯牢这个军官,他要是有他心,一定要先处决,千万不能让东西落到鬼子手上。”章天元道:“我看这个军官是条汉子,这么重的伤一路上竟能撑过来,我想他不会把东西送给鬼子的。”金老汉道:“章天元同志,我们不能对敌人抱有仁慈的想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国民党这些官有多少是有良心的?你们知道新野为什么会沦陷吗?就是他115师出的叛徒,副参谋长陶永枫,他现在正在鬼子阁楼里喝酒呢!”章天元道:“金书记,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国军不是敌人。”金老汉正色道:“章天元同志……”苏红忙道:“金书记,我建议跟上级组织汇报,由上级定夺。”金老汉道:“上级我肯定要汇报的,关键时刻要行动时也要行动。先这样吧,时间久了他们要怀疑,组织决定让贺一航同志暂时不暴露身份,以便后面开展工作。”
楼下,王平正给陈若愚擦洗伤口,大头和黑塔帮着忙端水。王平突然冷冷地说道:“黑塔,你表姐可是女中豪杰啊。”黑塔一怔,笑道:“早年她读过几年书,也学了点西方的东西,女中豪杰怎么说呢……”大头打断道:“黑塔,不是我兄弟信不过你,而是他们夫妇看起来真不像普通人,为什么不普通呢,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点不大对劲。”黑塔急道:“怎么不对劲了,你说话要有证据。”大头也急道:“就是有问题,你说,他们是不是想害大哥?”黑塔道:“是我表姐救了大哥!”
“说奇怪的地方呢,就是苏医生特别冷静。从我睁开眼睛看到她开始,无论遇到什么状况她都特别冷静,特别有主意。没有受过专门训练,或者是没有遇到过大风大浪的普通人是不会这么冷静的。陈若愚插嘴道。黑塔端着手中的脸盆,不知道怎么说,怔怔望着陈若愚。“九年侦察兵,我相信我的眼睛。”陈若愚又道。
屋内一时没了声音,气氛凝结,王平和大头冷冷地看着黑塔,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陈若愚看着黑塔,坚定地说道:“贺一航,35年,在湘南剿共,我背上被打了两个洞,是你从死人堆里把我背出来;39年,在东北执行任务,我受了伤在雪山里差点死去,没有东西吃,是你用自己的血保住了我的命,我们是鲜血交融的兄弟,所以我相信你。”
黑塔垂下了手中的脸盆,眼角**。
陈若愚又说道:“现在不是兄弟间互相猜疑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发现鬼子这次占城之后的行动有些奇怪?”大头接道:“对,鬼子这次好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不烧杀掳掠,二不为非作歹,真是邪门了。”王平道:“鬼子就想找我们。”陈若愚道:“鬼子的反应慢一拍,等他们搜完药铺和医馆,就会想到我们乔装混到老百姓中间去了,那么接下去城里百姓就遭殃了。”大头一拍脑门,道:“大哥说的是啊,这下可怎么办?咱们可是国军啊,难道就看着老百姓被鬼子欺负?”转而一想,又道:“但是,鬼子为什么非要找出我们这几个残兵?难道就咱们几个还能把鬼子都灭了?”
陈若愚道:“鬼子找的是我。”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黑塔一眼:“我希望你表姐能知道我们是同样的目标。”
孙有财骂骂咧咧回到土地庙,为了他那一块大洋和未拿到手的两块大洋。打开门的时候,那国军整个人蜷缩在稻草垛里,没有声息。孙有财走上前,道:“喂,你还活着没有,是不是死了?”那国军睁开眼,道:“爷没那么容易死,药呢?”孙有财晃晃手中的金创药,道:“药在这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国军暗暗伸出手,捏住孙有财的脚踝,一使劲,痛得孙有财嗷嗷大叫:“轻,**,药给你,你哪里像个受伤的人啊?”那国军冷笑着接过药,缓缓撑起身子,颤抖着扯自己的衣服,那衣服被鲜血侵透,已经和伤口连在了一起。孙有财冷讽道:“刚才还那么有力气,现在不行了吧?要不要我帮你一把?”那国军瞪了孙有财一眼,道:“狗杂碎,滚一边看着去。”
孙有财坐在一边,看到了打出生以来最血腥的一幕。只见那国军咬咬牙,一把把衣服连皮肉扯下来,“嚓嚓”的声音听得孙有财汗毛都竖起来。然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国军腹部被打了一枪,他竟伸出两个手指头探进伤口去挖子弹!便如在翻破棉絮一般。滴、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滴下来,可他却愣是一声没吭。孙有财在旁边惊得合不拢嘴,那国军探了一会,咬牙说道:“还好,子弹打的不深。”说完,一咬牙,手指头使劲往伤口一插,狠狠一拧……当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取出子弹的时候,鲜血如井喷般泉涌而出。只听他“啊”地一声低吼,将金创药粉捂在伤口上,然后直挺挺地倒下了。孙有财惊魂未定,道:“你……你还是不是人啊?”那国军逼着眼睛,用很轻但很坚定的声音说道:“人送爷外号……钉子,打,打不死的钉子,钉到敌人心窝上的钉子……”说完便没了声音。孙有财战战兢兢走过去探了一下,确实是昏过去了。
孙有财心里想:趁着他昏过去,我为什么不拿了他的大洋,悄悄走掉?可是万一他死了怎么办?万一鬼子来了怎么办?想了一会儿又想到:鬼子来了我孙有财也挡不住啊,拿了大洋到没有打仗的地方买几亩地,讨了婆娘,生几个娃,我孙有财这辈子人也就做满意了。
想定之后,孙有财伸手去探,翻了一下,只见钉子几枚大洋从破损的军装**来,亮锃锃闪了孙有财的眼睛,孙有财数了一下,五块!大喜过望,塞进兜里,起身就走。
然而,当他打开门的一角的时候,看到了比刚才更血腥的一幕!一队鬼子兵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一个狗腿子翻译官耀武扬威地喊道:“大家都看好了,这就是抵抗皇军的下场!家里藏着当兵的,藏着共产党的,都跟他一样。”排头兵亮闪闪的刺刀上挂着一个物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耷拉的舌头,翻白的眼珠,淋漓的鲜血,吓得孙有财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到钉子身边,使劲地摇晃他:“不,不好了,鬼,鬼子来了,鬼子杀,杀人了!”
可是钉子却没有醒来,孙有财慌了神,眼见那队鬼子兵挺着刺刀挨家挨户搜过来。孙有财想跑出去,反正自己不是当兵的,也不是共产党。但是他很心虚,又想着那明晃晃的刺刀和鲜血淋漓的人头,实在是没有勇气跨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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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子(2)』
没了办法,只好胡~试试看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孙有财突然有了小老百姓的智慧,~地想到一个主意。他~忙~~去~钉子的军装,~的时候~出一把~~。孙有财把他~~~了个~光,又用~军装把~~包起来,看着没地方放,庙里扫了一圈,看到地藏王菩萨,心里默念:地藏王菩萨~,对不住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七间寺庙~。便把菩萨抬起来,底~正好是中空的,便把~~、鞋子和~塞了~。然后他又把地~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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