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的人似乎特别能想得开,有钱就吃,吃得猛的,一个月工资吃光还要透支下个月的。这种全城都喜欢胡吃海喝的气氛中,饭店的生意尤其红火,尤其是那些花样多的、味道好的餐馆,一到双休日或节假日就人满为患,门口总是停满了车子,公款的,自掏腰包的,分不清谁跟谁,只知道大家都是来吃的,去迟了连桌位都要没有的。
朱品一家跟赵大海一家这个双休日吃饭就遇到了这样烦心的事情,车子开到店子跟前停好,进去一看,却被告知没有座位了,要他们去找另一家。
生意好,店家就牛气,谁叫你不早来预定的呢?朱品丧气地摇摇头,今天是他请客,他却连个订桌位的电话都没有打,自己这方面的经验的确不足,可能还是请客的次数太少了。
“没关系,我们再去找找。”赵大海倒满不在乎的,招呼两家人上车。
“都吃疯了,难怪这个城市老是发展不起来。”朱品嘟囔了一句,也跟着老婆坐进了车子,将女儿抱在自己的腿上。本来想跟老婆说句话,见她挂着脸,就知趣地打消了念头。本来这顿饭在这个时候请是不合时宜的,因为老婆的生气周期还没有过去,但这顿饭又是一个星期前定好的,自家人吵架生气不要紧,可因此得罪了朋友就有点不值了。何况赵大海家已经请了他们家吃了好几顿了,这个情早晚是要还的,礼尚往来,再好的朋友也经不起你冷淡他,好在老婆还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在他征求要不要改期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说不改,让他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要是临时改了日子,赵大海会怎么想,他老婆会怎么想?人的面皮不就那么薄薄的一层吗?弄不好给戳破了,再想恢复如初就难了。
“肖梅,你们家新房子定了吗?”老婆不理他,跟赵大海的老婆唠起嗑来了。她跟赵肖梅挺谈得来的,遇到什么烦心事就会打电话找她,这顿饭说不定还可以让她散散心。
“刚定下来,再不定亏得就更大了,这房价越涨越离谱了。”肖梅长得细皮白肉,烫着一头蓬松的头发,还染了几丝黄,看起来别有味道。
“现在多少了?”陈玉兰问。
“快到五千了,疯了似的,开发商太黑了。”肖梅似乎在咬牙。“还是你买得早好啊,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好什么啊,我们还不都是贷款的。”陈玉兰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他们买的时候才三千多一点,现在涨到了五千,现在他们家那一百平米左右的房子一出手就可以赚上十几万,能不高兴吗?但话说回来,这房子要是卖了,全家人住哪儿呢?
“那不一样了,买到手才不会再涨啊,你们赚了。”肖梅说,指着开着车子的赵大海说,“都怪我这个死鬼老公,偏说房价会跌,钱拿在手上就是说不买,我跟他吵了好几架,没用,碰上这种男人气都能给他气死了。”
“是你挑三拣四的,下不来决心,怎么又怪我?”赵大海打着方向盘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他在市地税局上班,差不多快十年了,老婆在拍卖公司上班,家里有相当的积蓄,目前住的一套房子也有九十平方米,之所以要再买一套,就是为了赶时髦,现在的房子越大越好,老婆天天吵着要买一百四十平米的,而且要豪华型的。他对房子的好坏不怎么上心,有了钱就喜欢与朋友海喝,去娱乐场所消磨,双休日根本就不会在家的。就是今天中午他刚刚喝得一塌糊涂,一点都不想喝了。但老乡朱品有这个心意,他还是要撑着来,不喝酒就是了。
“你们家有钱啊,什么时候不是买啊?”陈玉兰说,心里酸溜溜的,坐在人家的车子上心里就是憋得慌。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从那块土地出来的,看人家的日子过的,有房有车,还要买个大套的,那票子好像就跟水淌来似的。看赵大海就像个大老板的样子,哪像自己的老公,一副穷酸的样子,又不上进,在学校平平常常,回到家里有时就知道躺在**睡大觉。男人不上进,这个家就没指望,何况他还有花花肠子呢,最近经常要出去,一出去就回来很晚,绝对不正常,哎,想想自己跟这样的男人过个什么劲呢?电视剧《中国式离婚》她天天晚上追着看,人家那个老公是个主治医师已经很不错了,可林小枫还天天吵着要跟他离婚,自己整天守着这样一个窝囊男人怎么就没有想过要跟他离婚呢,难道就是为了六岁的女儿吗?
“我们哪有钱啊,”肖梅说,“再说了,就是有钱,也不能这样让打水漂啊。”
朱品将下巴抵在女儿的头发上,两个女人的话让他很心烦,他根本不愿意再听下去。女人是最琐碎的,总把你对生活的感觉搞得支离破碎的。没办法,这世界除了男人不就是女人吗,谁又能跑得了女人的包围圈?他想起元旦三天各大商场打折的可怖情景,他陪老婆去一个商场抢购“买三百送二百五”的羽绒服,一走进去,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知从什么角落里忽然间冒出来数以千计的女人,在有限的空间里**地挤来挤去,那急切的样子好像那里的衣服都不要钱似的。购物的女人最**,也最可怕,即使是那些原本漂亮的温柔的脸孔看起来都有点变形了,她们的眼中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买就送”的衣服。他逃了出来,老婆还在里面奋战,因为那里基本上是女人们的天下了。老婆最后终于给一家人都各买了一件羽绒服。当他看见老婆抱着三个大袋子满头大汗挤出人群的时候,他惊讶她瘦弱的身体里怎么会迸发这么大能量的。但遗憾的是,他身上这件穿了没几天的羽绒服口袋和拉链都坏了,送二百五,原来商家早就发现很多人其实就是“二百五”了,所以才想出这样的酸主意的。
赵大海左拐右拐,一路问过去,折腾了半天,终于问到了一家有桌位的饭馆。两家人下了车,走了进去,里面的人差不多也满了,如果再迟几分钟的话,肯定又没有位子了。
朱品点了一个玉湖鱼头火锅,大家都喜欢吃的,这么冷的天,只有吃火锅最合适了。菜点好之后,又要了几瓶啤酒,他本来要来白酒的,但赵大海一再告饶,说下次请他喝个够,他也不再勉强。又叫服务员拿来几瓶酸奶,肖梅、老婆还有两个孩子喝。
不一会儿,鱼头就端来了,小姐将剁成小块的鱼头一块一块往锅里放,动作轻盈而优雅,看来是训练有素的。这个服务员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水灵灵的,眼睛不看人,但脸上一直挂着笑。
朱品想起了李小芸,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副样子的。
“再看,我就用筷子捅瞎你的眼。”服务员刚退出去,他忽然听见肖梅恶狠狠地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抬头见她拿起了一只筷子,不过筷子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赵大海去的。
“你干嘛啊,真要碰到我眼睛了。”赵大海见老婆拿着一根筷子直奔自己而来,赶忙条件反射似的将头偏了偏。
“捣瞎了,你就不这么馋了。”肖梅余怒未消。
“你们男人怎么都这德性呢?”陈玉兰笑了,刚才她也注意到赵大海的眼像锥子一样盯着服务员看,一副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难怪他老婆来火了。
“男人一有钱就坏,还是你们家朱品好。”肖梅叹口气说。
“什么啊,好在哪?我怎么没感觉到?他我还不知道啊,不叫的狗最会咬人呢。”陈玉兰看了老公一眼,想到他这两天可疑的举动,一脸鄙夷地说。
朱品感到脸上有点挂不住,觉得又被老婆说到了点子上,一想这个场合也没什么,他们两家是老乡加朋友,遇到一起说话都是无所顾忌的,就苦笑了一下。
赵大海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拍了一下朱品的肩膀,说,“玉兰好像话里有话啊,你小子没在外面沾花拈草吧?”
朱品把肩膀一耸,苦着脸说:“我这样的人,自己都顾不来,还敢有什么花花肠子?”
赵大海叹了口气说:“说的也是,这男人啊,要是结了婚,就一点自由都没有。”
“你还不自由啊,那你说说还有谁比你更自由的?”肖梅一听,刚要下去的火好像腾的一下又起来了。“你把家里当成了旅馆,三天两头不见人影,还说不自由?是不是让你把女人带回家里来就自由了?”说着,就把身子往老公那边扑,伸出手要掐他的脖子。
“别,别,”赵大海赶紧往朱品这边躲,求饶似的说,“我下次不说了,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坏,嘴坏。”
“好,都别闹了,大家喝酒吃火锅吧。”朱品见状就立马打了圆场。
赵大海的儿子跟他的女儿坐在一起,两个小家伙早就熟悉了,明明在玉湖小学读四年级,金金读一年级。这种场合他们是最兴奋的,一直闹着,也没听大人们说话,听说可以吃了,都拿起了勺子,要往火锅里舀东西。但立即被两个妈妈拦住了,把熟了香肠用勺子捞起来,放到他们的碗里。两个小家伙的脸蛋被火锅的热气熏得红红的,明明边吃还边拉着金金的手,唧唧喳喳地说着什么高兴的事儿。
吃到一半,明明忽然抬头看着大人们说:“我来出道题考考你们。”
大人们一下子来了兴致,都笑着鼓励他说,“你说,看什么题目?”
“是班上的同学从网上看来的,爸爸别骂我我就说。”明明说。
“今天我们都高兴,不会骂你的。”赵大海笑着看着儿子说。
“赵兄托我办点事,这句话倒过来读什么意思?”明明说完,扬起下巴看着在坐的人。
“事、点、办、我、托、兄、赵,什么意思啊?”朱品一个字一个字读了出来,但一脸困惑,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对,就是——四点半我脱胸罩啊。”明明得意地说。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几个大人看着明明,脸上的笑容都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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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他在天地之外朗声大笑』
周三~午,朱品照例给大四的学生们~当代文学课。原本是~讲余华小说的,但不知为什么,讲着讲着话题就扯到了王小~的~~,也许是他最近在写关于王小~论文的缘故吧。不过,中国文学史~令他倾心的~不多,远的有那个~扫雪而读西厢后来却被稀里糊涂砍了头的的金圣叹,近的有学富五车的钱钟书,再近的就是这个英年早逝的王小~了。“王小~写的最好的小说是《黄金时代》,”他说,看了~一眼,整个班级里有三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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