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个人一生中所发生的一切，即便是最灵验的“占卜师”也难以预料。命运加给人们的困难艰辛即便是最狂乱的梦境也难以预想。贾明新很佩服那些只备一条信念断然前行的人，他们的旅途才更轻捷，更稳健。比如说：痛苦，只要是一个神经健全的人都必然受到的，其实他完全是从比较中感受到的。只要看到别人所承受的痛苦超过自己，自己的痛苦就会减轻许多，只要能领悟到这点，便能知道，所有属于感觉范畴的东西并不是客观存在的，而是个人主观的心理作用。刘德权虽说不是什么“占卜师”，但他对社会这个“道”很有感悟。他认为：中国的法律是橡皮筋，能松能紧，同样的罪行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不同的结果，没人跑关系可以判你三年五年，有关系舍得花钱的就可以免于起诉，审查几个月放你回家。中国的犯罪是葡萄串，一拉就是一串一串的，只要抓住一个人，同案犯慢慢的都供了出来。不管是盗窃、抢劫、贩毒、**、还是杀人，有几个是现场抓住的？不都是最后要么是销赃、要么抓住了一个同案，要么有人检举。所以他作案从来都是一个人，即便是抓住心里面也有底，能避重就轻，到头来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果然他审查不到三个月就放了出去，到底是他的罪行不够判刑还是利用“橡皮筋”规则跑通了关系？
从此，“螃蟹”名正言顺地担任了号长，不用说贾明新是仅次于他的人物。九号的隔壁十号关押的是女审查人员，以前虽说能和她们通过暖气管道与墙壁之间的缝隙诌几句，毕竟投鼠忌器。现在号子里只有“螃蟹”和贾明新能随心所欲的和她们通话。女号关押四人，一个五十多岁，两个三十多岁，有一位没结婚的姑娘叫姜淑萍，二十多岁，在外开间发廊，找个男朋友占了便宜又骗她钱，最后想甩她。她想不开就找机会用刮胡刀把男朋友的脸划了两道口子，因此被审查。姜淑萍高中文化，长相一般，但社会阅历广，接触社会上的人比较多，很会来事。而“螃蟹”是个大老粗，说话很粗野，没有遮拦，一张嘴全是猥亵、调戏的话，因此姜淑萍不愿搭理他，他就没事和那两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开心。贾明新知道姜淑萍心里很复杂，就和她聊些别的，几天下来，互相也不讨厌对方并有了好感。一天放风时，贾明新给女号子扔过去一袋奶粉，（审查站管理的比较松，毕竟不象逮捕后，不到判刑不允许接见。这里允许接见，吃的、香烟让带进号子里，所以在审查站只要是混的好一般吃的、抽的不缺）她们接见后也扔过来点吃的。有一天，姜淑萍接见回来“打电话”（在号子里隔着墙壁传话）说明天过生日。当时贾明新说要给送点些礼物，“螃蟹”建议号子里的每人抜几根毬毛拧根蜡烛扔过去，还有人出着馊主意。
第二天点过名收进号子后，贾明新开始“打电话”：“姜淑萍，我们开始唱生日歌了，你们注意听。”“螃蟹”不会唱，只是靠在墙边脸上挂着不可琢磨的冷笑，贾明新占据着最佳位置，号子的人附和着：
“你的声音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朋友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她流浪在街头
我以为她要祈求什么
她却总是摇摇头
她说今天是她的生日
却没人祝她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握住我的手
跟我一起唱这首生日快乐歌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
别在意怎么过
这个朋友早已不知下落
现在的我有点失落
这个世界有人一无所有
有人却拥有太多
……”
郑智化这首《生日快乐》歌词写的太好了，的确让人感动。唱着唱着全号子的人慢慢停止了歌声，大概都在处于遐想之中吧！这是贾明新调到来之后号子内最安静的一夜。
巴尔扎克曾说过：“不幸，是天才进身之阶，信徒洗礼之水，能人无价之宝、弱者无底之洞。”他说的那种不幸和贾明新之类人的不幸应该是有区别的，他们的不幸是人为的，也是自己一手制造的。当然即便是人为的，贾明新之流可不这样想，他们认为自己是强者、是能人。其实他们才是最无知、最可怜的人，等多年之后醒悟时，人生最灿烂的青春年华已经在高墙电网中虚度。所以，在监狱里改造过因盗窃、抢劫伤害等刑事犯罪的人，只有极少数人思想上得到升华，在监狱中不断地充实自己，岀监后能成就一番事业，体现了人生的价值。大部分人都是在狱里狱外徘徊，于是就多了“二进宫”、“三进宫”、甚至“四进宫”。还有一小部分人岀监后一蹶不振，在监狱受摧残的阴影怎么也抹不去，余生在自卑、自怜安分守己中度过。
审查站里流动性比较大，这里不过是“中转站”。罪行轻或者家里活动能力比较强的一般关上两、三个月就释放了；罪行严重的审查一个月就逮捕送进看守所。贾明新自关押进来只提审两次，被他捅伤的人啥情况自己也不清楚，心里更没底，无聊了就是在号子里穷折腾，寻找乐趣。再者就是和姜淑萍闲唠，讲在外面的事情，有时也开些玩笑，苦中作乐。“螃蟹”与贾明新控制着号子，有人接见送的东西当然由他俩分配。那些所谓的“臭虫皮”、“吊吊灰”为了抽根烟，多吃点东西，少挨打就要有眼色。审查站大概是六、七十年代的建筑，号子里只有一个小水管，小便都是在水管的下水道，大便一般是放风时在院子的厕所里。号子里有一洗脸盆，早晨“螃蟹”和贾明新起床，有人叠被，牙膏挤好，洗脸水准备好好的，衣服稍微脏一点就洗好。当然号子里最新、最好的衣服只要合体，他们是当仁不让地据为己有。晚上还有人“松皮”，高兴时就让两个体力差不多的人捣拳击，败的肯定要挨骂，甚至被号子里的人群殴，所以都会全力以赴……
人到了号子里并不是没有同情心，即便有也不能表**来，你对他好一点，有时他对你的话就怠慢，甚至给鼻子就上脸。所以，对号子里控制住的人，给他好心，不能给他好脸。这是弱肉强食的地方，更不是慈善单位，别以为装出一副可怜相就会有人同情你！错了，你越是可怜就会越遭到别人的欺负；你如果是一副不屈的个性，即便打不过他人，就算挨顿重刑，以后也不会有人过分的欺负你！在这种地方，谁让你胆不如人、力不如人、智不如人，这三方面都不行那只有受到别人的欺负、侮辱。
贾明新这几天心神不宁，胡思乱想，为自己的判决结果和以后的命运担忧。龙彪和葛斌都被逮捕送进市看守所，号子又陆续送进四个新来的。贾明新想想自己越来越不安，稍有情绪就对新来的骂着，更喜欢看别人的痛苦和折磨取乐，打发艰难又漫长的审查时光。只有和姜淑萍“打电话”的时候才是他最愉快的时候，每天都盼着放风，因放风时趁看守的保安不注意可以扒着院子的墙看见姜淑萍那多愁善感的脸和忧郁的眼神，能看着她说上几句话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呀！每次贾明新扒在墙上身后都是几双嫉妒的眼睛看着他，院子里放风的人停止了活动，静静的听着他俩的对话。在这特殊的环境里，能有如此雅兴和艳福，太难得了！古人说：同舟过渡是千年修下的缘分。那么，他们二人之间的交往更是难得的缘分了！他们只有放风是才能看见对方说话，这天，贾明新给他来了个飞吻，她半真半假的瞪了他竟然回了个飞吻，贾明新简直要疯了，浑身触电似的，忘了一切，更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真想跳过去**的拥抱她……
人都是有感情的高级动物，再说贾明新也没有恶意和言语上的猥亵，“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在这种环境交上一个患难之中的朋友，是要加倍的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感情，哪怕那份情是短暂的！
下午放风前，号子里又送进个新来的，站长把门关上，这家伙铺盖往地上一放，一双鹰眼毫不畏惧的打量着号子的人。“螃蟹”说：“哪的？”那家伙不说话，顺手从水管旁拿起洗脸用的铁皮盆，恶狠狠地说：“老子是杀人犯，干过武警，谁敢动我砸死谁。”“螃蟹”站起刚想去打，贾明新拉住他使个颜色，然后对那新来的说：“这里不让打人，谁要是打人了让站长知道会挨收拾的。”那家伙半信半疑，挺了好大会才怕铁盆放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烟放在**，说他叫程伟，当过武警，是把人打伤进来的。他又一米七五左右，身体很结实，贾明新感觉到号子的人单打独斗是没人干过他，再说他刚进来看来有心理准备，如果真要是打他，自己和“螃蟹”要是挨了他一拳对控制号子有影响，所以就拉住了“螃蟹”。听说程伟拳击捣的好，就让他和一个比较壮的对打，果然不假，十几拳就把对方放倒了。
放风后，号子的人都出去晒太阳，过了会，贾明新使个颜色，“螃蟹”等人就进了屋。程伟不知是计，也跟着进，刚进屋，“螃蟹”抓住他的头发对着就是几个胃捶，其他人一拥而上，这一顿打了几分钟，别说还击了，恐怕连咳嗽都费劲。程伟被拉起来，刚进号子那点嚣张的气焰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元气大伤，这仅仅是开始，傻小子，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
晚上，号子里开始给这个曾经猖狂的程伟“开庭”。“螃蟹”自然是“审判长”，两边站着“刑手”、“衙役”。“螃蟹”问：“哪的？”“为啥进来的？”程伟回答是因流氓伤害。“螃蟹”就骂开了，“操你妈，‘流氓’这两个字你配吗？吃过热心饺子夹肉丸没有？”陈伟吃不准咋回事，又不敢不回答，就说没吃过。既然没吃过，就尝尝“味道”如何吧！“刑手”和“衙役”上去就开始了。“刑手”就是和他捣拳击的那位，这报复的机会能放过吗？
蛮横，这里是蛮横的地方吗？多么有胆量有力气的人进来不都是按规矩，开始都老老实实等机会，家有家法，号有号规，一进号子就想打倒一片当老大可能吗？除有极少数人偶然的因素外！你耍横会锋芒太露，就威胁到号长的地位，号长肯定会想法一天把你压制的定定的，绝不会给你翻身的机会。象程伟这么横的人贾明新在审查站第一次碰到，他也是在号子里挨打最多、受折磨最重的一个。当晚对他特殊照顾，平时很少使用的“麻辣饼子”、“玉女穿线”、“巧修指甲”都得到了发挥。“麻辣饼子”顾名思义就是把**脱掉，用鞋底子对着屁股打一百下，肯定麻，火辣辣的。挨打者又不准喊，也很少有人告，号子里最恨的就是告密的，如果告了，就是给你调个号子，一样是受压制。
和程伟同一天女号也送进三个，贾明新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女的犯**，所以很好奇，为首的外号叫“花车”，在本市很有名气，她不但混社会，还卖淫，不知出于什么念头竟因为**而审查。“花车”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长的很好看，那挺直、修长的鼻子，性感的**把她大胆勇敢的性格暴露无遗，那双勾人的眼睛闪动着淫荡之火，没有一点女人的惭愧和羞耻，反而高傲的挺起头，那双不安分十分撩人的眼睛看着你，那表情似干了件很荣耀的事。她很泼辣，一说话就姑奶奶长、姑奶奶短的，也许她就不知道羞耻，男人说不出口的话她说的很流利。才进来半天，就隔着墙要烟抽，“螃蟹”就给扔过去一包。
从这以后，“螃蟹”也快乐了许多，用言语发泄着压抑很久的**。关号子后就“打电话”和“花车”说着低级下流的话，惹得号子的人哄堂大笑。贾明新等人的感觉就是闭住眼睛看三级片，小肚子下面热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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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监狱里的弄～儿》（六）』
六人～于不同的环境和地位心理状态也各不相同。有野心的人，～眼前常常会有一种伟大的梦想，他一步步的朝这些梦想追去，日子一天天就过去了。对将来～有希望的人，～心中始终有一颗明星，在给他引路，他虽在黑暗的荆棘中行走，但～到会有“机遇”存在，所以～生活很有趣味。天天在～梦的人，他对任何～的～～都是用梦里的浓情来填塞，他是在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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