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晚程家又没煤了。晚程用自行车去驼煤。回来时媳妇晓霞告诉他：“晚明来电话，说咱妈病重，问你咋办？”晚程举着发黑的两手说：“哎哎！我能有啥办法？”晚程急忙洗了黑手，骑自行车直奔三粮库。

　　进门一看，母亲坐在东屋地铺上，边**边说胡话。弟弟晚明和本市的四姨也在，商量想去长春看病。晚程把1.1万元存折放在桌上，低声说：“你们上哪我没意见，这不，钱拿来了。”晚明见晚程不太同意，就默不作声。四姨说：“不知道得啥病了？要不，你妹妹晚亭说上通辽，她家在哪儿，挺方便的。”晚程说：“这么大岁数，脏器都不好使了，到哪看能咋样。哎呀！净惹事呀！”这两天，母亲吃晚明爸的药本来挺见效。可中途母亲又吃强的松和晚明从福田市买回的治腰间盘突出药，结果反到大发了。晚程爸的意见是：再吃他开的药方试试，晚程也是这个想法，并要把全家搬到这儿住。这样，晚明说他呆了一周了，要回家看看。四姨也说有事，接着，都匆匆下楼走了。他们走后，晚程操起电话，给街里邻居打电话。晚程是想问附近的女大仙是否还看病，邻居回答人家已经不看病了，因为公安机关正在严打。晚程放下电话，皱起了眉头。

　　晚上，晚程去楼下小铺买烧纸。7点多钟，外面一片漆黑，北风不停地刮着，天上星星冻得直眨眼。晚程穿上大衣，步行到十字路口，一边烧纸一边念叨着：“荣秀娟的冤亲债主，别再折磨她了，我替她还了！”当天晚上，晚程妈能躺下睡觉了。

　　次日，晚程又去楼下小卖店买烧纸。女店主三肥子问：“大哥老买这干吗？”晚程说：“我妈病了，烧点纸为了好病，哎！不知哪有大仙，请来看看！”三肥笑着说：“真让你给说着了，前院陈二媳妇是新出马的，人说挺灵，不妨让她看看。”隆冬时节，天黑得早，六七点钟，外面已伸手不见五指了。晚程顺着三肥子指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朝着一家亮着灯的方向走去。摸到房门前，晚程叫门，屋里男主人给他开了门。晚程进了东屋，炕上坐着一位中年女人和一个黄毛丫头。晚程说明来意，女大仙面有难色。晚程急忙掏出二十元钱，放在炕上。

　　陈二是这里的农民，包了几亩水田，跟粮库职工也有一些来往。见晚程拿钱，忙说：“我们啥说没有。”女大仙笑了笑说：“你看，不是我不给看，这的确是身板不利索。”晚程这才注意到女大仙的肚子很大，原来现在农村可以要二胎，人家这是再想要个儿子。沉默了片刻，女大仙迷起眼睛说：“试试仙家让不让我看吧！二呀，你把香给我点上。”陈二用火柴点燃三柱香，插在地桌上的一碗米里。一会儿，女大仙闭着眼睛说：“这位大哥，我跟你可是没冤没仇。不过，既来找我，我就把实话告诉你，老太太年前难熬，她身边冤亲债主太多。”晚程是拎着烧纸去的，女大仙指了指放在炕上烧纸说：“就这点钱是不行的。今晚我替你求一求，过几天，要是见好，就买99个金锞子，三根黄条（香）感谢人家。还有，你晚上烧纸后，回来时谁跟你说话也不要回话。请一定记住。”

　　晚程从陈二家出来，烧完纸又回到楼上。晚程打一盆热水，给母亲洗脚。夜里，晚程妈睡得很安稳。虽然晚上上厕所仍要人帮忙，但天亮后还能坐着包饺子呢。

　　第二天上午，晚程趁去市委宣传部送材料机会，又去了一趟市里唯一的道庙——德圣宫，老道法号净潭子，是晚程的老朋友，50多岁，盘头长须，人挺精神。常有些到公共场所的讲话材料要晚程帮助写。

　　道庙座落在西街居民区内，是过去遗留的旧址，只有两间平房，跟民居没什么两样。乍看根本不像座庙。小院里有个铁门，涂着红漆。里面房门口贴着一幅对联。上写：一念纯真金可化，下配：三心未了水难消。横批是：神光普照。两间房，外屋供着黑老太。里屋朝东开门，西面墙上挂着一个竖式条幅，写着“无量天尊”几个苍劲有力大字。南面是一铺大炕，北面有一条1米高的水泥台。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南极仙翁的彩色塑像，依北墙而立。台前摆着若干香炉，中间放着香蕉、弥猴桃、干桔等干鲜果品。

　　坐在炕上，晚程介绍了母亲的情况。老道沉吟了一会儿说：“求老祖爷保佑，升道疏吧！”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印有字迹的黄纸，问了晚程妈的姓名、住址。接着刷刷点点，一气写完。随后，将黄纸放在一个长条方纸筒内。晚程手拿方疏，跪在护法大仙黑老太近前。点燃方疏。老道身穿深兰色道袍，头带方巾，手击木鱼，口中念着：“弥罗宝诰——：太上弥罗无上天，妙有玄真境，渺渺紫金阙。太微玉清宫，无极无上圣，廓落发光明。寂寂浩无宗。玄范总十方，湛寂真常道，恢漠大神通。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一连几天，晚程母亲渐渐康复。白天有时能帮助家人摘菜、包饺子。晚程也高兴起来，常拿着爸爸开的要方，到街里药店抓中药。晚程腿脚不值钱，常到好几家药店问价，把药价压到最低。最后在站前附近找到一家中药店，每付中药只有5块钱。媳妇晓霞和孩子也搬来住，帮助洗衣服做饭。晚程每天晚上都给母亲洗脚。母亲的小腿静脉曲张，晚程想用热水疗法，促进血液流畅。有时还在水里加上茶叶，果然效果不错，母亲也觉得挺舒服的。既使有时晚程忘了，母亲自己也会提醒：“晚程！该给我洗脚了！”这时，晚程就会端来水，先把脚泡上，然后把水撩高，让水浇到腿部，最后再柔搓脚指、脚掌、脚跟。

　　母亲人很漂亮，只是脚不好看。虽不是民装脚，但大小脚指向中间呈三角型拼拢，脚指甲干枯，皮肤粗糙黎黑，一直漫延到小腿。

　　母亲能下地自己走路了。晓霞怕暖气冻坏，领孩子先回家了。数日后，父亲让晚程回家。说他一个人能照顾过来。催促好几次，晚程觉得也该回家了，就骑车回家看看。因为家里的引风机坏了，需要修理。回家后，晚程不闲着，上房把西屋烟囱上引风机取下，又把东屋烟囱的拿下来安上。这样，炉子总算好烧了。

　　晚程才回家呆两天，就接到父母家的电话，电话是晚明打来的，他从福田市来，又回来看母亲。电话里，晚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昨天刚回来，是爸爸非让我回来的。”晚明说：“我在这儿不跟你在这儿一样吗。不过，大哥，我看妈的病不见好，我走时妈的腿消了，这几天好象又肿了。”“是那样的话，明天我再去看看，”晚程说，“还有什么事？”晚程办事讲究干净利落，同时也想节约话费。说着，要撂电话，晚明说：“哎！还有，咱妈住的西屋床，床头靠西墙，也犯说道。听人说：头朝西，不吉利。”“那我过去挪了，让床头靠窗，这样就朝南了，朝南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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