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不经苦中苦,怎知读书难
即使是多么精彩的戏剧,总会有收场的时间。如火如荼,席卷神州的“文化大革命”接近尾声。
古城大队开始筹办初中了,我上学读书的愿望又透出了一线曙光。
靠父亲的奔波,靠社会环境渐好,我终于得到大队的许可,去读古城附中,条件就是要义务参加建校。
我去了,高高兴兴的,每天早早的去。与其它同学一道,到附近的石头河里去挑石头,敲碎石;到水田里去“拓”土基,几十个任务一个不差的完成;到公路边去扛汽车运来的木料,小同学们争先恐后,谁干的多谁感到自豪。
忘不了有一次,我们递土基给砌墙的施工人员,墙已经砌过了第一层土楼,故须从下面一个个递上去。忽然,上面接的人一不小心,土基断了,半截土基掉了下来,在人们的惊呼声中,砸到了与我同等遭遇的任光祥同学头上(此人现师校毕业,当小学教师),他一下子晕了过去,带队的老师吓慌了,快走过去扶起他来,一阵忙乱之后,醒了过来。还好,由于距离近,没伤着害处。回家后我说给了父母此事,他们难过了一阵后重复的叮嘱我以后一定要多多注意。
为了能够重新读书,体弱瘦小的我不得不如此去做。
不久,一幢土木结构的教学楼盖好了。我成了古城第一届初中生之中的一员。
几经反复,几经磨难,我梦寐以求的理想,终于变成了现实。
不平凡的一九七六年十月。
连续不断的爆竹声从城里面传来。杜老师在班上用颤抖的声音宣布(该老师是受害者之一,现在仍健在,退休家中度晚年):同学们,“四人帮”粉碎了!
手举学校发的一面小红旗,排着队我与同学们一道,涌向城中游行欢庆。县城窄窄的街道,挤满了观看着的和游行的人群,人人欢欣鼓舞像逢年过大节。长龙般的游行队伍欢声雷动,口号震天,在一支支红旗前面,几个人抬着的大红横幅上写着:“热烈庆祝以华**为首的党中央粉碎了王、张、江、姚四人帮”、“坚决拥护华**任中共中央**,中央军委**”街道两边糊得厚厚的大字报被人们撕去,只余下凌乱的纸片。
百业待举,百废待兴,拨乱反正成了人们的首要任务,但文化大革命的余波却仍然隐隐在人们心头颤动。
在我心目中,从此铭上了一个印记,感谢党中央,感受谢华**,由此,经济社会逐步走上了正轨,饱受歹人凌辱的我从此逐渐挺直了腰板。
如果没有七六年十月历史性的这一转折;如果没有很多好心人的照顾帮助;如果没有父亲大人时时的鼓励动与教诲;如果没有多少亲人骨肉的勉励与支持。那么,我,绝对不是现在的我。
16童心系于嬉,父慈严训子
金色的童年是一首诗,似一个梦,天真的想象,无邪的举止,充满人间生龙活泼欢乐的歌。当无情的岁月夺去了你童年的欢笑,青春的朝气,中年的老成持重,送入颤巍巍老年的行列,茶楼洒肆,当年的几个朋友再回首,眼中流出的眼光,不就是对金色般梦幻般童年的回味么。
说童年是幸福的,不管幸福的程度因环境而各有差异,但却不能否认,究其原因,天真纯洁固不可不计,而更重要的,则是有父亲大山般坚实的臂膀和宽阔的胸膛担起生活的重担,母亲温暖的心怀,像母鸡关怀小鸡仔一样,保护着她的儿与女,金色的童年,是父亲的心血凝就,汗水铸成。
我上初中后不久,在小伙伴之中,叠烟纸壳打子玩风靡一时。有好多同学,连书也不读了,每天只知煽子玩。我虽未放弃学习,却也倍受感染。
每天去上学,我们顺田埂路开着“桶匝车”去(匝桶用的铁圈圈),课前课后,我们把“车”斜跨在肩上,三五个人一群,抓紧一分一秒煽烟壳。放学的铃声一响,同学们蜂拥而出,开着桶匝车,飞快的跑回村里的晒场上,不论饭吃了与否,三五成群又煽了起来,手肩、背甩得生疼仍拼命的煽。家中大人来叫回家吃饭了,才依依不舍的散伙并约好了吃了饭再来。
多么不容易得到的烟壳,“金沙江”最小抵一个,“红梅”抵三个,“红塔山”抵一万,“玉溪”抵五万,最大的是“大中华”牌的,但我们玩了几年烟壳,从未见过什么“中华”牌,只见过以假乱真从油漆桶上撕来蒙人的。
我用平时父母给的三分二分攒起来的钱,悄悄的买了一包过滤嘴红悔烟,看看四处无人,偷偷吸了一根,吭得眼睛直流,把烟倒了仍进学校门口的水沟里,得到一个崭新的烟壳,我感到好高兴。
我逼着大姐夫把烟全部抽出,把烟壳全给我,我自个儿跑到客运站,班车一停稳就挤上车去,在脏乎乎的车上找烟壳。
父亲严厉的训斥我,不要只顾玩而影响了学习,因为自己与别人不同。当面我恭恭敬敬的答应,但过后仍然去玩,夜晚的梦中,多么希望得到一个高级烟壳。
但我却从来不逃学(旷课),也不迟到和早退,并且成绩仍未受玩烟壳的影响,每次测验和考试,卷子上的分数还是很高,得到老师的宠爱。
小孩子玩东西,也会玩出水平来。我们玩的纸壳子,也逐渐由单于的在地上煽翻过来,变成了划个圈在地上,用瓦片打,挂在墙上用缝**用的橡皮筋射,于是,我们的脖子上,又多了几根橡皮筋,挂的根数越多越自豪。慢慢的,发展到了几个合得来的小伴,选出一个头儿来,把每天赢来的烟壳交由他保管,需要了又去领,如果保管的逐步多起来了,就进行一次分红。这种方法,风行一时,美其名日:“保子”。我自然参加了一个小集团,他们说我老实,就让我当“头儿”,我很乐意。
纸烟壳,在我们心目中,比钱还重要。
有天放学后,我用几个烂“红梅”,赢了同班一个同学小七生的一百多个新崭崭的“红塔山”(不知他从那条渠道搞来,尚未装过烟的。)那天的高兴劲儿就甭提了,一路蹦跳回到了家里,小心翼翼把它们装在一个小纸盒内。之后的几天,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玩,怕输了多可惜。
几天后,我口袋书包里的烟壳全输光了,为了捞回老本,像电影、电视上的赌徒一样,不得不动用老本。于是,我去抱出了小纸盒,准备动用那崭新的“红塔山”。小心翼翼的打开纸盒子,我一下子脸都变色了(不亚于遗失了百元钞票)“红塔山”一百多个不翼而飞。俄倾,我回过神来,老父亲曾几次叫我不要玩了,如果再玩,就把我烧掉,我想一定是他烧了,于是,准备去问问他。
父亲正领着大姐的大儿子——小春在大门前玩,我对他说:“爹,您给有拿着我放在纸盒盒里面的烟壳子”,“没有拿着!”他说,“那些东西不在就算了。”听了父亲的这句话,我心中更是相信了定是他烧了,“一定是你烧了,不然我搁的地方谁也不知道的。”我说。父亲说:“我真的没有烧着。”“烧了,烧了”我边哭边流着眼泪,一联串的冲父亲发火说。“死乌龟,告诉你没烧就没烧,你不但怪人,还喷人。”父亲勃然大怒,把小春放下坐着,随手扯下凉在竹杆上的小春的**,扯过我的手,“啪啪”的打了下来,我拉开嗓子大哭起来,父亲揍我我是从来不敢跑的。今天恰逢母亲不在,没有人来哄我,只有用大声的哭来抗议了。“告诉你我没烧,你偏赖我烧了,是我烧了又会咋个。今后你敢在玩,我发现一次烧一次。”父亲说:“美美啊,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要好好读书,才有出路,只知道玩,将来你会后悔的。”
父亲边教育我,边去抱哄早已吓哭了的小春。我倔强的牛牌气从小就有,边抽泣着边到灶门口,用火钳到锅洞里面找寻,看是否会烧剩下一二张烟壳,自然失望了,满面泪痕的背起书包,读书去了。
不经过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一直错怪了父亲,那些烟壳不是他烧的。
十多天后,我的“红塔山”被其他小伙伴玩出来了,经过追查,真像大白。原来是跟我非常要好的,一起“保子”的本村的一个小伙伴名叫永福的乘我不备,悄悄的偷去了,我做梦都想不到平时要好极顶的朋友,竟然会干出这种事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对偷我烟壳的人恨之入骨。
诚然,我都天大的冤枉了我的父亲。
“父亲,我对不起你,你打孩子打得对。”直到直相大白,我才在心中抱愧的这样说。
从此之后,我再也不玩烟壳了,为父亲争气,我认真的读书。我深深的理解了父亲的望子成龙之心,他打儿女实际上是恨铁不成钢呀。
17恶人好欺软,人小心却坚
炎热的盛夏,整个大地就像蒸笼,闷得人透不过气来。白天放学后,我们光着身子去摸小鱼,田间沟里,搅来舀去,拿着一把“小瓜子”鱼,回家叫母亲用韭菜腌菜煮一大碗,连饭都要多吃几碗。
傍黑,大人们忙乱了一天,坐在村头寨脚有树的地方纳凉聊天,我同小伙伴们光着上身,在打谷场上丢篮球玩(有个小伙伴不知从那儿拾来的半旧的篮球),分成二伙,相互抢来抢去,玩到很晚才回去睡觉。
又是一个明月皎洁,凉风徐徐的夏夜,我们又开始在打谷场上玩篮球了。
麻子队长和手扶拖拉机驾驶员大慨是苏连安在打谷场的油毛毡房下面修拖拉机。这台拖拉机自从买来,就成了麻子队长的专车,送他去开会,参观。当时,生产队有一张拖拉机还是了不起的事情,就像现在有一张小汽车一样。麻队长站在车箱上,洋洋自得,多么的淫威十足,只可叹上帝是公正的,在造就这么一个枭雄时,恰到好处,大驼背、三角眼、老鼠眉、满面布下的是无数点天花后遗症,破旧的中山装上,四个口袋的杂蓝土布衫,一条看似昂贵实则称“土”的“黑实”布**,汗迹斑斑的一顶遮阳帽,经常罩在鸭蛋形的后脑壳上,前面“遮阳”稍歪,一双阴侧侧的三角眼在之下闪着贼光。故站在车箱上,就像一只摇头晃脑的大猩猩。我们不爱在那儿玩,一听见“麻子来了”,便吓得四处跑开,不是怕别的,“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他主要是动手(打小孩)但也动口大骂粗野的话,故我们怕他。
这天因为天已黑下来,只有如水如银的月光洒在打谷场上,不知道我们的克星在那儿摸黑修车。为了明天到大队开会能坐上专车,他倒还算有“革命”干劲。
我们抢篮球玩得正高兴,不巧一个比我们大一点的小伴应该是王三把篮球失手打到了油毛毡房上,“彭”的一声,篮球把房子打通了一个大洞。
大祸随之而来。
“这伙小杂种,有娘养无娘教育的东西,活得不耐烦了。”麻子窝窝在月光下挣得平平的,冲出来大吼,“是那个砸呢?”我们谁也顾不得去捡篮球,四散逃跑,就像遇到豹子老虎来了一样,麻子紧追过来,“啪”王三跑得慢,先着了一耳光,并被惯性扇倒在地,我跑得不快,被追上,麻子提着护领,一边给我一耳光,我用手一摸脸,油腻腻的柴油火爆爆的脸疼得肿了起来,但没有哭,眼泪汪汪的。麻子还在那儿大骂不休,被驾驶员劝了进去,继续修被他们翻烂了的拖拉机。
作为一个党员干部,公鸡头上的肉——大小是一个官(冠),应该讲究一点工作方法,顽皮的孩子在无意间做了有损集体的坏事,应该从正面耐心的说服教育,必要时可通知家长,该赔偿的就赔偿。这才会合乎情理。而我们的土皇帝,威风凛凛,打人成性(时兴斗人的时代,曾有多少“地主”、“富农”、“九种人”尝过他的巴掌),不问青红皂白,“打花子练胆子。”
我老表(小春他二叔)因为爬草堆被他发觉而一脚踢在脸面上而鼻青眼肿;“富农”张新良被麻子说是破坏碾房而一巴掌打倒在地;残疾跛子家睛被他一掌打翻,此类例子,现在活着的人都知道得很多很多,不胜数举。(诸君注意,这个角色以后还要多次出现,也许各位认为我的看法是片面或者偏激的,以后的事实,老先生老太太,**小妹妹之口,将会告诉你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书归正传。当晚我回家,母亲一见我这个样子,鼻子就酸了。父亲说:“你这是怎么搞的?”我抽泣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爹骂道:“叫你不要去玩你偏要去,村子里的人谁见着他都躲得远远的,你胆子倒不小,活该!”母亲心酸的说:“美美,以后不要再去玩了,看人家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妈把你领大了这么大,还没有这样重重的打过你,这杂种也太狠心了。”我嗯嗯的应着。
“是祸躲不脱”的确不错。平时队长一见我,像跟他与杀父之仇一样,就瞪起眼睛,装出怪样来吓我,我一见他,心中就打冷噤。今晚谁知他会躲在那阴暗的地方呢,该我背时。
从此,我再也不去打篮球了,见着麻子尽量避开,就像避瘟神一样,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只希望学到更多的知识,不让人欺负,更盼望着快点长大成人。
在日记本上,我重重的画下了几个大字——“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那时我已经开始记日记了。)
父母很高兴,因为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我很软弱但却听话,放学后的家务事情,尽量去做。但倔强的牛牌气(因为我属牛)却改不了。
18性本诚且善,顽友连带我
时代影响了老师,我的初中时期,都是不论好丑赶牛赶马到毕业,算尽了他们的心意和责任。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自然,我升初中二年级了。
虽然年龄已经增大了一岁,但我仍摆脱不了孩子气。自然,我理解父母的心,尽量做一些家务事情,以减轻他们的负担。
当时,到家后面的山上砍柴乱砍小松树成风,去很近的地方,每挑要挑二三棵。一天可以砍回来二三转,不只小孩子如些,连大人也这么做,根本不考虑后代子孙和长远。只有老人们在叹息。
和其他小伴一道,每天放学以后,用莲花叶包一碗冷饭用手抓着边走边吃,拿上工具就出发了。本来早早的就可以回来的,但在回来的路上,总是一路玩着回来,半路上偷几个红薯,或萝卜吃吃。到了村子后边的**头上,看傍晚日落时绚丽的彩霞,说那片像群羊,那片像一匹马,指指点点,争论不休。直到差不多看不见了,才挑起柴回家。
我虽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又是唯一的儿子,但父母从来就没有迁就过我。时刻教育我要诚实待人对事。所以,随小伙伴们去砍柴,我总不砍小松树,砍一点人家砍后的树桩或松尖,不管小伙伴笑我胆子小还是傻。
这一天星期六,放学后,在一中读初三的我的大朋友,陈家福我二人又去砍柴了。到了村子后面的山头上,他放倒了小松树,破做两半,就挑着起程。返回到半路上大栋青树前的药材山(是大队上办的一个栽三七的地方,后来我父亲曾在哪儿在过两年多,那儿种有果树、花生等等,给了我多少儿时的乐趣。现今属农牧局管辖,成了他们试验优良品种的地方。)我们坐下休息。陈家福忽然想起,在药材山看管房后面,有两个管理人员挖出来的鱼池,清清的山泉从中流过。管理员老邱放养了很多鱼在里面。陈家福对我说:“走!去拿老邱的鱼,那个塘子里面鱼很多,我早瞧好了,水不多,只要把进水堵死,用手一下子就可以攉干了。”我说:“我不敢去,何况人家周围用刺围着,老邱现在又在家。”他说:“不怕,碳梨刺容易拉开,老邱现在又去转地去了。”
于是,我们丢下柴,跑向鱼塘。拉开刺枝,堵断水源,俩人开始用手“攉”水。鱼也真不少,全是些小鲤鱼。水才“攉”下去一半,就看到它们在浅浅的水里已经慌做一团了,眼看就快要到手了。陈家福说:“你各仍攉着,我来拿。”我应承着继续攉水,他开始动手拿鱼。
刚拿了丢出鱼塘二三条,恰巧老邱转地回来了,远远的大吼:“小死鬼,不想活了!”,边说边向他的鱼塘跑来。陈家福说:“快跑,老邱来了。”边说边拾上拖鞋(我们那时上山砍柴能穿一双一条带子夹在脚老拇指中的简易拖鞋很稀奇的),撒腿向山上跑去。陈毕竟比我大一点,比我跑得快。不一会儿,我被老邱赶上,他从后面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并顺手把我别在裤带上的背心扯下来,“看你还往那里跑,你调皮捣蛋的,改天我告诉你爹去。”我知道他跟我爹交情不错,现在对我不会怎么样,如果他告诉父亲就坏事了。于是,我一遍遍的讨饶,叫他千万不要告诉我爹,然而他却不卖帐,说:“背心我暂时拿了,过几天我送来还你爹。”我知道他每到街天都会来赶街,以前也顺便到我家来跟我爹聊天,这次我倒霉定了。
这时我突然很恨陈家福,主意是他出的,事情却轮到我倒霉。我回到搁柴的地方,他已等我好久了。没有互相抱怨,二人垂头丧气的挑着柴回家。
果不其然,不几天就逢街天,老邱下山来赶街,顺便转进我家,把我们偷鱼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我爹,父亲勃然大怒。好在我看到老邱来了,旱已跑到后门躲起来,但父亲骂我的声音听得到的。如果我不跑了躲起来,一顿打是避免不了的,算我聪明。最后听到老邱说:“老史,我看娃娃还是本份的,主要是跟着姓陈的那个小杂种跟坏了。”我爹说:“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育他的。”老邱顺便我的背心还给了我爹,就告辞上街去了,“回头来家吃饭。”我爹对他说,我恨死了这个老邱,吃饭还喊他干啥,我在心中报怨父亲。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对我说起这件事,我只好清清楚楚的交待了,他看我还肯认错,只骂了好多话,没有打我,何况有母亲在旁边说情,什么“雷不打吃饭人”呀,你要骂他等他吃了饭再说,老邱没有来吃晚饭,不然多么难堪,(顺便说一点,现在见到那个老头子,只有好感没有怨了,况且他对我们一家人不错。)爹对我说做人要有骨气,穷得新鲜,饿得干净,怎么能去偷别人的东西,你爹过了大半辈子,领大你们姐弟几人,虽然穷一点,但从来拿过人家半分钱的东西。他扒了一口饭,继续说,还不赶紧吃饭。我只能泪水涟涟的端起饭碗,吃起饭来。老父继续教训:“今后,不准你再跟陈家福这种人来往,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死娘(巫婆)跳假神,那种人调皮捣蛋,你跟着他,会有好事吗?听见没有!”我鸡啄米似的点头应诺。
但孩子心性,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我与陈家福比较合得来,他大我一点,我被别人欺负时,他帮我忙,我不能不跟他来往,只不过由以前公开的转为秘密的罢了。
我毕竟还小,陈家福也不算大,于是我俩顽皮捣蛋的兼性不改。
春节过后不久,就到了整田洒秧的季节,“夹黄鳝”又成了小男孩们的热点。白天,看好那家的白块柴最好,偷上几块,破细了之后准备晚上用,当星星出来的时候,我们知道黄鳝开始出来望星宿了(实际上应该是出来吃蚊虫)。于是,用铁丝编成的灯笼上拴上一根长长的竹杆,用竹子做成的长棍子再加上用钢丝做出来的制成的“扎”。从这一片秧田到哪一片秧田,在水已澄清的秧田里,见着黄鳝就夹,见着泥鳅就扎,跑得好累,数个小时后,柴箩空了,黄鳝篓满了,我们笑眯眯的回家,但却没有忘记在别人的菜地里偷上几把韭菜,一些薄荷,然后到他家,把泥鳅即小黄鳝拿出来煮吃,大的用腌菜罐养着,准备第二天拿到街上卖,二人一阵忙碌,香喷喷的鳝鱼煮了出来,偷上他爹的半小碗酒,二人的脸都喝得通红,睡意早已不存,已深夜二三点钟,还计划着第二天准备去那里夹,如何去准备柴火等等。
困难的年月,对于小孩子来说,糕点水果很难得吃到。由于粮食困难,又是什么割资本主义尾巴,所以整个城郊连甘蔗得种得很少,只是生产队上种上一二丘田的,分一点给每户小孩解解馋而已。在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我与陈家福二人偷偷钻到生产队的甘蔗田中间,拣上二棵好的本地甘蔗,大嚼一通,直到打饱嗝为止。田上边沟帮上有碾米的人过路,吓得大气不敢出。小阿谢房子背后的黄沟箐大黑天神(此人实际是姓普)家种了一块罗汉甘蔗,用碳梨刺围得严严实实,我俩硬是在一个夜晚冒着风险,偷出来一捆,藏在村子后面的野草里,去读书前悄悄的拿上一截。
学校放假了,为了挣一点钱,到开学时交学费,以减轻家中的负担,我先是去做小工,用推车帮单位上拉东西,每天汗流了不知多少,但工钱每天壹元贰角捌分。后来,陈家福来约我,去砍柴卖。于是,我们推上借来的手推车,到团山脚上边一点去破松树,然后拉到食品公司、糖果厂等单位去卖,收入很可观。有一次我们拉到黄坡头的糖果厂去卖,称柴的是本村的张明他三叔,我们两个三叔三叔喊他,然后趁他不注意,把人家已经称过的悄悄的再抱了些来称,张明他三叔就说,你们两个一车咋会拉得哪多,陈家福说,是我们昨天拉来的,几天后,每人分得了好几块钱。在当时,破小松树成风,大人小该都砍,一个不说一个。但我俩都又闯祸了,因为我们砍了岔河村的风水树,事实上虽然小半大松树,却不是岔河龙潭地界上的,但却被人告到公社上去,后果不想而知,老父亲大骂了我一顿之后,还要到公社上去解释,求情。
我们偷了一包生产队上用来挖沟的炸药,几棵雷管,到松棵山上去炸明子(烧火用的松明),有明子的烂松树桩用锄头刨,斧头敲实在是费力,不如一小筒炸药方便,凿一个**,放入装好雷管的炸药,一声闷响,群山余音尚存,一大块松桩被抛了出来,用斧子敲敲破破,二人笑睐睐的挑回来。自然不敢告诉父母是用炸药,只说是用锄头刨的。
我仔细搜寻儿时的记忆,如果那时做了多少坏事的话,仅以上所叙而已,孩儿时代,谁没有做过顽皮的事情,犹如是小男孩子,但我深知,每一桩事情之后,父母不知要担多少风险,受多少气。
我也知道,父母打我骂我都是为我好,“小时不折,大来就弯”,他们不懂得多少深奥的道理,往这俗语却经常上口且牢记于心,我廿七载春秋的成长过程证明,老人对自己的严格教育,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时至今,老父业已仙逝,对儿子深情厚谊却永刻于心,儿诚实的待人对事,诚实的工作学习生活,是老人的一大功勋也。
我身上流淌着父亲诚实质朴的血液,一行一言,所作所为,皆以诚实为本,以良心为绳,哪怕稍稍做错了一丁点违心的事,我会时时的自责,只有得到了补偿之后,自己的良心才会稍稍得到安慰和解脱。
是父亲的严厉教育,我才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去,从学校到乡村,才到县局机关,再到现在的地位,一切的一切,都是父亲给予,是他老人家善于严厉诱导教育儿子的结果,不管别人怎么认为,这是我的结论。
19片片大寨地,老父遍足迹
十二岁就离开母亲(我爷爷早亡,三十六岁就抛下了父亲、二叔及奶奶孤儿寡母过日子),出家“逃生活”,老父母,帮人打工,做活、赶马,风里雨里,几度春秋,五十才出头,病就“带真”了,也就很做不动重活,但他诚实做事的品格,从未改过,不论做什么,都是认真仔细,从不马虎。
“农业学大寨”的浪潮,波及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每一片土地。秀色可餐的大自然,被这浪潮卷得千疮百孔,像蚂蚁搬土一样的发了疯的人们,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去干哪破坏大自然的蠢事。
既已毁林,就开出了一片片黄色的大寨地,就在那上面种上包谷、红薯等杂粮,为了防止牲口,就要人去看管,顺便料理一下庄稼。老父亲经群众选举,去长年看地,从庄稼种下,到收割后为止。一年差不多却需要看守,因为这儿收了那儿又要栽。于是,离家近六七公里的“杨官坟”山、“爱波左”山、“岔河”山、“大依平”山等等,无一不留下父亲的千千万万的足迹和汗水。父亲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辛勤护理着庄稼,就像放牛时精心照顾牛一样。
根据队里面的安排,父亲恋恋不舍地把自己养熟了的已会听他话的一大场黄牛(由他接手时的十多头,发展到三十多头)交给了接替他手的人,并千叮咛、万嘱咐,把每头牛的秉性逐一告诉了对方,直到样样事情吩咐清楚为止,才与牛“洒泪而别”。
他老人从此告别了放牛生涯,走上了与山花鸟兽为伴的看地生涯。
遗憾的是我不能一一记清楚父亲放牛时对儿的诸多教诲了,只记得他老人每天放牛回来都要背回一捆“明子”。
更遗憾的是我记不得父亲在前后看地的几年的年月里,究竟给了儿女几多关怀,几多教诲。唉,记不得时思尤明。我只好把所残存在记忆里的零星过程,拾上几束,记于下面。
“杨官坟”山,在县城西面,屏风似的山峰,巍巍耸立。当年,麻子队长紧跟形势,劳民伤财,在群众的怨骂声中,开向它的腹部,掘人家祖坟,毁几多森林,轰轰的炮声中无不包含了几多哀怨,秦始皇当年筑长城也不过如此而已。
一片荒地和着老百姓的汗水,呈现在翠柏青松的山腰,并种上了玉米。父亲走向了他的工作岗位,用勤劳的双手,在地头搭了一个小窝棚,开始了他的看地生涯。
双手布满老茧,背已微驼,脸已饱经忧患而皱纹不断增多的父亲,仍然是那么勤劳,可以说是中国农民质朴的象征。虽然他老人身已患病,仍然一时一刻也闲不住。他细心而认真的看护着庄稼,不让牲口来糟踏,并一棵棵细心的培土,施肥、除草。与此同时,悄悄的开垦了一小块荒地,种上了老木瓜(即南瓜)、京豆。
父亲每天早早的起来,吃过一点母亲热好的饭,然后拿着砍刀之类的东西,抓上一二把米,顺便带上一小坨腌豆腐,就走向山地,中午肚子饿了,在小窝棚里燃着火,把一口小黑铝锅挂上从窝棚顶吊下来的铁丝上,二把米稀饭,就着一坨豆腐吃,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才肩扛一棵开荒时挖出来的柴火回来。
日复一日,到了收割季节,父亲的心血没有白费。生产队里组织人去收玉米,一大堆挑了回来,各家人分得好多,大人小孩笑逐颜开。
父亲也由心的感到高兴,他的努力博得了人们的赞扬。
我家后门,已堆起了一小堆父亲拾回来的橡子。父亲在后门的园子里,种上了一棵丰收瓜(也叫洋瓜),就用这些椽子建盖架子,这棵洋瓜现今仍然丰茂成长,结出很多果实。在饥饿的年月,为全家人填饱肚子解决了不少问题,即使现在,来一个什么三朋四友,也仍然摘二个来,炒出大碗,笑眯眯的喝酒。
父亲在“杨官坟”山看地的日子里,悄悄种植下的老木瓜,京豆等可以收获了。于是,一个星期天,我与母亲,二姐一同去到山上,收得一些京豆,南瓜放在谷箩下面,再在上面放上些柴伙,悄悄的挑回来,当时,粮食问题相当紧张,即使省吃俭用,凑得几个钱,也难买到米。记得,有个街天,父亲领我去赶街,在街上悄悄的与一个老婆婆说好(她是非农业人口)卖米给我家,叫晚上悄悄的去他家去拿,晚饭后,我挑着谷箩,与父亲一起,带着千凑万攒凑足的钱,二块半一升去买米,维持一下芭蕉芋丝掺饭吃的困难局面。那时,买米是过“黑市”的,要悄悄的背地里交易,市场上不准出售粮食,否则,一经发现,就是犯法了。那一年,粮票黑市上卖到五角钱一斤,我挑回这么一点瓜豆,也不错的,但父亲不知付出了多少汗水,又当了多么大的风险。
“杨官坟”山再过一个山梁子,就是“艾波左”山了,麻子破嗓子一呼,人们又呼啦啦的涌向那里,未几,一片荒地又被开了出来,记得把人家的祖坟全挖了,有一家人边哭边去拣他们老祖的骨头。父亲又被安排到那儿去看地。他老人天刚亮就起来,吃上一点母亲热熟了的饭,带上二把米和一小坨腌豆制品走路去了,直到太阳落山才带着一点柴伙什么的东西回来。天天如此。
又是一个暑假,我天天都跟着父亲到山上去玩,还领我去摘野果,那红红的“羊奶果”,吃到嘴里酸甜酸甜的。我最喜欢吃父亲用小黑罗锅煮的饭了。到十二点左右,我叫肚子饿了,父亲就到近旁的箐里,淘米打水,然后顺便拾回一小捆树枝,就开始生火做饭了。香喷喷的热气吸入鼻吼,心里感觉舒服极了,煮熟后,“下”着豆腐,父子俩吃得津津有味。然后就看到小箐里洗锅,打回一锅水,凉阴阴的喝个够。之后,我就在小窝铺里的**睡觉,(父亲砍几棵树杆搭起来,然后割些茅草铺在上面,再堑上一床草席,就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床了。)而父亲则到庄稼地里忙活去了。
绿茵茵的玉米覆盖了整片荒地,五月十三前后的几场春雨促进了万物生长,清秀的群山奉配给人类清香诱人的片片菌子,而新开垦的荒地,菌中之王的“鸡棕”最喜欢生长,我与父亲早早的去山地,顺地脚的包谷地中细细的找上去。每天都拾到很多,父子俩乐陶陶的用棍子穿“鸡棕”的情景,至今仍然萦绕在我的脑际。
苍天在有些时候并不是那么的公正,它把灾难降临给善良的人们。
就在父亲从“艾波左”山迁到“岔河”山看地不多久的日子里,他老人老毛病复发,住进了医院,全家人好像散了架一样,慌作一团。好在碰上我放假了,于是,我顶替他老人去看地。
“岔河”山离家不远,在岔河村子背后,一片乱坟堆中开出来的荒地,种上些油菜,长得绿茵茵的倒是好看,可我还是觉得有点怕“鬼”的,因为这块地是在乱坟中开出来的。
我学着父亲,每天由母亲热了饭给我吃以后,带上点腌豆腐,去看地,整片地转一圈后,到小窝铺中睡觉,一觉醒来,已到十二点多钟,肚子饿了,就开始用小锅煮饭吃。先“捡”几棵油菜来,小箐中舀上半锅清水,把油菜洗干净后“扎”了拌豆腐汤吃,我懒得再去舀水,就用“扎”油菜的水煮饭,想不到饭熟后,一锅饭都是油菜味,无法吃下去。以后的几天,再也不敢用“扎”油菜的水来煮饭了。
母亲每天把猪食等家务事摸清楚后,到医院中去照料父亲,到下午些才回来。我从山上回来后,每天都要问一下父亲的病情。事实上,即使我不问,母亲也会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的。
父母勤劳的本质传给了我。于是,每天从山上回来,我都要挑着点东西回来。“岔河”山柴火难找,就把平滑的石头或挑或抬着回来,每天如此。家庭的重负,使我懂得了很多,尽量为父母分担一点重负。每天到山上,我都带着书本去,在地边平坦的大石头上,小松树下,看书做作业,那时,因父亲住院,母亲几头奔忙,所以我很听话。
什么鬼神之类的封建迷信我至今也不相信,因父母很少信过(当时的社会环境也不充许泼水饭之类的迷信活动)。在岔河山看地时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至今也未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那天到了山上,煮了中午饭吃后,我拿着小锤到处找合适的石头,准备扛回来。在地中央大水沟上边一点,拾到了一块光滑平坦的,于是,我把它抬到地角。看了一阵书后,又到地周围转了一转,岔河人放牛的渐渐回头了。我才扛着石头,背着书包回家,到了白家寨脚的坝塘埂上,走着走着,我感觉左腮帮有点痒,就用手去抓,马上就起了一小块红点点,抓了后还流黄水。我边抓边到家,丢下抬着的石块,小红点点已经长满了左脸。我这下子才慌了,刚好母亲也从医院中回来,我赶紧把情况向母亲说了,她慌脚慌手的看了我抬回来的石块后,说:“美美,你今天闯鬼了,你抬回来的是开荒时开出来的坟的墓门石。”我急得边抓脸边流眼泪。母亲急忙到后门,抓了几把蒿枝叶来,叫我先擦着,她忙着舀冷饭去泼水饭到我抬回来的石头上,口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又蒿枝来回帮我擦脸。
第二天我回家早一点,到医院去看望父亲,父亲病已好多了,他问明了情况,叫我开点药擦擦。看得出,他老人家心中有很难过。十多天后,父亲的病愈出院了,姐姐们也回来,自然一家人高兴异常。当时,大姐、二姐已结了婚,三姐及我读着书,父亲在家养成了几天病后,因我们假期已到,开始上学了,他自己去看地了。因我的脸尚未好,但书却不能不读,于是,不管别人怎么笑我疤脸,我读我的书。
还有在大独田山看包谷地的情形,至今仍清晰的在我脑中,那是刚刚初中毕业录取高中的日子。因时间与此间隔长些,此是后话。
父亲从“杨官坟”山到岔河山,共有几年时间,我也记不清了,现记留脑海中的,只此而已,这不能不说是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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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人苦为乐,父襟多宽广』
20助人苦为乐,父襟多宽广计划生育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人~爆炸成了当今世界的难题,然而~控制人~的增加,谈何容易,尤其农村,那怕你罚款再多,措施再~,几千年封建思想的影响,无后为大的忠孝观念,已世代相传,~~烙~人们的脑际。事实~,在农村,儿子少或无儿子到老来确实是个头~的问题。我~有感触,我是个独儿子,从小倍~人欺凌,兄弟儿子多的人家,无形中鬼怕恶人而无人敢碰,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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