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唐朝名相张九龄开凿梅关后,梅关就成了沟通岭南与中原的大动脉,官员、商贾、旅人在这山道上络绎不绝,加上经济繁荣的北方长期的战乱,许多逃难的人从梅关古道来到岭南,梅关脚下的珠玑巷成了南下人的集散地,经济一度繁荣。宋理宗时,他的妃子胡贵妃因受奸臣贾似道的迫害,在珠玑巷避难,教人纺织、种菊,人们为了纪念胡贵妃,在珠玑巷里立了一个贵妃石塔。
丁玄风到了珠玑巷时,正逢上赶集,街道上摆满了商品,到处是人。
十几天前,自己作为囚徒,来到生养的地方,却不能到处走走。现在自由了,只有经历过不自由的人,才会珍惜自由的时光啊。
贵妃石塔就在前面,它似乎矮了许多,小时候老在上面爬来爬去。大概是因为自己长高了的缘故,它现在只比自己高半个头。
物是而人非,爹去了,娘也去了,这世上再没有一个至亲的人。想到这,丁玄风眼里涌出了泪花。
一群人从身边走过,打断了丁玄风的思绪,他拦住一人问,“这么多人去哪?”
“去大榕树下,好热闹。”
村里只有一棵大榕树,小时还常在上面玩耍,一次不小心从榕树上掉到水塘里,回家还挨了一顿好打。
会有什么事呢?丁玄风顺着人流往前走。
大榕树下,摆了一个临时的戏台,一个人在上面说话:“各位乡亲父老,你们知道丁重天这个人吗?”
台下人都摇头。
说到自己的爷爷,丁玄风侧耳倾听。
“丁重天这个人,你们既熟悉又陌生。豆腐西施总听过吧?”
一个中年人大声回答:“她是我们珠玑巷的第一美人,丁樵夫的媳妇。”
“说得对。丁重天就是豆腐西施的家公。”
“原来丁夫子就是丁重天,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呢?”
台上的人说:“十几年前,丹霞山上发生了一场武林大战。”
台下很多人附和:“这个我们都知道,天下五大高手大战了三天天夜,结果同归于尽。”
“你们都错了,还有一个人活着。”
“谁?”
“丁夫子丁重天。”
“你的意思说丁夫子是五大高手之一,这简直是笑话,我和他做了十几年的邻居,怎能一点不知道。”
“我们苦寻了几年,也是前几天才得了这个消息的。因为丁老爷子曾经救过我们的命,我们决定在这里祭奠一下他老人家。”有人抬出了三牲和酒。
台下议论纷纷,谁也想不到一向和蔼的丁夫子竟是一代武林高手。
丁玄风心里暖暖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难得还有人记得爷爷。
台上的几个人先拜天,后拜地,再拜丁重天的灵位。之后,为首的人说:“我们想为丁老爷子立个碑,请父老乡亲们提供一些资料。”
乡亲们纷纷走向台去。
丁玄风想,也该为爷爷出点力,他迈步走向戏台。
有人拉住了他,回头看时,竟是钟大明。
“钟兄弟。”
“嘘,你四周围看看。”
丁玄风举目四望,发现有二十几人带着刀枪,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钟大明把丁玄风带到僻静处说:“你站着别动,看我的。”他钻进人群中,大叫一声“丁玄风来了。”
那些带刀枪的一听,马上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到处奔走。
钟大明找个机会,溜出了人群,榕树下传出“抓住丁玄风”的声音。
丁玄风恍然大悟,原来这是阴无常导演的一场戏,目的是要自己自投罗网。
人生到处充满了危机。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可能有千百把刀,有的人把刀子放出去了,有的人把刀子收藏起来,一辈子也没放过一把飞刀。
人性是一个复杂的组合,可以变出千万个结果。
爷爷也是生在乱世,却在人生的最后岁月得到了幸福,得到了心灵的安静。自己找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带上心爱的姑娘,一样可以过得快快乐乐。
如果天下能做一点事的人都跑到山林中去了,谁来收拾这乱世,谁来帮助这些苦难的人。
想起这些天做囚徒的滋味,丁玄风叹一口气,上了马,往南而去。钟大明跟在后面。
“镇南将军先回了增城,命我在这里寻找丁兄弟你,收到飞鸽传书后,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近些日,有许多好汉来投奔我们。”
“我们该早日壮大自己的力量。”
“营救丁兄弟期间,镇南将军的弟弟伯卿、舜卿在增城主事,拉了将军的妻舅姚毓奇、姚舜贤、姚春冈、姚克成入伙,入了伙的兄弟又呼朋唤友来,真是热闹。”
“七星寨的包寨主,我说了几次,他还没有下定入伙的决心。要是他肯入伙,我们的力量就很可观。”
“包寨主做他的山大王,不愁吃,不愁穿,又自由自在,他入了伙,肯定要屈居镇南将军之下,一时之间,只怕很难说服他。”
两人说说走走,一路上倒也不寂寞,只是沿途人烟稀少,路人脸上都有饥色。
这一天,丁玄风、钟大明两人来到排潭。这里山峦起伏,森林茂密,溪流随处可见。众多的溪流汇成了一条小河,许多人在河上放竹排,一些妇女在河边浣衣,小孩子像鱼儿一样在河里游来游去。丁玄风看了这情形,对钟大明说:“住在这里的人多幸福,要是所有的人都像他们这样生活,这个世界就太平了。”
“是啊,要是所有的人都像他们这样,我们也不用到处奔波了。”
“有的人穷,有的人富,这是他们的出身决定了的,可是,富的还要压榨穷人,穷人的日子真是难过,我们怎样才能帮到他们?”
“富人有土地,穷人没有,如果把富人的土地分给穷人,大家都有饭吃。”
“说得很好,我们做的事,就是要把富人的土地抢过来,分给穷苦百姓。”
“可是富人不答应。”
“我们要用刀枪使他们答应。”
一个人从旁边走过,他看了一眼丁玄风,叫了起来,“你不是书院的丁书生吗?”
“我是,简叔,去哪里?”
“这位是?”
“好朋友来的,钟大明。”
“钟大明,县城东打铁的是不是?”
“正是。”
“久仰大名,是个汉子,走,你们跟我来。”
“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
走过一段山路,有一个小茅棚,旁边挂了一面酒旗。未进门,简叔大声叫了起来,“又有好兄弟来了。”
茅棚里走出几个汉子来,为首的却是花郎。
他一见丁玄风,惊喜地叫起来:“好兄弟,想死我了。”两人拥抱在一起。
后面几个人,都是排潭当地人,丁玄风都认识。倒是简叔,见丁、花两人这么熟,用不着自己介绍,在一边无事可做。
众人回到茅棚,落座后,花郎叫过小二,“把赖师傅的拿手菜端上来。”
“什么菜?”丁玄风问。
“赖师傅近日跟人学了一样新菜,叫烧鸡,是用炭火把整只调好味的鸡闷熟,味道不错。”
“要尝一尝,不过,先说一下你们的事。”
“镇南王从珠玑巷回来后,很多人仰慕他的名头,纷纷来投奔。镇南王想趁热打铁,派了很多兄弟出去,发展更多的人。我被派到这里来,几天里,也有不少人入了伙,这里几个就是刚入伙的。”
“好哇,只要我们的力量壮大了,何愁大事不成。”
丁玄风也简要讲了下自己的经历,众人唏嘘不已。
小二把烧鸡端上来了,烧鸡斩得很大块,赖师傅又把它拼成鸡的样子,整齐放在盘子里,乍一看,就像一只脱光了衣服趴在地上休息的鸡。这鸡通体金黄色,放在嘴里一咬,香香的,脆脆的,肉密而不韧,滑而爽口,油少不腻,再佐以丝苗酒,香醇的感觉充满味蕾,身外的东西在这一刻好像都不存在了。
一会儿,装烧鸡的盘子就成了空盘子。
“小二,再上烧鸡。”
小二应了一声,进来的却是几个官兵。为首的说:“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已经好几天了,是不是想造反。”
丁玄风站起来,“误会了,我们几个只是贪吃赖师傅的烧鸡,不想走。”
“放屁,哪有那么多的钱来吃烧鸡,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快说,免受皮肉之苦。”
钟大明说:“几个朋友聚一聚也犯法吗?”
“上头说了,近期到处有人聚成一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从今以后,没有正当理由不准聚在一起,快走,快走。”
钟大明还想申辩,丁玄风站起来,“我们都是良民,既然官家有命令,我们照做就是了。”
付了钱,大家四散而去。
钟大明满肚子怒气,丁玄风安慰,“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还是谨慎的好。”
朱光卿在望江楼为丁玄风接风洗尘,祝贺他平安归来,并把铁扇交回给他。饮着酒,有人送来一张请柬,请朱光卿到县衙一叙。
众人七嘴八舌,有的说要去,有的说不要去,怕有诈。朱光卿说:“为什么不去?他们还没有什么证据抓我的,去了还可以知道他们想耍什么把戏。”
去县衙的当天,大家执意要跟着朱光卿去,朱光卿叫大家不必担心,人多去了反而不好,一个时辰后,如果自己还没出来,到时再去要人也不迟。
朱光卿独自一人到了县衙,早有衙役在门口迎接,丁玄风等人在县衙对面一家小酒肆内以喝酒作掩护,密切监视县衙内的动静。
喝光了第一坛酒,正要叫第二坛时,朱光卿已经从容走出县衙,来到小酒肆内。
朱光卿还未落座,钟大明性急,问:“里面的人怎么说?”
“猜一猜?”
“请你喝酒。”
“邀你下棋。”
“切磋武艺。”
大家七嘴八舌,朱光卿微笑着摇头。
丁玄风仰头喝了一大杯酒,“他们是请朱大哥去做官的。”
大家不相信,哈哈大笑起来。
朱光卿没有笑,“请讲出理由来。”
“冯家财大势大,县官也让他三分,通过上次救我的行动,冯家明白我们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用武肯定会两败俱伤,不用武又怕我们继续和他们作对,所以想给一顶帽子朱大哥戴,大家相安无事,不知讲得对不对?”
钟大明一拍大腿,“枉我读了那么多兵书,这一点却没有想到,我完全赞同丁兄弟的分析。”
朱光卿轻抚着胡须,“丁兄弟没在场,讲起来却好像在场一样。”
石昆山问:“他们给个什么位子朱大哥?”
“三宰。”
花郎叫起来,“三宰?这可是个肥缺,宰粮、宰盐、宰户,以后兄弟们还怕没酒喝。”
丁玄风说:“朱大哥可不会希罕什么三宰,这顶帽子一戴,兄弟们还能自由自在快活吗?”
众人附和,“说得也是,到时候就得听那龟儿子的话,他放一个屁我们也不好说是臭的。”
朱光卿说:“我是深有体会,吃人家的嘴 软,拿人家的手软,戴人家的帽子,人家就恨不得把你当家奴来用,要打要骂,家常便饭。镇南将军我都不希罕,还希罕一个县的三宰?但是,从这件事上,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官府已经开始注意我们了,我们今后的行动要更隐秘。入伙的兄弟越来越多,我们得想一个联络的办法,既安全,又名正言顺。”
有人说:“古人曾把秘密写在纸条上,把纸条夹在月饼里,然后把月饼往各地送去,我们可不可以学一下?”
有人反驳:“如果不是中秋时候,又有什么重要消息要及时发送,用月饼传送的话,很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会误了大事。”
有人提出:“花朗养了不少信鸽,用信鸽传递消息不是很好吗?”
有人反驳:“信鸽只适应传递较少量的信息,保密性又不高,不好推广。”
丁玄风说:“还是设立一个传递中心,养一些快马,一有要事可及时通知各位兄弟。”
有人反驳:“我们南方哪能养马,谁家如果有几匹好马,早不给官府征了去。”
朱光卿说:“还是以聚会的形式好,一有要事,马上叫人通知有关兄弟,说某地某人生日,来喝杯水酒,大家就集中到某地某人家。贺生日,官家总不能拦吧?”
钟大明说:“这个主意好是好,如果不是某人的生日而去贺生日,被官家识破的话,总是不太妥当。”
丁玄风说:“我们给这个聚会一个正当的理由,要使官家明知是聚会又奈何不了。”
“庆贺丰收是最好的理由,可叫庆丰会,如果不是丰年,就把它叫做祈求丰年会。”
石昆山:“可否先定下来,一个地方聚一次。”
朱光卿说:“也好,一个地方聚一次,就叫做境吧,对外就宣称是朋友聚会,实际是商量大事。”
就这样,聚会的事情商议好了,之后,“做境”这个形式也逐渐流传下来,成为增城人过年后宴请亲朋好友、联络感情的传统方式。
丁玄风在排潭设了一个点,有不少的人来入伙,忙得他团团转。这一天,终于有些空闲时间,但一停下来,丝丝寂寞又袭上心头。他信步走着,听着流水的声音,听着鸟儿在唱歌,可心中总是难以舒展开来。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门楼前,丁玄风抬头看时,竟是儿时上过的书院,“梦竹书院”四字依稀可见。自从老先生辞世后,这个书院因缺先生而关闭了,野草在里面疯长。书院的门破烂不堪,却打开了,好像是有人进去过。
丁玄风想起儿时旧事,脚不由自主就迈向那破门。在这里,是自己生命的第二春,到处留有自己的身影,一草一木,一石一坑都非常熟悉。
丁玄风跨进门去,满眼是断壁残垣,老鼠见了人也不害怕,仍旧自由自在觅食。转过一个弯,居然有一个人在一个窗前凝望,丁玄风细看时,那个窗子正是以前自己的住处,那个人却是紫云。
夕阳下,紫云的衣服染上了一层金黄色,她一动不动,雕像一般。
丁玄风轻轻叫了一声,“云姐姐。”
紫云缓缓转过身来,见是丁玄风,她问,“这不是在梦里吧?”
丁玄风莞尔一笑,“太阳还挂在树梢,你看,还有我们的影子,这不是梦。”
紫云的双眼瞬间挂了两条瀑布,她向丁玄风奔过来,一把抱住他,“风弟弟。”
晚风吹乱了紫云的长发,长发缭着丁玄风的眼睛。
他们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两个人相拥了许久,许久。
他们没有再说话。
然后,牵着手,离开了。
丁玄风在想着与紫云的不期而遇,嘴角带着微笑,但一想到分手时紫云黯然神伤的样子,又有一些莫名其妙。每次紫云离开时,脸上总有一种很复杂的表情,这是为什么,下次一定要问清楚。
包有弟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她说,“刚才多开心哪,一个男人说我的脸圆得像个肉球,我一鞭子甩过去,他就成了个大花脸,再也不敢放一个屁,抱头鼠窜而去。”
丁玄风问,“还有没有其他开心的事?”
“有,路上碰上两只狗,也不害臊,就在路边干那事,被我一脚踢进水沟里去了。”
丁玄风了无兴趣,他问:“那事你爹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事?”
“就是入伙的事。”
“爹老是想,入了伙,还不如现在逍遥快活,为什么要入伙呢?”
“做一辈子的山大王是没有前途的,他百年之后,你还要做山大王吗?”
“入了伙,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大着呢,一是我们的力量壮大了,官府不敢小看;二是可以帮助很多需要帮助的穷苦人,使他们过上有田土耕种的日子;三是我们的事情做大之后,说不定他就可以封王封侯。”
“我们这些穷人也可以封王封侯?这不是说梦话吧。”
“陈胜当年也是一个穷苦人,他说‘王侯将相,宁有种夫乎’,我们现在的条件比他当年在大泽乡起义好多了。”
“爹老是说有酒喝,有肉吃,又没有人在头上罗嗦,人生活到了这个份上,还求什么。”
“我知道,可这是他们几个的快活,如果入了伙,我们取得更大的政权,可能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快活。古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爹现在完全有能力为天下人出一份力。”
“我说过几次,他不听,要说你自己去说。”
“我心里正烦着,能陪我出去喝酒吗?”
“去就去,喝酒吗,我还没怕过谁呢。”
“去哪里呢?望江楼人太多,不去那里。”
“慢慢走,走到哪算到哪。”
“这样也好。”
两人并肩走着,丁玄风想说话,张口又不知说什么好。
包有弟说了“某家的母猪一窝生了十二只仔”之类的话,见丁玄风没有兴趣听,也就闭口不说。
丁玄风也乐得清静,他的心里在想着另一个人,她在干什么,会不会也想我呢。
飘香酒肆的酒旗在风中摇摆,透过竹帘,丁玄风看到一个人在独自斟酌,那身影好熟。
是紫云。
丁玄风心中一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包有弟说:“我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酒,等下次喝,好不好?”
“既然不舒服,我也不勉强,本来我应该陪你的,前几天有个姐妹邀我去打猎,那你回家休息,我去打猎。”
“好吧,注意不要被野猪咬着了。”
“尿缸里怎么能浸得死人呢?”
“是我多虑了,早去早回。”
待包有弟转过街角,丁玄风整了整衣衫,清了一下嗓子,向飘香酒肆走去。
丁玄风径直走到紫云面前,坐下。
紫云微微一笑,“我预感你会来的。”
“你的预感真准。”
“我们共饮增江水嘛。”
丁玄风无语。
紫云:“近些年,我一个人到处云游,常常会感到寂寞,但只要想起一个人,心情就会很快好起来。”
“我也有同感,遇到不顺心的事,想起一个人来,慢慢就烟消云散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同时说:“那个人是谁?”
丁玄风用右手食指沾了一点酒,紫云会意,依葫芦画瓢,也用右手食指沾了一点酒,两人各自在左手掌写字。
丁玄风打开手掌,是个“云”字。
紫云打开手掌,是个“风”字。
丁玄风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酒里,紫云学着样子照做。
丁玄风拿起碗,喝了一半酒,剩下的酒被紫云一口喝光。
紫云:“你的身体里有我的血,我的身体里有你的血。”
丁玄风握住紫云的手:“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丁玄风提着酒,二人来到城西郊的百花林。
百花林名符其实,高高低低的山岗上开着许多花,大多数是叫不出名的,在微风中点头含笑,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空气中充满了花的芳香。百花林旁边有一个小水库,是由山坑水汇聚而成的,波光粼粼中,有一只鸟贴着水面飞过,头一点,它就从水中叼起了一条小鱼,欢快地飞走。
丁玄风喝了一口酒,“这只鸟儿多快乐,它只为温饱奔波,其他的事一概不理,自由自在。”
紫云:“我们也可以象这鸟儿一样,躲到丛林深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只为温饱奔波,其他的事一概不理,自由自在。”
“可是我做不到。读了老夫子的书,肩上就挑了一副责任的担子,想摔也摔不掉。”
紫云幽幽地说:“我早猜到。”
丁玄风喝着酒,“还是这东西好,当年李太白喝醉了时喊出了‘天子呼来不上船’的话,是多么的畅快淋漓。”
“来,我们喝一杯。”紫云举起了杯。
望着紫云火一般燃烧的脸,丁玄风心情荡漾,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云姐姐,你就象天上下凡的仙女。”
紫云嫣然一笑,如盛开的花一般灿烂。
四目相对,一个是青春年少,一个是风情万种,那情景,引得近处的牛也停止了吃草,眸眸地叫了几声。
一声弓弦响,一只野兔从丁玄风旁边窜过,他一伸手,野兔就捉在手中。细看时,野兔屁股上中了一箭,还在滴血。箭身上印着一个“关”字。
一匹马风一般到来,马上坐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大汉,手执一把大刀,正是县衙的关大刀。
关大刀下了马,“把兔子还我。”
“兔子是我抓的。”
“我先射到。”
“我先抓到。”
“属于我的猎物从来都是我的。”
“有本事你就来拿,拿到了,这坛酒也是你的了。”
“拿不到,这把刀也是你的了。”关大刀把刀往地上一插,大步走过来。
丁玄风懒洋洋的,“这把刀叫青龙偃月刀,重82斤,可是你关家的传家宝,送给我,我可受用不起。”
“算你识货,只不过口气太大了,我拿不到这只兔子,我这200斤也交给你处置。”一激动,关大刀的红脸变得更红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丁玄风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紫云,你可要做好证。”
紫云含笑点点头。
关大刀的右手呼的一声抓向兔子,刚要触到皮毛,那兔子好象会飞,忽然在丁玄风的左手上。
关大刀怔了一下,手如影相随,又向兔子抓来。丁玄风腰向后一弯,兔子滑了开来,关大刀的身子差一点要扑到丁玄风的身上,转眼间,不见了丁玄风的人影。等关大刀站稳时,丁玄风却在他背后嘻笑。
关大刀恼了,不去抢兔子,拳头专门往丁玄风身上招呼。打疼了你,兔子自然会脱手。
谁知,这虎虎生风的拳头,任怎么打,就是打不着丁玄风。
关大刀冷笑,“就会这些雕虫小技,怎能让人心服。”
丁玄风,“你再打二拳试试。”
关大刀不客气,抡起老拳,使足力气,往丁玄风心口就是一拳。
丁玄风不敢轻视,把兔子丢给紫云,扎了个马步,待关大刀的拳头将到之际,他伸出右掌,迎着关大刀的拳头。
嘭的一声,好象火星撞地球,两个人的身子都晃了晃。关大刀的拳头已在丁玄风的手掌中。
关大刀想把拳头收回,用力一抽,没成功;再加几分力,依然没成功。他大喝一声,手猛地往回缩。丁玄风的身子跟着关大刀的拳头走,但关大刀的拳头依然在丁玄风掌中,有如生了根一样。
关大刀一声长叹,“输在你手下,还不算丢脸。”
丁玄风赶紧说,“先生的神力过人,在下很是佩服。”
“败军之将,不敢言勇,随你处置。”
“先生是有心之人,打七星寨时,先生只是**包寨主的发簪,没有射他的头;捉拿红衣女贼包有弟时,把她逼到了死胡同,却迟迟没有下刀。我想,先生是我大汉子孙,断不愿做出伤害我汉人的事。”
“你我只是第一次交往,却看穿了我满腹心事。”关大刀抓起地上的酒,大口大口喝起来,“日后若有什么差遣,出一句声就可以了。”
“日后自然有借重先生的地方。”
“不要先生长先生短的,你我兄弟相称如何。”
“正合我意,兄弟,喝酒。”
“兄弟,喝酒。”
紫云在一边说,“这兔子怎么办?”
丁玄风:“就地解决,烤来吃。”
三个人哈哈大笑。
朱光卿利用做境这种形式,在增城范围内团结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人,大家以兄弟相称,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起事。附近府县的有志之士,也有闻风而来投奔的,一时之间,人心大振。关大刀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瞒着不报。县衙里也有人觉得异常,却苦于没有确切证据,可为了贪功,就含糊其词往上报了。
这一日,增城街头上来了两个卖艺的女子,为首的一个有些姿色,肤色很白,不象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她手握一把樱花宝剑,抱拳向四周围观的人做了一个揖,也不说话,纤手一抖,那剑象蛇一般扭动,发出龙吟之声,竟是一把好剑。
剑光闪闪,身影飘飘,剑随人走,腾挪跳跃间,少了一些轻灵,多了几分重拙。围观者见过许多卖艺的,却少见这样的套路,不由得叫起好来。
她耍了一套剑术,也不说话,回到一边休息。另一个黄脸女子上场,她粗手大脚,一把口却很会说,“我们姐妹初到宝地,人生地不熟,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图的是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献丑了。”她耍剑的套路和先前那白脸女子的套路差不多,只是她的剑较重,没有前一个耍得好看,没有人叫好。她也不恼,耍完后端起盘子就去要钱。
一个人大声说,“这样的本事也敢出来混饭吃。”
黄脸女子说:“这位大爷,你高兴就给几个小钱,不高兴了可以不给。”
“大爷怎能不高兴呢?看在那个姑娘的份上,来,给你一绽银子。”
黄脸女子端着盘子走过去,那人拿出一绽银子,放到盘子时顺势摸了一下黄脸女子的手,她赶紧缩回去。
“你的手虽然粗糙一点,可毕竟是少女的手,怪舒服的。能摸一下那位姑娘的手,我还有赏。”
白脸少女站起身来,“雪梅,我们走。”
“是,荷姐。”叫雪梅的黄脸少女转身就走。
那人却一把拦住她,“大爷的银子可不是这么好赚的。”
雪梅抓起银子,“还给你。”
“大爷可不是个随便的人,银子说给就给,说收回就收回,把你的荷姐给我叫来,让我亲一下嘴,你们就可以走了。”
雪梅压住气,“可别欺人太甚。”
“大家听听,这是什么话,在我的地头,我说了算。她不过来,我就过去了。”那人大步走向被称作荷姐的少女。少女也不怕,笑吟吟看着他。那人一只手,慢慢伸向她脸,将及未及时,那只手被另一只手挡开了。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你还有没有王法?”
“你不好好卖猪肉,来这里管什么闲事?”
“我的猪卖完了,却看到另一只猪在撒野。”
“石昆山,你好大的胆子。”
“胡里,你的胆子也不小啊。”
“既然认识大爷,还不滚一边去。”
“我知道这位姑娘的剑是把好剑,你看上的东西恰好我也看上了,你不滚,我怎么舍得滚。”
“大爷就是看上她的剑了,你又能怎么样?”
石昆山从腰间抽出一把大砍刀,“这刀可不是只用来砍猪肉的,偶尔也砍砍人肉。”
胡里恼羞成怒,抽出剑来,也不说话,一剑就刺向石昆山。石昆山的刀虽重,在他手里却耍得滴溜溜的转,在挡的同时就发起**。见真打起来了,围观的人一哄而散,只剩下荷姐和雪梅。
两人乒乒乓乓打了一阵,石昆山就有些吃不消了,虽说他的刀一寸短一寸险,胡里的剑可是一寸长一寸强,招招不离要害。石昆山砍一头猪可是游刃有余,毕竟猪是死的,要对付一个人,特别是武功高强的人,可没那么容易。
雪梅见石昆山处于下风,赶紧过去帮手,这样一来,形势很快发生了变化,胡里只有招架之力。他一看旁边还有一个荷姐在虎视眈眈,心下发慌,从怀里抽出一个弹子抛向天空,那弹子在空中爆炸,发出红色的浓烟。
石昆山说:“不好了,他在搬救兵,我们得快一点解决。”说着话时,那把杀猪刀奋勇前进,狠不得象杀猪一样一下子就了结胡里。胡里知道救兵很快就要到,精神也大长,一把剑舞得呼呼响,剑光把身子保护得严严实实,一时之间,谁也伤不到他。
正对恃时,远处有二十几个汉子操着家伙大呼小叫着冲来,胡里喜上眉梢,“我的地头,我话事,你们死定了。”石昆山叫两位姑娘先走,两位姑娘却坚持大家一起走。
机会稍纵即逝,那二十几个人很快就把他们包围了。
“要活的,”胡里说。
二十几件兵器同时举起了,要往中间的三人身上砸。
一个人从屋顶如大鹏般飞下,手里挥着一把铁扇子,一声“飞沙走石”,那二十几人的脸上有如寒冬刺骨的北风袭来,个个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向后退。
大家都知道,是丁玄风来了。
趁这机会,石昆山拉了雪梅的手,丁玄风拉了荷姐的手,冲出了包围圈。石昆山往街市跑,丁玄风往城外树林跑。
那二十几人发一声呐喊,分头追赶。
丁玄风脚快,荷姐被他拉着手,脚不沾地,如乘风一般,没多久就进了丛林。
又赶了一段路,见后面再也没有追兵的踪影,丁玄风才收住了脚步。
荷姐说:“这下可安全了。”
说着话时,荷姐觉得脚下有些异样,还没回过神来,一张大网把两个人网住,吊到了半空中。
丁玄风四下张望,网中除了自己和荷姐,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丁玄风苦笑,“我们没被胡里抓到,却当作野兽被猎人抓到。”
荷姐说:“增城这地方可真险,才离龙潭,又落虎穴。”
丁玄风:“增城可是个好地方,只怪你的运气差。”
这张网网得紧,如绳子绑住一样,荷姐在前,丁玄风在后,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两个人**挨在一起。
荷姐想大叫,又怕引来追兵,只好忍住了,说:“我长这么大,还没和哪个男子挨得这么近,要是在地下,我早打爆你的头。”
“我救你你还没谢我,马上就恩将仇报了。”
“这是两码事。”
“不知谁家生了个这么凶的丫头?”
“我姓叶,叫叶荷,下地后你可到我家去寻仇。”
“我可没这份闲心,你看太阳都要落山了,那个猎人怎么还不来?”
“如果他不来怎么办?”
“这不明摆着吗,就是吊在这网上过夜,不过有个姑娘陪着,还不至于太难过。”
“你真可耻。”
“这那是可耻,这是事实嘛,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
“摊上你这个无赖,也不知那辈子倒了霉。”
“你可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可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书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你横看竖看都是个练武的。”
“这话说来就长篇,一时之间也说不完,如果我不会武功,没把你救出来,你现在可能做了胡里的小妾了。”
“他敢?”
“在增城,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胡里只是冯家的一条狗,家主冯青云财大势大,武功又好,还和官家来往密切,在增城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
“官家我没有兴趣,在路上,我倒听说增城民间有人想造反,不知什么人这么大胆?”
“前朝的梁山好汉,象林冲这样的八十万禁军教头都要造反,不就是官逼民反吗?”
“造反可要杀头的?”
“有时候,有的人,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倒不如死得悲壮些。”
“说得真好,你叫什么名字,武功这么好,你会造反吗?”
“我叫丁玄风,现在有一箪食一瓢饮,也不去想什么。”
“如果有人逼你呢?”
“你问这么多干吗?”
“只不过好奇。”
“吊了这么久,动也动不了,真难受。”
叶荷也感到手脚有些麻木,用力挣扎着,可是于事无补,反而把衣带挣松了,衣领下垂,**了一段雪白圆润的脖子。丁玄风呼吸时,气流恰好扫在她的脖子上。
伴着丁玄风的呼吸,气体不时扫在叶荷的脖子上,她居然有一股莫名的兴奋,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轻轻对她抚mo,说不出的舒畅。
丁玄风把头转开时,叶荷的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等他不经意转回头来,这种舒心的感觉又袭上她的心头。
太阳已经落山,天地一片寂静,丛林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叶荷闭着眼,在享受着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受了她的影响,丁玄风的身体也有了一些变化。
这样一来,叶荷更加的舒畅,差一点要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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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卿而~』
接连几天,城西的猪肉档都没人卖猪肉。有人看到猪肉佬总往客栈跑,去时兴高采~,回时垂头丧气。猪肉佬的邻居老是见到猪肉佬在喝劣质的酒,喝完了也不发脾气,只是~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猪肉佬石昆~在叹气,丁公子可是有重~任务在~的,哪里有时间老是去喝茶,~喝也不一定找你叶姑娘,~喝也不一定都是高高兴兴。对丁公子直说吧,只怕他不肯,还~让他笑话;不说吧,这稀世宝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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