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是爸爸和蓝科舅舅的声音。

斯文的蓝科舅舅声音大了许多：“你一点没有改变，和从前一样顽固不化！但愿天籁女神能早一点感化你那颗冷酷无情的心！”

爸爸的声音更是可怕，几乎是在吼［平时的爸爸总是乐呵呵的，从不乱发脾气和与人争吵］：“听着，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只是个顽固不化的老人，还是个内心被伤得支离破碎的老人！打我离开翡翠谷的那一天起，我就决心离开天籁女神的怀抱，和翡翠谷再无瓜葛！”

蓝科说：“是翡翠谷的水土养育了你。寒冰山攻陷翡翠谷的那一天，天籁女神将诅咒你的忘恩负义与袖手旁观！”

随后楼梯响起噔噔的脚步声，是蓝科舅舅冲下楼，门口偷听的蓝素急忙尾随其后。

路过餐厅时，看到四个天生丽质的外甥女，蓝科舅舅一脸痛苦回头对蓝素说：“她们该回到翡翠谷，接受天籁女神的庇护及臣民的顶礼膜拜和追随爱戴，享受她们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带给她们的荣耀和尊贵。不该让她们沾染俗世的尘埃。姐姐，我走了，也许我根本不该来。愿天籁女神保佑你，相信你心中还有她的存在。”

蓝素流泪说：“留下来吧，至少让我们姐弟团聚一个晚上。”

“不！”蓝科舅舅断然拒绝，“你们已经变成了和我不一样的人。我要回到属于我的地方。”说完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四个女儿面面相觑，今晚发生的这桩奇怪的事将她们彻底打懵了。

“妈妈，爸爸呢？”楚楚问。

“他在书房抽烟，最好不要打扰他。”妈妈心事重重地回答。

四个女儿更是吃惊，从她们懂事起，从未见过爸爸和烟草打交道，不管他遇到多大的困难，有多么烦恼。

楚楚惊叹于现代交通业的发达，地球村的概念果真名不虚传，前一天她还躺香鸾锦被中编织着飞黄腾达、出人头地的美梦，转天便踏上了印度新德里的异国土地。

楚楚不像啸天魔术团其他人那样兴高采烈、兴奋不已，更不像爸爸、妈妈、姐姐那样充满了骄傲和自豪感，一路上她闷头不语、心不在焉，没过多久心头便飘起浓浓的乡愁，空荡荡的好象被谁掏空了一般，对于很少能看到方块字的印度更是提不起丝毫兴趣，虽说这个国家同中国有着同样古老悠久、神秘辉煌的文化，惟有在茫茫人潮中感受着迥异的风土人情及一个异乡客的孤独和失落。

幸亏头顶的星空还是同样的一片天，所以抵达新德里后，楚楚更加偏爱黑夜，每当繁星亮起来，她会躺在露天阳台的躺椅上，眯起眼睛遥望星空，寻找着熟悉的痕迹，一颗颗数星星或一个人静静地想心事，难怪大姐楚君笑她从来都没有长大过。

楚楚的情绪低落自然逃不过爸爸的眼睛。可楚啸天并没有责备楚楚，却不许她再浪费美好的时光。也许是他看出楚楚对魔术真的没有半点兴趣，也许是他对这个从小最受宠爱的小女儿真的没有办法，也许是他另有安排，总之他只是安排楚楚在魔术团做些保管道具、喂养马匹、抄写节目表、观摩魔术表演等简单的工作，尽管这样还是挡不住楚楚的漏洞和洋相百出，比如将道具不小心掉到地上摔坏，第二天演出时找不到前一天保存的道具，或是将马饿得眼冒金星或是撑得口吐百沫，几天下来，楚楚只剩下观摩表演一项最简单的工作了。

这是啸天魔术团在印度新德里的第几场演出楚楚记不清了。看着台上小丑卖力顶气球的滑稽表演，台下的观众津津有味、捧腹大笑；楚楚却觉得更像是哗众取宠，不禁哈欠连天，被睡魔顽固地纠缠着，可又不敢睡。如果睡着被爸爸看到，自己在魔术团仅剩的价值便荡然无存了。楚楚感觉到阵阵郁郁不得志的悲哀。

楚楚突然记起她六岁的一天，正坐在地毯上开心地玩布娃娃，爸爸突然进来，先是在她额头亲一口，然后郑重其事地问她是愿意像其他小孩子一样背起书包上学，还是愿意跟他学习伟大玄妙的魔术艺术，继承并发扬光大家族世代相传的事业？爸爸的答案不言而喻。迎着父亲期待炽热的目光，小楚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在同样的年纪，爸爸也询问过三个姐姐，六岁对于其他正常家庭的孩子来说是个还在蜜罐里向家长撒娇的不懂事的年纪，而对楚家姐妹来说却是个过早决定一生命运的残酷的年纪。因此楚楚常常感慨命运的不公与捉弄。

父亲向二姐楚欣提出这个问题时，楚欣低下头，避开父亲的目光，继续翻弄着手中的科学连环画，于是父亲明白了女儿的选择，等了一会儿后便无可奈何地默默走开；三姐楚彤则干脆利落地摇了一下头，便又跟着村里的男孩们爬山去了，只剩下父亲站在原地一声叹息。只有老实听话又是长女的大姐答应了爸爸的请求，从此牺牲了童年的自由和欢乐，用汗水和伤痛浇灌着未来家族事业长衰不败的花朵。而一想到大姐在练功房汗流浃背、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骇人景像，小楚楚便不寒而栗，聪明的她早看出父亲的决定，于是大声哭闹了起来。

固执的楚啸天还是不由分说把楚楚抱到了练功房，因为从楚楚降生的那天开始，他便看出，无论从胆量、平衡度、身体的柔软度和协调性、反应的灵敏度看，小女儿的条件都得天独厚，比她的三个姐姐优越了许多，好似是专为魔术而生的，浪费了实在可惜。可他忽视了一点，就是倔强的小女儿讨厌别人为她来安排命运，对魔术除了满心的畏惧更有说不出的厌恶。

当第二天楚楚从平衡木上掉下摔得头破血流时，便宁死再不肯进练功房，转天竟发起了高烧。这一次连蓝素也不帮丈夫了，指责楚啸天的专横和冷酷。楚啸天最终不得不作罢。转天楚楚的高烧也奇迹般地退去了。恢复健康后的她对妈妈与三个姐姐说了一句话：让爸爸的魔术见鬼去吧！

所以四个聪明可爱的女儿，只有大女儿继承了家族的事业，常常令楚啸天引为憾事。而楚欣、楚彤和楚楚三姐妹也因此对大姐楚君对家族表现出的忠诚与献身精神怀着深深的敬意及内疚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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