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哥！”小丫银铃般的叫喊声打断了孙保田的思绪，孙保田十分喜欢小丫叫“大哥”的声音，觉得这声音似百灵鸟一样悦耳、比布谷鸟还要动听、是任何一个歌星都不能比拟的，因为在这声音里有一种血浓如水的亲情。

在西河湾，孙保田最喜欢听两种声音，一是小丫喊“大哥”时甜甜的声音，二是布谷鸟的叫声。特别是听到布谷鸟穿过田畈上空时发出的欢快悦耳的叫声，就会让他兴奋不已！此刻他仿佛听到了布谷鸟又在歌唱：“麦黄快割！麦黄快割！家家吃白面馍！”好像只有这吉祥的叫声，才能送走西河湾的饥饿，才能镇静人们在青黄不接是带来的对饥饿的恐慌。

他急忙迎着叫声爬下梯子，脚还没站稳，就被顶风冒雪归来的乡亲们水桶般地围了起来。他们一边拍打着浑身上下的雪花，一边激动的和书记说话。

“好！好！乡亲们，你们辛苦了！”

“孙书记您是来接大嫂还是来接我们大家的呀？”

“都接！都接！”孙保田满面笑容地回答。

年轻人到哪都喜欢嬉闹，他们唧唧、喳喳地借机会与孙保田和他媳妇调侃：“大嫂，赶快回家吧，叫大哥帮你揉揉脚。”

“不，大嫂脸冻了，还是先亲亲脸。”

“对，还是先亲亲脸。”小伙子、大姑娘们帮腔的，接应的，嬉笑声连成了一片。

大嫂心里乐滋滋的，在路上就想了，回到家放下东西，头一桩事就是倒在丈夫怀里让他抱着亲个够，几个月不见了，好想好想与男人亲热亲热。

大嫂脸红红的，假扮不示弱，拿着扁担嬉笑着追打这群不知疲倦的人。

“保国，雪太大了，累了一天，快叫大伙回家暖和暖和。”

孙保田趁机解围。吆喝道：“乡亲们！乡亲们！灶里火灰煨瓦罐，猪肉炖萝卜烂了！快回家趁热吃了好暖和暖和身子吧！大爹大婶们还在等着你们回家吃晚饭呢！”孙大狗破锣似的嗓子渗进了风雪里，驱寒解馋的信息冲击着在场的乡亲们耳膜，一字不漏地闯进了他们的脑子，大家这才觉得肚子在“咕咕”叫，于是停止了嬉笑，挑着行囊顺着大塘埂各自回家。

知青点，像孤庙一样坐落在湾子北头池塘边上的雪地里，进门三间小倒厅，又当伙房又放农具。里面一个小院子，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院内一棵腊梅树，梅花正星星点点的在雪压枝条上怒放，给冷落的小院添了几份盎然生机。并立二间房，一间是男宿舍，一间是女宿舍，现在人走楼空，里面显得空荡荡的，静得吓人。四年前，同学们人人信誓旦旦，个个雄心勃勃，手捧“红宝书”集体在毛**像前庄言宣誓的誓言及决心：“扎根农村一辈子”早被他们抛弃在回城的火车上。他们有的回城了，有的参军了，有的上学了，一个个都走了。与他同来，弃他而去，现在只留下张笑天孤伶伶一个人了。外面北风呼啸，大雪封门，看今夜张笑天真像个守庙的孤独和尚，孤身一人守在这知青点里，倒有点林冲孤守草料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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