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如的状态让赵天贵很抓狂，两口子一天根本说不上几句话。白天忙生计，沈心如在福利厂上班，每月六百多块，赵天贵在外面打些零工，每月也只有几百块的收入，两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天下午，沈心如总在菜市快散场的时候去捡点便宜货，偶尔会有点好的货色，吃饭的时候赵天贵都往她碗里夹了，一边夹，一边催促，你吃呀，你吃呀。搞得沈心如哭笑不得，很是尴尬，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嗯，你也吃。每当她这样说的时候，赵天贵就显得很兴奋，嘿嘿傻笑，样子很憨厚，筷子不停地为沈心如夹菜，然后伸回自己碗里，没几下就把碗推扒干净了，还舔了个底朝天，说，我吃好了，我就爱看着你吃。。。。。。

看到他这个样子，沈心如就没了吃饭的胃口，咽下去的饭菜失去了原来的味道，先是一股甜蜜的暖流，而后逐渐化为苦涩。。。。。。

赵天贵见她用筷子搅动着饭菜，很艰难地吞咽着，以为自己做的饭菜不合她的胃口，很自责地表示今后一定改进厨艺。

沈心如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觉得其实这个男人除了没文化、有点儿愚昧外，从本质上说，应该还是个好人，他身上透着农家汉子那种特有的纯朴，他的眼神很清澈，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他的话有时很天真，甚至听着好像是不经过大脑思考的那种，但这些话确实都是发自他的内心的，纯天然得很，不加任何修饰和雕琢，他在她面前是卑微的。

沈心如告诉自己，应该接受这个男人并对他好点儿。可是，沈心如就是找不到对他好的那种感觉，当不喜欢一个人甚至烦恶一个人的时候，你总是看不到他身上的优点，即使看见，那也是昙花一现，他浑身上下就是沙漏，到处流淌着缺点。例如沈心如不催促，他从来不会自动去洗澡，上完厕所也经常忘记冲洗，沈心如让他去取样东西，他往往会拿成另一件东西，跟他说拿错了，他会跟你说，急什么，我再去拿一次就行了。当然，在沈心如看来，这些都还能忍受，只要不太讲究，可以直接过滤掉，忽略不计，让她最难以忍受的，还是赵天贵的无知，有一次，电视上在放唐山大地震的纪实片，沈心如正感慨着大自然的无情，赵天贵洗完碗从厨房蹑手蹑脚地进来，在她边上悄悄坐下，也跟着看起了电视。他凝视良久，凑过去跟沈心如说，你说，这地下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洞呢，居然能把那么多人和房子都装了进去，这些人真可怜！

沈心如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问，你说什么？于是，赵天贵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沈心如这才确定自己的耳朵绝对正常，刚想说，你不知道地震是由于地球板块运动造成么？话未出口，她就闭嘴了，虽然她知道这应该是小学地理课教授的知识，换言之，这是小学生都应该知道的科普常识，但她也知道，赵天贵才上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斗大的字才识得一箩筐，而以他家乡的那种封闭程度，是不会有什么科普教育周的，她觉得赵天贵好可怜，自己也好可怜。

她索然无味地看着电视，房间没开灯，很黑，赵天贵丝毫察觉不到沈心如脸上表情的变化，兀自兴奋地发表着对地震的看法，直到“啪”地一声，沈心如关了电视。这次，赵天贵很自觉地去洗澡了，他今天的自我感觉很好，自从结婚以来，他还从没有在沈心如面前说过如此多的话，以前，只要他说几句，沈心如都会试图纠正他，然后他就闭嘴了，今天沈心如居然一声不吭地看他独自一人在那里唾沫横飞，真是发生奇迹了，他居然很自信地认为今晚说的话都是正确的，所以，沈心如才没去纠正他。那么，晚上总该奖励奖励他吧。

赵天贵热情洋溢地窜上了床，他感觉被窝异常温暖，一双手很不老实地开始动作，沈心如觉得很厌烦，推开了他，转过身去。

赵天贵一阵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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