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猫们
文/木伯
说来,你也许不相信,在整个童年以至幼年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是关于吃的东西。甚至到上大学的四年,似乎从来都是处于一种饿肚子的状态,难得吃的肚子溜圆。因此就做了不少馋猫解馋的梦和做馋猫解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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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到十六过年饭:
无论家里多么难,过年还是要吃肉的。我们那里是不把年三十当成年过的。顶多年三十晚上,大家一起包饺子后,切上一点凉菜,在炕桌上喝上二两。一般情况下,以自己的年龄是没有资格上桌的。
初一的早晨,惯例是吃饺子,肉末小,饺子有皮,感觉不到肉的香味,不能过瘾。最过瘾的是初一晚上的饭。晚饭照例是父亲而不是母亲做。照例是在屋里的煤炉上炖一大锅的粉条和肉。家里的粉条是特别宽的,肉也要切成一寸见方的块状。夹起一块,吃到嘴里,满嘴的流油,那个感觉是无法形容的。
因此初一的晚饭是全年最破费的。过完初一,就不能算过年了,吃得虽然比平时好的多,但是再也没有初一的感觉了。
从初二到初四,仍然是那口铁锅,仍然是铁锅里的肉汤,仍然是一锅的菜,只是每天每顿向里面放一些白菜、粉条,只是向锅里放的肉的大小越来越小了,肉的数量越来越少了,甚至到后来就难得见到肉星了。但是一般还可以吃到白面馒头或年糕。
初五是“恨穷”的日子,家家要干活出力,以便把“穷”赶跑。为了“恨穷”,伙食也自然要改变不少:又恢复了山药粥、蒸山药、煮山药。不同的是可能会有年前做豆腐的豆渣做的饼子,也比山药强多了。
从初六到十六,是姑姑们走亲戚和自己串姥姥的日子,天天就是盼着亲戚来。亲戚来了,仍然会有肉吃。没有亲戚的日子,已经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了,过完十六,“年”就彻底的结束了。
之后,再盼着第二年的过年。
上火的黄尿
一天早晨,我站在灶塘旁边,眼睁睁的看着锅里正在煮的热腾腾的饺子,怯怯的对母亲说:“娘,我病了。”母亲一急,问我怎么了,我说“上火了,尿黄尿。”母亲说为什么上火呀。我说“你做这么好吃的饭,都给了人家,我一点也没有吃上,白白的看着,怎能不上火呢?”
原来,在我三四岁的时候,家里盖房子,请人帮忙。我跟着人家看了半天。吃饭的时候,母亲将我指使到外边去了。等我回来,客人已经吃完饭,自己什么也没有吃到,心里暗暗发狠,想了这样的一个主意,第二天早晨,不肯听母亲的话,始终围着灶塘转。那天终于吃到了三个新鲜的饺子。
母亲没有想到,为了这几句话,自己可以说挖空心思想了多长的时间。
飞了的豆包:
这一年,姑姑来得比较早。初六一大早,姑姑和一个表姐就来了。姑姑上坟的时候,我检查了姑姑的“篮子”,其实是一个书包,里面是约十个扁扁的馒头,可能姑姑蒸馒头的技术不高明,馒头发的不好。后来,妈妈说是因为有玉米面的缘故。
串亲戚的主要目的是上坟,一般上午到了就吃一顿准备好的饺子,然后去上坟,中午吃正餐,吃完午饭,下午就回去了。
午饭的时候,做了两锅菜:一锅是没有白菜的粉条肉。一锅是有白菜的粉条肉。这也是惯例。不同的是,桌子上摆了一筐白白的豆包。
说是豆包,外面的就是馒头,里面是煮的很软的山药和红豆绞在一起,可能也有一点糖。
自己年纪小,没有资格站桌子的正席,母亲给自己一碗有白菜的粉条肉,半块豆包。自己很明白,吃完这半个豆包,就该吃豆渣饼子了。记得当时自己很快的吃完半个豆包也吃了一个饼子。
不多一会,姑姑吃完要回家了,我和大家一起送姑姑到村外。其实自己心里想的是家里桌子上的豆包。
半路上,我飞跑回家,蹲在桌子旁边,一手拿了豆包,一手抄起筷子,就着那一锅没有白菜的粉条肉,就过了瘾。也忘了到底吃了几个豆包。
等到妈妈回来,我手里还有一块豆包,妈妈没有说我什么,只是数了筐里的豆包,说我吃了三个,说本来这几个豆包是准备明天串亲戚的。如果加上“折”姑姑的篮子的馒头可以够一个“篮子”的,现在我吃了三个,姑姑的馒头没有发好,无论如何是不能凑够一个“篮子”了。
下午,父母商量了好长一会,最后出去换了一些挂面,作为明天串亲戚的“篮子”,母亲还偷偷的流过泪。因为我的贪吃害得父母发愁,那时的年纪,怎么能够理解父母的难处。
不过,按自己不到十岁的年纪,如何就一下吃了那么多,到现在也是我的疑问。
耗子偷吃了油条
如果说,除了过年,每天的伙食都一样也不尽然。至少每月的一个节气改善一下伙食,可以吃一顿面条。如果是吃到一碗不连汤的“一挑面”加上冬瓜炖粉条,可能的话再加上几块豆腐,那简直比过年都幸福。
另外,在我的印象里曾经有过一次秋天炸油条的事情,油条的香味犹在,至于是为了什么原因舍得破费炸一次油条吃,已经实在记不清楚了。
母亲用大号的盆和了很大的一块面,比平时吃面条的面要多很多。倒了半锅的棉花籽油,这些油够我们吃半年的。
然后就是热热闹闹的炸。刚炸好的油条,母亲会给我一点先吃。炸好后的第一顿饭,基本是管够的。至于下一顿是否还能吃到,就不知道了。
但是这一次,有点例外。那是吃完油田后的第四天吧。一天,我忽然发现在西屋关牲口的棚子里,很高的棚上吊着一个篮子,里面居然是油条!发现这个秘密后的第一次当然没客气,一次就吃了两根。
以后,我就勤快了不少,这个我本来很少来的屋子,就经常光顾――主动的到牲口棚喂牲口,
可是那个篮子实在太小了,里面全部也就是十几根的油条。经不起天天光顾。又怕被发现。后来,每次吃的时候就减少吃的数量,从一次半根,到一次一寸,一次一小口。终于,十几天以后还是被我扫荡彻底了。但是,始终没有听到父母过问这件事。到现在也不知道父母是否是有意的这样做。
冰冻的美食
家长的难处是家长的,孩子还是很早就盼着过年,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以前就开始做记号了,那时家里根本没有月历、日历。生产队里的喇叭也因为没有电,并不经常听到声音。因此就开始在墙上划记号,天天盼着过年。
感觉到快过年的第一件事,就是做豆腐。为了能够首先吃到豆腐,很早就用竹子做的耙子的齿做成两个齿的叉子,天天揣在兜里。
做出的豆腐,母亲会先切下一块,拌上葱和香菜,吃一顿。从此开始,就算开始过年了。可以不用每天三顿的山药粥、蒸山药、煮山药,可以吃到豆渣饼子了,之后的几天就开始陆续的开始蒸馒头豆包和年糕了。
饼子和年糕也不是可以随便可以吃的。一般放在另外一个棚子的大缸里冻着。这个棚子和棚子里的大缸就成了我的念想。
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缸里啃一口冻得实实的馒头或年糕。因为冻得厉害,咬下去一道白白的牙印,舌头上留下甜甜的味道。如果运气好,可以使劲掰下一小块切成一条一条的年糕的一块,拿了去在上学的路上吃。
有时父母高兴的时候,也可以拿了一个整个的馒头到屋里的煤炉上烤了吃。父亲有时候还会帮着我烤,父亲比我的经验多,烤的馒头黄橙橙的,刹是好吃。
因了这个原因,到现在我还愿意将买的馒头放到冰箱的冷冻室里,感觉当年的味道。
金包银的拔丝饼子
上高中的第二年,已经粉碎了“四人帮”,恢复了高考。学校虽然从来没有人考上过大学,还是使学习气氛浓了很多。
下半年的时候,我就住校了。吃饭的粮票是我和父亲一起将一袋玉米送到公社的粮站上换来的50斤河北粮票。
只有粮票是不够的,无论窝头还是菜汤,都另外需要现金票才能卖到。
为了节约现金,从此,我就开始了从家里带饭的历史。
因为天气的原因,一般的伙食是很难放置几天功夫的。那时最多的除了咸菜,还有一种很特别的饼子――金包银。
饼子的外面就是普通的玉米面的饼子,只是里面包了一些用山药面的芯,芯里夹了一些韭菜或胡萝卜等的馅,这样吃起来,有些盐味。
每次回家的时候,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蒸一锅饼子,装满一个书包,然后就是一罐咸菜,就是一周的口粮了,到了学校,每次买上2分钱的一碗菜汤,也吃的津津有味。
难过的是,饼子的放置成了难题。如果将饼子放在通风干燥的地方,就会发硬,其硬度实在高,吃的嘴里磨出血泡,难以下咽。如果包起来放到桌子里,会发粘,变馊,吃的时候,可以拉出几尺长的丝。
比较起来,自己更愿意吃发粘的饼子,这样对于自己的嘴会好受一些。因为发硬的饼子将嘴里磨的血泡实在痛苦。不过无论是粘饼子还是硬饼子,以致现在的粘玉米,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是躲之唯恐不及的东西。
第一次吃的大米饭:
一次跟着姐姐到一个并不太熟悉的亲戚家串门。中午的时候,人家给我们吃白白的饭,觉得很好吃。至于是什么做得,只记得当时主人说是“麦米饭”,自己以为是“大米饭”了。
对于大米,只是书上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吃过了。今日的饭,如此好吃,一定就是大米饭了。回来,告诉妈妈说大米饭如何好吃。
可是姐姐说那不是“大米饭”,是把麦子用水泡了,脱皮后成的“麦米饭”。
现在虽然可以天天吃到真正的大米饭,但是也没有那次假的大米饭好吃。而且也难得见到小麦,也就不可能再做一次真正的“麦米饭”了。
为了这次假的大米饭的缘故,到现在为止,不到万不得已,一直不吃大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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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 庄里的事 长满庄稼的土地』
长~庄稼的土地文/木伯从今天开始一个新的系列,主~是自己幼年家乡与庄稼地有关的一些事情。至于时间段,也就是在五岁到十五岁~。那时~学并不像现在这样~张,~学的时光倒是印象不~,反而在家和在地里的时间更长远,应该回忆的故事更多。之一:可怜的蝈蝈们我们家乡的蝈蝈其实不是大家常说的蟋蟀或促织,而是城里人捉了放在笼子里整天~唤的绿色的蝈蝈。从~的~音~区分蟋蟀和蝈蝈是比较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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