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回到了当年插队的地方,当然,这也是大秀的家乡。可他没有去看望岳父母,因为他急着要去见个人。
在离大秀家六十多里路的一个偏僻的**村,建国见着了要见的人。此刻,两人就面对面地围着一张小方桌坐着,喝着那人自酿的米酒。
**的天空,黑幕还没拉拢,天际还有些灰。借着这点灰,还能朦胧看清对面人脸的轮廓。那人已是老人了,尽管,他的岁数和杜若谷相差无几,但人看上去就苍老得多了。脸颊几乎没肉,骨感更显突出,这使得本来还不多的皱纹,纵横交错,人也就愈发显得苍老了。倒是那一双眼睛,虽眼球浑浊,但目光犀利。偶一抬头时,那目光就如利剑般地闪出,令人顿起被入骨三分透视的感觉。
老人姓萧,名福贵,字遥。名是爸起的,土财主也就这水平了;字是自己起的,那会儿他刚进省城的学堂。这人名,虽寄托了希望,可得到的绝对是失望。他的一生,既没富贵,也不逍遥,倒是托着苦难的影子,怎么也甩不掉。
和杜若谷一样,卢沟桥的炮声,让这学子变成了武士。不同的是,北方的杜若谷进了太行山,南方的萧福贵进了南京的军统训练班。
建国和他的结识,是在七十年代初。那会儿,建国因文革问题,被关在县看守所审查。所里关的都是些刑事犯,也就这一老一少属政治犯,而且,所犯事的年代不同,也不怕他们串供,就关在一间牢房里了。
起初,两人是不搭界的,甚至于还很敌视。萧福贵认为这毛头孩子是个楞头青,他招惹过红卫兵,被折腾的事还记忆犹新,怎会没事找罪受?建国自幼就受到了爱憎教育,见着这军统特务,就想起了渣滓洞,那是仇恨满胸膛呀!若不是自己深悔那荒唐年月的荒唐事,没准自己一个人都会在这牢房里开他的批斗会。如此,水火不容也不奇怪了。只是两人都是囚犯的身份,也就只能相安无事了。
那天,所里押着所有的人犯到地里干活。平常,外出干活是按需要安排人员的,这次不同。因为是“双抢”,任务紧,就全集中到大田里了。中午吃饭时,没人领到了两个混合面馒头。建国和萧福贵邻近坐在田埂上,就着冷水,啃着馒头。这时,那个有胸毛的犯人头过来了,一手就夺过了萧福贵手上的那个馒头。这也罢了,谁知他竟把那嚼烂了的馒头渣吐在地上,叫萧福贵吃掉。萧福贵看了看他,也就起身过去了,弯下腰。要捡起来吃。
尽管他认为萧福贵罪该万死,可毕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呀!建国实在看不下眼了,就上前阻止。这一来,可不得了了,那汉子挥拳踢脚耍起横来了。也亏建国从小练过,身手不凡,也就一个“醉里挑灯”,就把那壮实的家伙来了个人仰马翻。这时,汉子手下的那帮人全围了上来,操起工具就舞了起来。还好,不敢用那带铁的那端,舞起锄把铲把,也就有点别别扭扭的了。
建国为这审查的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正苦于没地方撒。这下好了,送揍的来了。他如那矫捷的豹子,来回游走,逮着个空子,就猛地扑上。那一拳一脚,拿捏得正好,力道也恰到好处。也就是一袋烟的工夫,上来的七八个人,全倒在地上哼哼了。
这时,看守的人来了。其实,他们早就在一边了,等着看热闹。热闹完了,该他们耍威风了。别看他们没啥文化,那政治觉悟可高了。倒下的是刑事犯,那勉强还可以算是“人民内部矛盾”;站着的是政治犯,那可是“敌我矛盾”。再说了,这些都是本地人,建国可是外地人,胳臂肘子可不能往外拐。于是,一副铐子铐住了建国,没头没脸地打了起来。
建国起初不敢还手,只有挨得份;等到他受不了要还手时,已经换不了手了。他感到眼前一黑,心里喊了声“完了”,那一丝儿的魂,就好像悠哉悠哉地升上了天。
建国醒来时,已是七天后了。这七天都发生了什么事,他哪里知道,自然是萧福贵告诉他的。其实,即使萧福贵不说,他也能推测出来,这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除了白痴,凡人都知道。
那时,建国只有一丝气了。按说,该送去医院,可看守们却不送。怎么说,那一身的伤痕也是个铁证,万一犯人死了,也有那推卸不掉的责任。于是,也就叫狱医来看了一下。
这狱医也就是个“赤脚医生”,涂个红汞蓝汞呀,开个感冒药呀,还将就,哪能医治这垂死之人?用那红药水,鬼画符般地在他身上画了一通,也就了事了。
萧福贵一见,慌了神,这般医治,如何保得住命?他跪下恳求狱医,狱医说“我是治不了的,要治,你治”。他好歹在缺医少药的山村生活了几十年,知道点治伤的草药。在看守的监视下,他弄了些草药,为建国敷伤。又求狱医到药店买了截红参,灌那红参水,吊住建国的那条命。如此一来,建国的伤势才没恶化。也亏得建国年青,身体底子又好,这才捡回了条命。
那是怎样的日子呀?建国不敢去想。想起,眼圈就红呀!屎呀尿的,自不必说;那饭菜,都是萧福贵嚼碎了,嘴对嘴的喂。那一身伤,得不到最简单的医治,在那**发霉的牢房里,结的都是脓痂,一面结痂,一面化脓。反反复复,没完没了。萧福贵是一面为他敷药,一面为他擦洗。省下那每天一茶缸的饮用水,萧福贵嘴角都裂口子了。在那近一个月的日子里,建国躺在草垫子上动弹不得,全由萧福贵服侍着。
在这朝夕相处的患难日子里,他们的仇恨化解了,感情融洽了。他们像父子,如兄弟,甚至亲过父子,密过兄弟。因为,在这与世隔绝的牢房里,谁也不知明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又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心的交流呢?许多不可对人言的话,述说起来竟那么自然。这样的坦诚相待,使这一老一少竟没了年龄隔阂,成了莫逆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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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悠悠往事堪回首(二)』
在那漫漫的日子里,他们的~谈如那潺潺的溪~,清澈见底。久而久之,彼此的了~,就如那泛蓝的潭~,~不测底。年青的萧福贵,是个~血青年。为了~日,他走~了从武的道路。因为是个学生,一~队伍,就被选中,~了军统的训练班。出来后,就在军队从事情报工作。那段日子,他在赴缅的中国远征军里,对国内的情况不甚了~。后来,~战胜利了。他想退伍,回去读书,或者去教书。可是,他没想到~了军统就等于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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