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午十二点的火车站,是喧嚣又枯燥的。
熙熙攘攘的街上,车水马龙。过往的行人似乎都显得很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他们到底在忙着做什么?
母亲从出站口向我走来,气色很好,很精神。母亲和我相拥之后,便是一些必不可少,暖意洋洋的嘘寒问暖,反复地说我瘦了。
也确定如此,一米七九,才一百零八斤,是有点皮包骨头的模样。
后来,母亲突然问起父亲,“你爸他对你好吗?”
母亲的目光很尖锐。我不知道她这句话到底想知道我和父亲之间的什么。于是,我只是避开她的目光,淡淡地说:“挺好的!”
目前看着我,好一阵子心酸和无奈。“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就过来跟妈过,好不好?”
“不,妈。在你们之间,我有两种选择,要么你们一如从前地好,要么我们各走各的路。我不怕苦,真的,与其让我看到你们整日整日地吵架,不如就像现在这样……”我说得沮丧极了。明明这是激将法,希望母亲可以为了我而回来和父亲复婚,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明白。
“小沣,妈的个性你也知道的,伤心过了也就算了,你爸他不要我也好,我现在才知道,你妈我并不是没有人爱……”
我听得出母亲这是在赌气。“妈,你刚刚回来,先别说这些好不好,走,先回家!”
“妙然!”一个成熟而稳健的男声从母亲身后传来。
母亲带着欣喜的笑回过头,转身让那个男人移动了几步。“对不起,我来晚了!”他竟然毫不顾及我的存在,拉住母亲的手。
母亲像触电似的收回了手,转向我,“小沣,你先回去,我和这位叔叔还有点公事。”
“哦。”我愕然地回答,傻傻地望着那个陌生的男人。
“这是我去宁夏给你买的几件衣服和一些吃的,你先回去,妈晚上再来看你,好不好?”母亲递给我几大包东西,握着我的左手,语重心长地说。
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点点头,说:“你忙吧!那我先回去了,您晚上可一定得过来啊!”
母亲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可以判断,那个人就是母亲日记里的“真”……天呐……我要怎样面对一个父亲之外的男人?
父亲向我讲述的那一切,我无法不理解他。在母亲和我面前,他一直都扮演着两个不同的角色,他是一个可恨又可怜的人。
虽然母亲已不可能再回头和父亲轻易和好,但至少,父亲可以不用目睹她和另一个他们世界之外的男人与她结为夫妇。我听得出,父亲一直都在牵挂着母亲。
我一定要告诉父亲,母亲晚上要来我这边的事。然后,一定要父亲留住母亲,让他们和好如初。这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父亲在无奈和勉强中,在我的央求之下答应回家。
我把这件事一并告诉给了沈汶,想从她那里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说了许多安慰我的话,还让我去她那边,说她也遇到了这样那样的事,正烦着呢。
到了沈汶家,才下午两点半。那是我第一次去她家里,难免有点拘束。她打开门,一副愁容摆在我面前。
“怎么了?”我一脸心疼地问她。
“哎,没什么,就遇到了点小麻烦。”她的无可奈何让我越发着急和心痛起来。
“什么事?我能帮你吗?”随着她的引导,我在靠窗的白色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瞒你说。”她端给我一杯水,随即也坐在了我的对面。“我以前有一个男朋友,他现在从珠江回来了……”
“他……还是学生吗?”
她沉重地摇摇头。“凌沣,真的,我是个坏女生,我真的是个坏女生……”她很激动。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错开了与我相对的目光。“高一的时候,我和几个朋友去迪厅里玩……回来时,我喝醉了酒……是他送我回学校的,那时,他是那家迪厅里的一个歌手……我们就……就这样认识了……”她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
“我知道了,你是想和我……”我冲动地站起来,打断她的话。
“不,你误会了……”她跟着站起来,泪水犹如汪洋之水。“他现在对我没兴趣,他想……让我给他钱……”
“给他钱?为什么?你曾经欠他钱吗?”
“我怎么会欠他钱呢?我们之间谁都不欠谁的,只是他无赖而已。”
我无所谓地说:“那你不理他不就得了!”
“不行啊!靳菲是他现在的女朋友,他说过,如果我不答应给他钱,他就把你们上次整付老师的事全部说出去……所以……”
“他要多少?”
“两千。”
“哼!这简直就是敲诈,勒索!”
“先别说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找钱啊!”
“我们哪有那么钱啊?两千啊!再说,我们凭什么他要,我们就得给啊?!”我越想越觉得气愤。
“没办法,谁让你们有把柄在他手上啊?”她一脸无辜的样子。
“谁知道会有这一天啊?你以为我愿意有把柄落到别人手里啊?你现在好像在怪我耶!”我无法控制地想对她凶。
“我暗有那个意思嘛?!你现在赶快想办法就是了,你干吗凶我啊?”她委屈地抽泣着,竟然没有像从前一样对我野蛮地乱吼一通。“真是外面烽火连城,家里硝烟又起!”
“好了啦,我又不是故意对你凶的,我心里急嘛!”我真是又气愤那个人,又心疼眼前这个哭得连气都吸不上来的沈汶。“好了啦,别哭了,这事儿,得用我们男生解决问题的办法来解决。你就甭管了,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住哪儿?”
“男生解决问题的办法?无非就打一架!不行,不行,我不能让你们冒这个险,毕竟你还只是个学生,而他呢?社会上的混混,手可狠着呢!”
“我早就不把自己当学生了,我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成长,我不怕他们,为了你不怕他们……”我说的大义凌然。
“凌沣,你替我想想好不好!我现在不想参与那些事情,不想让任何一个人为了我而打架,我只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只想好好爱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画画……”
我们彼此都不再说话了,只是沉默。
我悻悻地离开沈汶家,我知道,沈汶在看到我摔门而去的那一刻,一定是泪流满面。那一刻,我就对自己暗暗下决心,这件事,我得一个人扛起来,不能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就算,我对她好只是因为我被她感动了;就算,我真的不那么爱她,我想,我也应该为自己的女朋友负起码的责任。
我一直不敢去盘算我到底是鼓着怎么样的勇气,在我家庭最为颓废不堪的时候去种着这份也许根本不会开花的爱情?
夜幕降临。
我正坐在沙发上发着愣,父亲用以前的钥匙打开现在的锁,这话听起来有一点毛病,我原以为父亲和母亲离婚后,就会扔掉原来的钥匙,原来的房子,原来的孩子……可是,没有想到,他依然那么熟悉这里的一切。
可惜,原来的一切,都变了。
父亲首先就是骂我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然后开始自己动手,把几间屋子都重新整理一遍。他暂时没有问起我母亲的事。看着父亲忙碌地收拾这收拾那的,我有些不忍。“爸,你别去收拾那些,有空我自己来吧!”
“你自己来?那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这么懒散呢?”
“哎呀,爸!你烦不烦呐?”我听不习惯谁在我耳边唠叨。“要收拾你就收拾吧!反正,就当请了个钟点工好了。”我小声地碎叨着。
“小沣,听爸的,人呐,什么事都要靠自己去做,那样才能塌实,虽然,你过不了几年就可以找个老婆,但你总不能什么事都靠你媳妇儿去做吧?”
“女人本来就是做家务的,让她做家务是看得起她!”我趾高气扬地说。
“哼,那男人是干什么的?”
“挣钱养家养女人呗!”
“挣钱?就凭你!你现在出去给我挣点钱看看,你连你自己都养活不了,你养家养女人?你拿什么养?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懂点事儿。对了,我可警告你啊,你成天少跟吴旺和韩玮那群烂痞子混在一起……”
“他们怎么了嘛?再说,你凭什么这么小看我?”我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口,对着正在清理床底的父亲小声地吼,说实话,我很怕他,怕他很久不来看我。
“看看!看看!”父亲从床头下扫出了一大堆烟头,这都是我平日了心情不好的时候,躺在**抽烟扔进去的。“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看看你,哪像个人……?”
我近乎咬牙切齿地死死瞪着父亲。
“我再警告你,家里眼是再有烟头,你就别回来了!”父亲的脸有一点泛红。“连个畜生都不如!就知道花钱买烟……”
这句话,着实伤透了我的心。顿时,我觉得全身瓦凉瓦凉地,这一定是我的心在流血。我说:“就算我是畜生那也是你生的啊!”这句话,对父亲的伤害有多大,也是可想而知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冲动到这个地步。我犯了严重的错,父亲一定不会再原谅我了,老天也会惩罚我的……
父亲痛痛快快地赏了我两记耳光。正在那时,我恰好听见门铃在响,仿佛很急的样子。
我转身离开卧室。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父亲的眼角也有着一点点淡淡的泪光。我因为看的这一幕恨过自己很多遍,我甚至想过要自杀,有时,我想劝自己在父亲面前跪下,求他原谅。可事隔许久,我也没有那个勇气去成全自己做任何一件。
我拉开门,是母亲。母亲的笑容总让我想起模糊的小时候,云朵飘浮在蓝蓝的天空……
父亲从我的卧室里也跟着出来,板着个脸。
母亲对父亲仿佛视而不见,站在门口,把一沓钱塞进我的手里,笑着对我说:“妈也没什么给你,中午给你买的那些东西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现在过来呢,也没什么大事,我朋友还在下面等我呢,我先走了……”
我憋着一肚子火,也没来得及回绝母亲的钱,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哪个朋友在下面等你呢!”父亲从背后突然冒出一句话。
“朋友就是朋友,你管得着吗?”母亲冷冷地说。
“我怎么管不着?我是你……”父亲突然停了下来,顿了顿。又说:“我不是你的谁,但你是孩子他妈,我是孩子他爸……你交什么朋友总该让我们知道吧!……”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哼,我压根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连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母亲一步步向父亲进逼而去。
“你不愿告诉我们,就说明你们关系不一般!说,他是不是你新找的男人??”
父亲他凭什么对着母亲凶?我的心里暗自不平。
母亲斜着头,半眯着眼看着父亲,眼里全是嘲笑和蔑视。
许久,母亲终于开口说话了。“凶!你继续对我凶啊!你有什么权利对着我凶?”
我站在旁边半句话都插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大约,六十秒之后,母亲气冲冲地离开了。我上前去门口拉住她。“别走啊,妈,你才刚来一会儿,多留一会儿吧!”母亲平静地看了我一眼,我比母亲高不了多少,交汇的目光差不多都成了直线了,我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我避开了。
“妈,你就告诉我爸,我在车站看到的那个叔叔到底是不是……我将来的爸爸?……”我说。
“呵,凌沣啊凌沣,你不错啊你,你倒的跟你爸学了不少啊!”母亲甩开了我的手。
母亲的摔门而去,令我和父亲都很震撼。父亲叫了几声“妙然,你别走啊,你回来……”之后,也边没有了反应,呼吸都沉寂了许多,不久,一团灰白色的烟雾便覆盖了父亲消沉的面孔。
我立马站到阳台上去,从四楼向下望去。
目前向一辆普通的家用轿车走去。那个我中午在车站看到的四十多岁的男人从车里出来了,他很热情地迎着母亲,他拉了拉母亲的胳膊,然后上了车。
尾气渐渐冒出,浅浅的车辙伸向远方的那簇愁云,开始不着边际的奔走……
胃里酸酸的,说不出是哪一种酸,但我清楚自己,并不想看到这一切。眼球在那个他们离去的地方凝聚了很久,到最后我以一句“我们各有各的将来”挽救了遗失的对家的向往。
“别气,赶明儿,我也给你找个后妈去……”父亲拍拍我的肩安慰我,我清楚,父亲他这是在赌气。
原来,父亲也一直站在与阳台平行的那扇窗前,和我一起开这副世界上最苍凉的画面,我想,他的痛远远超过我。
母亲走后,父亲也跟着离开。
空落落的屋子里,也一如从前的冷清。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纠缠着我单薄的灵魂,我快承受不住了。
第二天是人们所谓的SUNDAY,九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来天忍不住流泪了。
我是上午十一点才起床的。阿旺刚好来到我家,欢呼着一蹦跳上了沙发。“凌沣,我和你嫂子的婚礼定在下个星期六举行,你可得来啊!”他把一张红色请柬扔在我的怀里。
“去!我一定去!不过,我可没钱送礼啊!”我开玩笑说。
“小毛孩哪用得着送礼啊?你只管给大哥我招呼招呼客人得了!”
“行!行!那不成问题!”我边说边打开请柬,看里面的内容。“啊?夏锦秋?Missxia?不会吧?”
“怎么啦?”阿旺见我双眼看着请柬,有些急了,生怕我这儿又有什么过结和她搭上了。
“她是我们的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怎么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还是我们班的班主任!耶!”我恨不得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亲吻一下可爱的天花板。“我们以后逃课就没事儿啦!”我骑在阿旺身上,一下连一下地欢呼着。
“你少来!”阿旺严肃地说。“课,你得好好上!别老想着走什么后门。听你嫂子说,你们班的人都挺难管的,你得带好头听话点儿啊!少给你嫂子找麻烦!”
“瞧你那正二八经的样子,你以前不是鼓励兄弟我好好混吗?现在怎么?难不成像你这种坏得成精的烂人也会受一个中学老师的影响?谁信啊?”我悻悻地从阿旺身上爬下来,坐到另一张沙发上去。
后来,我发现自己真的是越来越高兴不起来,为母亲的事,为父亲的事,为沈汶的事……这一切都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阿旺!”我低沉地起来,叫他。
“恩?”
“我妈她有别人了……”
“那……那不是挺好的吗?你妈……才四十出头,是该找一个啊,不是吗?”
“可是,我总有一种像是失去了心爱的东西一样的感觉,撕心裂肺般地疼痛,就像一棵树被什么连根拔起……”我望着窗外的天空瓢着淅沥的小雨,越来越觉得伤感,悲怆,凄楚……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什么事都要想开点,别什么都靠着大人,毕竟当初是你自己……选择要一个人过的,你要坚强才对啊!”阿旺坐到我旁边拉,拍拍我的肩膀。
我长叹了一口气,点了一支烟。
“行了,这烟我不抽了。”他又把烟重新放了回去。“我走了,下星期六一定得来啊,要不,我回头再让你嫂子来请请你?”
“得了吧,我星期六一定去,悄悄地去。”
“怎么悄悄地去呢?你嫂子虽然是你老师,但她总归是你嫂子啊,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放心好了啦!你呀,别想太多了,我走了啊!”
在沙发上呆坐了很久,心情终于有一些好转。
雨渐渐下了许多,真想到外面透透气,顺便把沈汶的事跟韩玮说说,看他有何良策。我和韩玮在一个超市的休息区坐下,这个超市的顾客还不算多,喧哗倒也算不上。
我把沈汶遇到的麻烦事儿跟他一一说了。他听完后,说:“难怪,今天一大早,沈汶碰见我以后就说什么要我劝劝你别冲动,还有就是要我告诉你,钱的事她已经办好了,要你别管……”
“你说我能不管她的事吗?”我恼火地点燃了一支烟。
“你别急啊,这事啊是我们大家弄出来的,当然得我们自己来扛,可是,这么硬来也不是办法啊。”
“依我看啊,咱们要么硬拼,要么先给他钱再背地里下手!”我天真地以为这两种方案择其一种都天衣无缝。
韩玮看了我很久,目光里少不了善意的蔑视。“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你确定我们能打得过他们那种人?再说,我们又不了解他们……”
“要是了解还用得着打架吗?”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们还不清楚他在和谁混,势力到底有多大,一般都出现在哪些地方,和哪些人交往……”
“哎呀,你别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好不好,和沈汶好过的,一定混得不怎么样。”
“你犯不着这么贬低你自己的女朋友吧?她怎么了?和她好过的,就怎么混得不怎么样?什么事都要想得长远点,兄弟!”
“那你说怎么办?”我又揭开了衬衣的第三颗扣子,觉得浑身都在冒汗。
“要不,你让沈汶今天下午把那个人约出来,我们先见见,是硬拼还是谈和总该有个过程吧,再说,钱咱们总不至于白给他吧!”还是韩玮有当老大的天资,什么事总比我考虑的周全。
“行,那就今天下晚自习以后在四环见。”
“东四环还的南四环?”
“南四环怎么样?那儿人少,而且离家远。”
“恩。”
我们从超市里出来,外面已经放晴了,淡淡的阳光,没精打采地打在人身上,这条街到处的污水沟都在清理,臭味直往鼻子里蹿。
从超市出来不远,我和韩玮就从岔路口分头走了,我是回家,他是去林可玫家。那姑娘是他刚刚瞄上的,在三中读高三,很秀气的那种。
不一会儿,我接到凌萍从美国打来的电话。我和她没什么亲切感,这缘于她对于阿旺的负心。
“大半年前,你就说你要回来,现在怎么还在那边呆着?是不是要在美国定居啊?”我故意调侃她。
“哪里?”她的笑声,一下子让我想起了电话那边的一张很肮脏的面孔。“我和你姐夫在这边出了点事啊,所以护照不好办。”
“那你打电话又有什么事啊?”我不耐烦地说。
“也不知吴旺他现在还在不在汉源啊?我和你姐夫离婚了,所以,我想回来……”
“你恶心!”我悻悻地挂掉电话。凌萍魔鬼般的笑还不断在我眼前闪耀,晃来晃去,漂浮不定,着实地令人作呕。
一路上,我总是陆陆续续遇上熟人,都是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我一见熟人就想逃,总觉得招呼别人没什么意思,不招呼吧又没礼貌。
快到家的时候,沈溪出现在了我面前。我们看了对方很久,一时间,我突然变得不会说话了。
“我们很久没有单独见面了!”她动情地说。
而我,却一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觉得心动。
“你过得好吗?”她依然动情地说。
“挺好的。”我搞不清自己在说什么,只想快一点离开她,不然我可能又得分心了,我不想对不起沈汶。因为在我内心深处,沈溪已经像一阵灿烂的烟花一样成为了回忆了,我确定我现在爱的是沈汶不是沈溪。“你现在要……去哪儿……?”
她似乎听出来了我想要离开这里。“哦,我……我去一个同学家,她爸爸是个医生,我去她家说不上还可以讨来一个治我妈妈头痛的方子。”
“哦,对了,阿姨的伤好了吗?”我说得很别扭。她说:“伤是好了,但还是会经常头痛。”
我说:“那你去吧,好好照顾你妈,我走了。”我向她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开。
“凌沣!”
“恩。”我答应得挺快的。
“这些日子,我挺想你的。”她很生硬地说。
“是吗?”我没有丝毫兴奋激动。只是右边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但我觉得这不是在笑。
“恩。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她,但我相信,你第还是蛮喜欢我的……”
她怎么这么自信?我想。她的这席话让我想起了我们初识的时候,那种心动的感觉。正在我想要转身对她表达一些我对她或者爱或者不爱的感情的时候,她转身骑着单车离开了。
我似乎没有了在她从前离开我时那么悲凉凄楚。我只是很平静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不敢看她离开的身影。
我一直在懊恼着,沈汶和沈溪在我心中,我到底爱谁多一点?但目前,眼下最重要的当然是先解决沈汶被她前男朋友纠缠的事。
才下午四点,我就骑着单车在“翼苑”沈汶家楼下等她了。奇怪的是,我遇见了父亲。
“爸,你怎么在这儿?”我傻傻地问。不知他会不会再因为点什么事而神经质似的骂我一顿。
“我怎么不能来了?”父亲的脾气,最近变了很多,古里古怪的,见了我像见了贼一样,我到底怎么惹他了。片刻后,父亲清清嗓子,说:“我给你妈送喜帖来了!“
“爸!”我愣住了。“你……你不至于这么快吧?”
“这怎么快了?不过你放心,你现在这个后妈啊,是绝对有资格做你妈的……”
“是……是雷希吗?”我真不懂,大人们成天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哼!”父亲的冷笑,仿佛在藐视那个曾经和他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女人。“别提她,你爸爸我总不至于去欺负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吧?!”
“爸!你……”我叫住他,却忘记了要说什么。
“你快去你妈那儿吧,说不上,她会和你商量商量她和你爸的婚礼办在什么时候。对了,你明天下午放学到我店里来一下。其实呢,和我结婚的那个人,就是我店里原来的那个老板,我一个人把店也管理不好,所以,就决定合干,她现在也就是你妈了……”父亲乐呵呵地拍了拍我的肩。
“你们……的婚礼……什么时候?”
“腊月初九,也就是阳历元月一日。”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怎么这么早就……”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是在给你妈压力……”父亲仿佛在心里策划着什么。
“没事……我先上去了……”我指着楼梯口说。
父亲还在乐。
然后,我怏怏地离开了。见父亲走远了,我又重新回到楼下的花坛上坐着。
没过多久。沈汶下来了,她和淡淡的阳光一样无精打采。“等多久了?”她面无表情地问我。
“你怎么回事啊?我给你打完电话已经半个小时了,我一直在这儿等你,你都不下来……”我并没有对她凶的意思。
“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
“我爸!”
她叹了一口气之后,屏住呼吸很久不说话,也没有表情,木偶似的和我并肩走着。
“沈汶!”
她没有反应。
“沈汶!”我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肩。“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难道你爸没有跟你说吗?”她突然有一点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还一直不知道。
“说?说……说什么?”
沈汶仔细地看了我几秒后,平静了下来。“算了,你还是去问问你爸吧?或者,最好去问你妈……”
沈汶的话让我听得云里雾里的。“我要问她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啊?”
“凌沣,你完了……我也完了……彻底的完了……”她忽地一下就哭了,斗大的泪滴直往嘴边淌。
“沈汶!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什么叫做你完了,我也完了,彻底地完了?”
“我……”沈汶张了张嘴,又随即合上了。“哎,你还是去问问你爸你妈吧!反正,我们完了就是我们完了……”
和沈汶走了很长一段路,我一直没有再多说半句话,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元旦节随即到来,学校已经决定盛大地举行一次文艺汇演。我们班的演员是全办同学投票选举的,在这方面,我们班的人才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夏老师站在讲台上显得特别的瘦小,不过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了,思想开放了许多。破天荒地允许我们表演一次男女搭配的舞蹈,拉丁舞。
我的选票是全班最多的,文艺委员宣布的最后一个人是沈汶,我望着她笑了笑。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向我这边看的意思,只是苦苦地沉思着什么。
我收回目光,还在想着沈汶下午说的那些怪兮兮的话。
我几乎是央求着沈汶联系她前任男友的,在四环路。沈汶的前任男朋友叫麦博尔,在酒吧里大家都叫他meboer。他不是汉源人,也不是陕西人。据说,他出生于浙江,10岁以前生活在珠海,14岁前在北京读初中,然后在全国四处奔波流离。
我和沈汶来到韩玮的教室门口,郎杰和刘琛也都在,还有几个在二中时认识的兄弟也都一块儿在这儿集合。
“大家都在啊!”我向他们打了招呼,向他们每人发了烟。
很快,浓郁的烟雾就弥漫在我们之间,沈汶的表情表现着一种反感,于是,我灭了烟,把右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十二月的夜晚,北风呼呼地吹,街上行人渐渐减少。寒风侵蚀着脸颊,沈汶**地缩在我的臂弯。
“嫂子!你别怕,有我们大伙儿呢!”刘琛走在沈汶的右边,用右手拍拍她的肩。
沈汶抿了抿**。“我怕什么啊?他麦博尔能把我怎么样啊?”我听得出她这是在给我们打气。
“是啊,嫂子。待会儿,你就别去了,你在COCO超市里等着我们吧,外面冷,再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出现在那种场合呢?”郎杰也凑过来说。
“我不会做逃兵的!我真的不怕!”沈汶说得很坚决。
“让她去吧!”韩玮说。
刚刚走到四环,就出现几辆摩托车,在我们周围转,时不时还吹着很响亮的口哨。那些人个个都穿得流里流气的,有几个还包着很恶心的头巾。
“沈汶,好久不见了,怎么?长本事了?还找了几的小瘪三来唬我?”麦博尔留着长发,卡在后脑勺,眼神很煞人,说着一通南不着腔北不着调的普通话,带着点浙江方言和珠江方言,听起来不伦不类的。
“麦博尔,我们不会给你钱的!”沈汶恨恨地说。
“你过来!”麦博尔骑在摩托车上,很阴险地对着沈汶笑。
“干什么?”沈汶恨的牙痒痒地。
“你过来我告诉你!”
沈汶刚欲迈出第一步,我拉住了她。“沈汶你别去!”我的眉头都纠在一起了。我又把头侧向麦博尔,“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你敢动沈汶一下,我会跟你拼命的!”
“你闭嘴!谁要跟你说!你们算什么东西?”麦博尔扬着脸,口气很大。
沈汶甩开我的手,三步并做两步匆匆走过去,气势汹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用画笔在我身上折腾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你想说什么?我不会给你钱的!”
“啪!”麦博尔重重的一巴掌落在沈汶右边的脸上。
“你他妈的想干什么?”我冲过去,却又没能拉住沈汶。麦博尔手太快,一把把沈汶拉进自己的怀里,用手掐着她的下巴。“别乱来,小心我掐死她!”
“你敢!”我吓得全身都直冒冷汗。
“我怎么不敢?”他更使劲地攥着沈汶的下巴。沈汶努力地挣扎着,却也无济于事。“敢不敢,你马上就可以看到结果了!!”
“不要啊……”
“兄弟们,还等什么?上!”韩玮发令大家一起上。兄弟们涌了上来,他们先是把几个骑在摩托车上的差不多和我们同龄的无知青年从车上按趴下来,然后又被那边的人按趴下去。
我则先是冲上去给了麦博尔一拳,把沈汶来进自己的怀里,然后掩护着沈汶到一旁去,麦博尔还是把我揪了回去,按在车上狠狠地在我的胸膛落上几拳,在腹部踢了几脚。
兄弟们相继倒下了,那边的人也伤了几个。我只觉得眼前花花的,天眩地动,嘴里有一种腥腥的味儿,鼻孔里涌出一阵热流。这种搏斗挣扎一直持续到二十分钟之后,这是在我的“战争史”上,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受伤最严重的一次。
后来,在晕眩中,我听到了警报声和救护车的声音,然后迷迷糊糊进了医院。再后来,便是第二天中午,我和兄弟们一起住进了六人住的病房里。
受伤最严重的是我,后脑勺被逢了九针,左手骨头轻微损伤,嘴角於青着。韩玮的右腿被打成了轻微的粉碎性骨折。别人吧,也就是一点皮外伤,但他们也都还在医院躺着。
下午就有几个警察同志来病房里问事情的缘由。韩玮伏在我的耳边说:“这件事别把沈汶扯进来,她一个女孩子家影响不好。”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想了很多。天下哪有这么好的兄弟啊?
我们把事情一一说了之后,警察离开了。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件事并没有完全地结束,包括我们和麦博尔的仇恨,也并没有结束。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8章:第七章”内容快照:
『第七章』
第七章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阿旺婚礼那天很~闹,可是,我没有去得了,我和韩玮~在医院里~着孤独。沈汶说~陪我的,可我还是求她去阿旺那里多少能帮点什么忙。病房里的电视机昨天被一个外科医生搬走了,病房里除了我们两外,算是真的空了。门被“吱嘎”一~~开了,却迟迟没有人~来。我正在梦中和周公商量着怎么去闹阿旺的~房呢。“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