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王焕臣

李文远踏着泥泞，心事重重走进了王家庄。

说起来，“青龙山八大庄”之一的王家庄也算是个大村庄。三百多户人家，1000多口人，名气虽然不如祝家庄响亮，但相比黄家庄、宋家庄、苗庄等，却还是名气更大些。王家庄的名气源于王家庄的“三大王”——王敬尧、王敬孔和王焕忠。三个人每家都有良田百亩，家产颇丰。

王敬尧的家在村西。从东门进村，顺着东西街，一直往西走，过一座小石桥，再向西北转一个弯，就可以看到一座大宅院，犹如羊群里的骆驼，在大片草房中赫然而立。高高的院墙，高高的门楼，门前两边各有一座大石狮子，威武凶猛。整个大宅院分成前后两院，两排黑砖青瓦的大房子，显得凝重而高贵。几只雪白的鸽子在屋顶上嬉戏。与黄家庄黄金贵的房子相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啦！

李文远没有进大门，而是沿着庭院东边的小巷，径直往后走，一直走到侧门前。门关着，他敲了敲门，门开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大男孩出现在门前。只见他个子不高，瘦瘦的，一双不大的眼睛特别有神。大男孩有礼貌地说：“李先生，您好！您来了！”

“小俊，你家少爷去哪了？”李文远亲切的摸了一下大男孩的头。这个叫小俊的男孩笑了笑说：“正在上课呢！”

西厢房内，果然传出了孩子们整齐而童稚的读书声：“苟不教，性乃迁，惜孟母，……”

李文远看了看小俊，然后说：“我快去叫你家少爷，说我有急事找他。”

“我知道，李先生。你去客厅等着吧！”小俊答应着，快步走向西厢房。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走出了西厢房，他就是这家房子的主人王焕臣。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浓浓的眉毛，一双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头发是很流行的中分发型，梳理得整整齐齐。在他白皙的脸上，鼻子左边有一颗黑痣，像一颗黑豆。身上穿一件浅蓝色的丝绸短褂，脚上是一双牛皮鞋，油光铮亮。

“焕臣，我来晚了，不好意思！”李文远迎上去说。

王焕臣哈哈一笑：“说哪里话，这场雨来得太突然啦！宋长城不是也没来吗？”说着拉着李文远走进了客厅。

“焕臣，出事啦！”刚一坐下，李文远就把昨天晚上陈德昭告诉他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问题就严重了！”王焕臣端起小俊送来的茶碗，递到嘴边却没有喝。一双浓眉聚在了一起，望着李文远：“看来，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是呀，日本人的大扫荡刚刚开始，不知他们要搞出多少名堂来呢！”李文远若有所思地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李文远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焦急地说：“刚才我光顾着往这赶，没有去通知长河，不知长河去了祝家庄没有？”

“我看这样吧，我让小俊去一趟祝家庄，叫长河今天中午来一趟。你看怎么样？”

“嗯，就这么办吧！”李文远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这事也急不得，等长河来了再说也不迟，我先去给孩子们上课。”

这时，王家庄小学堂的另一名教员宋长城也到了。他是宋家庄人，也不过二十多岁，是宋长河的一个远房侄子。从他的嘴里，两个人知道宋长河一大早就去了祝家庄。

王家庄小学堂是由王敬尧出资兴办的。王焕臣的父亲王敬禹在王焕臣5岁时，得病去世了，是他的伯父王敬尧一手把这个侄子拉巴大的。王焕臣从小就聪明，在他8岁的时候，有一天，他跟伯父到祝家庄拜会大地主祝千里，祝千里看他机灵，一时高兴，就出了个上联，“鸟户（当时一纸糊匠）做房纸为壁”想考一考他。王焕臣眼睛眨巴了几下，立刻对出了下联：“孔明借箭草为兵”。祝千里一听，连声夸赞道：“这小子将来一定有出息。”王敬尧从此更加喜欢这个侄子，形同己出，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王焕臣在十六岁那年，考上了济南师范。去年夏天毕业回来，王敬尧就让他当了小学堂的学监。原先是他自己亲自担当的，这引起了他的儿子王焕明一肚子的不满。王焕臣当了学监后，从苗庄小学堂把李文远请来当教员。李文远是岳庄杨希玉的女婿，学问很深。李文远教国文，宋长城教常识，王焕臣亲自教算学。不到一年时间，这王家庄小学堂一下子名声鹊起，在整个蒙北县第八区出了名。附近的宋家庄、黄家庄、赵家庄的孩子纷纷来上学，一时间人满为患。

中午时分，宋长河从祝家庄赶来了。与王焕臣相比，他高高的个子，脸也有些瘦长，鼻梁高高的，鼻头有些大，头发短短的，黑黑的。在济南师范，他和王焕臣是同学，好朋友，原本他也要来王家庄小学堂，可是祝家庄的祝千里是他的舅父，表兄祝永福又力邀他去，所以他只好去了祝家庄学堂。但是他是王家庄小学堂的常客。一来祝家庄在王家庄的南边，宋家庄在王家庄的西北边，来来回回只要稍微偏一偏路就可以了，不用走冤枉路。二来他和李文远也很熟悉，两人也很谈得来，在一起常谈论国家大事，宣传共产党的思想，除了宋长城，他们都已经成了共产党员。当然，这是秘密的。对外是说在一起探讨教学。

王焕臣的母亲炒了几个菜，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边喝酒边说话，虽然他们不知道晚上的开会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他们都意识到即将迎来一场异常艰苦的战斗。他们，要时刻准备着流血，甚至献出宝贵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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