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兄弟

第二天一大早，宋长河急匆匆地赶回了宋家庄。

宋家庄始建于明末清初，是宋长河的先祖最先从山西洪洞县迁居到这里，因此得名。村子南北走向有一长岭，东高西低，村子中间西北—东南方向有一长长的土崖，高有十余米，把村子自然分成了上崖和下崖两部分。宋家大多居住在村子的东门附近，东门外有一大坡，坡底处有一口深井，是村里的主要饮用水来源。

宋长河老远就看到大哥宋长洪正在打水。长洪个子不是很高，但身材魁梧结实，一看就是个典型的庄稼汉子。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汗褂，**结实的肌肉，黝黑发亮，与长河相比，有着极大的区别。虽然生在书香门第，父亲宋锦章要求也很严格，但长洪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七岁启蒙，三年下来，别说《四书五经》，就连《百家姓》、《三字经》也常常弄错。气得宋锦章大动肝火。只是长洪生性听话，从不招惹是非。上学不成，却天生是干活的好手，十五岁不到，就能样样活计做得好。无奈之下，宋锦章不再强迫，早早的给他说了一家媳妇，让他成了家，让他带着长工、短工们在地里劳作。说来也怪，虽然识字不多，长洪却很会算帐，知道和伙计们搞好关系，一帮长工都听他的。前几年村里要选一个保甲长，大伙都推选宋锦章，宋锦章不屑做这等差事，因为长洪为人和气实诚，村里人便都选了长洪。区长白子生下的任命书，宋锦章也无可奈何，但是对这个儿子越发不喜欢。只是碍于是长子之故，才没有过分的显露。

当了保甲长，宋长洪还是一副地道的庄稼汉子打扮。虽说不到三十岁，两个儿子相继出世。大儿子大坤，已经5岁了，二儿子大鹏也已经2岁多。

“长河，你回来了。”长洪老远就抬头和他打招呼。平日里，长河对大哥是很少正眼相看的。一是因为大哥当了保甲长，替国民党办事，他有些气不过，毕竟他是参加了共产党的人。虽说现在国共合作，但共产党和国民党的恩怨是非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当年北伐时国共不是也合作过吗？后来怎么样？1927年蒋委员长一声令下，有多少共产党死在了屠刀之下？二是大哥凭着文化人不当，偏偏喜欢种地，干农活，有些丢宋家的脸。

宋长河“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咱娘的病又犯了，你再去请个大夫来吧！”长洪说。

“老毛病啦！没啥不得了。”宋长河心里有事，想早一点回家，脚不停地往前走。

长洪连忙拦住他，“长河，别急，我还有话要对你说。走，到那边坐下说话。”

“哥，干啥呢？我还有事呢！”宋长河有些不耐烦。

“就几句话。”长洪把弟弟拉到井北边的石头上坐下，掏出旱烟管，点上抽了几口才压低声音说：“长河，这里没外人，就咱弟兄俩，你点子多，见识广，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给哥拿拿主意。”

长河眨了眨眼睛，说：“你说吧！”

“我听人说，日本鬼子这些天炸了东李庄，有这么回事吗？”

“这事不假。要不怎么白胖子都吓跑了呢。”

“白胖子也跑了？那咋办？东李庄离咱这儿不过几十里地呀。”长洪眉头周皱着吸了几口烟，烟雾袅袅升起，慢慢的向空中散开。他咳了一下，继续说：“文化武跑了，看来这回国军是打了败仗，吃不消了。眼看着小鬼子要来了，老百姓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日本小鬼子不来，老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长河气愤地说：“怨只怨国军无能，这些贪官污吏只知道欺压百姓，太可恶了！”

“这也是，这国军咋这么不顶事呢？长河，你说，这国军都跑了，谁来打鬼子？老百姓不又遭殃了吗？”

“怎么不是呢？”

长洪看着长河，试探着问：“我听说文化武留下了‘朱长脖’，要跟鬼子打游击？”

“这顶啥用？新四师的大部队都跑了，指望朱长脖这个孬种打游击，简直是做梦。”长河的火气来了。

“朱长脖不是好东西，坏事做了不少，打鬼子不行。哪怎么办？”

“怎么办？还得靠共产党！靠贫苦老百姓。”宋长河一字一句的说。

“共产党、老百姓又没枪没炮的，怎么打鬼子？”

“咋打鬼子？咋打不行？共产党有办法。”宋长河有些激动地说：“只有依靠广大的人民群众，才能打败敌人。……”

宋长洪不再说话，愣愣地望着弟弟。长河的话他听不明白，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了八九岁的弟弟，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弟弟从小就聪明，上学学的好，人长得漂亮，他打心眼里喜欢。但是有时候，他觉得弟弟过分偏激，特别是他当了保甲长这几年，弟弟一直对他有成见。在弟弟看来，给国民党做事，就是跟国民党穿一条**，就是替坏人做事。可他不这么想，他觉得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应该为老百姓办事。当这个保甲长，他也是为了村里的老百姓。自从当保甲长以来，他几乎很少向村里人要钱要粮。他的爷爷是村里最大的地主，也不过上百亩地，分到父亲兄弟六个手里，每家不到二十亩。父亲是个读书人，不善经营，他家地里的庄稼是村里长得最好的，这还不全靠了他？每次区里来要粮，近一半是他出，其他的向自己的叔叔大爷家要，再有就是向另一个地主徐大经要。搞得徐大经和叔叔大爷对他有意见。这不是给老百姓办事吗？父亲不理解自己，两个弟弟对自己不满，这究竟图得啥？

当宋长洪回过神来，弟弟已经进了东门。他磕掉烟灰，站起身来，挑起水桶，心事重重的往回走。碰到打水的村里人跟他打招呼，他只是“嗯”“啊”的应付了事。

儿子大坤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叫着：“爹，爷爷叫你去，有事！”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