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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之邀》

第9章第八章

作者:睡入泥土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水老鼠”原名孟子通,一分队中排的。他皮肤白皙,有一个和他身体极不相衬的大肚子,走起路来就像女人怀孕一样,八字步儿,摇摇摆摆。脾气也和女人近似:胆小、啰嗦、爱哭、有一副软心肠。他常常喜欢和刘如松叙说他过去悲惨的身世。

在他刚刚能够说话时,父母就都去世了。他寄养在一个光棍叔父家里,那个不务正业的叔父对他很坏,赌输了钱就毒打他。才几岁就开始给叔父做饭洗衣,而叔父却只管赌钱。房子赌输了,又想卖掉他,因为他年龄还小,更因为兵荒马乱的年代大家的日子都不好混,所以没有人要,最后叔父为了逃避累累赌债,往江西逃去,半途便把他给扔了。他流浪到了这个小县城,偶然中他发现了这个训练班。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存着几分侥幸心理里就去报名了,竟然被招生进来了。

他叙述着,流着眼泪,之后便默默的呆在那里。

刘如松很快就和他混熟了,并且很喜欢他,已有空闲,他们便找到一块,推心置腹的谈着,谈各自的身世、遭遇、谈这里的生活以及遭遇到的各种事情。谈得忘情,常常一同流泪。

那次砍竹子回来后,孟子通就被疟疾拖倒了。在这个小镇,疟疾是很猖狂的,好多人被疟疾纠缠,而且一旦被它纠缠住,轻易就不肯离开。孟子通害了病,队上长官不给他病假,还强迫他劳动服务。他自己又很胆小,怕惹怒了长官,以后会遭遇到更大的折磨,只好拼命硬撑着去参加劳动服务,于是病情不断恶化。他再也起不来的时候,执星官把他从寝室移出来,让他睡在一间漆黑的**的小房间,在那里面,早已经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病人。

新年渐渐临近,孟子通的病也一天天危险起来。死亡的阴影在他心里可怕的迅速的扩大着。

“又犯几次过了。”他看见刘如松就哭了起来:“早上七点钟左右就发冷,到现在热还没有退——你摸摸!”他支起身子,把刘如松的手按到自己额头上“你摸,是不是好热!吐了两次黄水了!”他继续说,突然翻过身子,用被子兜头一蒙,大声哭了起来。

“你不要急!”刘如松劝慰到,“就会好的!就会好的!”

“好!哪能好的起来!一点药都没有。你替我到医务所问过了?”

“问过了,”刘如松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们说已经去买奎宁了,还没有买回来。”刘如松苦涩的笑了笑,连他自己都觉察到了这句话的空洞。

离开孟子通,刘如松又到医务所去了。那个以好色出名的医务所长薛连金,不耐烦的告诉他所里是一点药粉都没有了。“巧媳妇无米也烧不成饭啊!”薛连金脸上出现了一副无奈的样子,“你们只知道问我骂我,你叫我哪里去想办法嘛!”

“病人病得很重呀,”刘如松恳求说,“请所长给他看看怎么样?

“没有药看看又有什么用?嗤!你们这些同学也真------”他摇摇头,厌烦的走了开去。

刘如松心里透凉,一种无法派遣的恐罹在他心里产生。他想着孟子通可怜的浮肿的脸,越发信任自己那个不幸的预感无法避免的就要变成事实了。

刘如松把程帝华身上仅有的几个钱拿来,替孟子通买了两帖膏药,按照土法子贴在第六节脊椎骨上。但孟子通的病情并没有减轻,在除夕的前一天晚上,病情便陷入了垂死的昏迷状态中了。

刘如松那夜向麻皮队长请了假,把孟子通送到了医务所。所里除了两个工役,跑得半个人影都没有了。刘如松从工役那里打听到了薛连金在一个土娼家里,便把孟子通交给工役照顾,自己找薛连金去了。

薛连金已经和土娼上了床,听说班里有人找他,还以为是副主任派来的,吓了一跳,慌慌忙忙爬起来。当看到是刘如松时,一块石头落下来,他恼怒的喊道:“什么事!半夜三更的还要来吵我!”“所长,请你快回去,病人不好了!”刘如松恳求说。

“什么病嘛?”

“我也不知道。”刘如松惶恐的摇头,“上次我向你报告过的,已经打摆子两个礼拜了,吃完饭之后就突然昏迷不醒了!”“打摆子,打摆子,找我有个屁用呀!”薛连金两手在屁股上拍着,细小的红肿淌水的眼睛愤怒的眨着,“早就对你说过,没有药,没有药,你叫我有什么办法嘛!看了又顶个屁!”

刘如松在心里暗暗的骂道:“这个王八蛋!人家快要死了,居然一点都不在乎!”嘴里却只好说软乎话:“所长,请你看看吧!如果你看了还是没有救,死了也平静。”

“你这个人,给你说没有药,看也是白看,你真是!”薛连金顿了一下足,突然停住,做出麻烦和鄙夷的神情斜眼瞅着刘如松。

“请你去看看嘛,看一下就行。”刘如松苦苦央求着。

看刘如松不肯就此罢休,薛连金叹了一口气,忽然放低声音说:“你去找副主任,医务所有两瓶扑虐母星在他那里,问他来拿。告诉你,那位同学害得是恶性疟疾,快快打两针还可能有救。”

刘如松心里一喜,立刻转身就走。但走到门口,薛连金又把他拉住。

“嗨!不过,不过,”他伸出指节骨特别大的手,摇了摇说:“副主任问起来,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千万!”

刘如松立刻答应,动身到班本部去了。

刘如松答应了,立刻到班本部去了。

刘如松走进副主任办公室,那温暖的肃穆的空气和外面比起来仿佛两个世界。刘如松颤抖着立正着,吃力的、惊恐的叙述了来意。副主任明显的带着怒意静静听着,炭火映照着他的圆脸,可以清晰的看出他脸上毛孔粗大的骄横的肉缕。“你怎么知道我有扑虐母星?”他突然插嘴问,并且狠狠的盯着刘如松。

刘如松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急得满脸通红,心突突的猛跳,**急速的哆嗦着:“是------是------”

“是谁告诉你的?”副主任声音温和了一点,笑意在他圆脸上闪了一下,马上就消失了。

“是------”刘如松低下头,“是医务所长说的!”

“混蛋!”副主任将桌子一拍,跳了起来。“他说,他凭什么说!他说我有扑虐母星,我倒要问问他,上个礼拜发给他的两瓶奎宁怎么没有了!混蛋!简直-----”

刘如松吃了一惊,那蓦然而来的一拍,几乎把他的心都拍停跳动了。他惶惑的望着副主任。

副主任搓着手,在室内踱步,愤然的骂着,还时不时坐下来,用一支小木条拨拨炭火,这显然是一种掩饰的动作,因为他的手抖着,而且,常常毫无原因的把烧红的炭火夹出来,放在地上,发觉了才又夹回去。

“原来是有两盒的,”他恨恨的把木条丢开,咆哮起来,“早给你们同学拿光了啊!现在没有,没有办法。上面经费几个月不下来了!你回去吧!”他挥挥手,“没有,没有办法!”

刘如松退出来。天更黑沉了。这所大庙宇默默的蹲在黑暗中,好像一只不怀好意的,饿极了的怪兽。那一盏盏油绿的灯光,就像那些怪兽的眼睛显得异常凶残。刘如松走着,心里充满了悲哀。他现在站在一个垂死的人身边,看着他向着一个极深的一去不能再回的深渊落下去,竟无法把他拉住。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渺小的连一只蚂蚱都比不上。

他带着这种悲怆的心情来到了医务所。

孟子通躺在空闲的诊疗所的门板上。他的脸被高烧折磨的通红,**焦黑。他的神经已经被高烧烧坏了,时不时从门板上跳起身,又倒下去。一会低微,一会高昂的呓语着:“叔父------不要丢------好-------做啥都好------”

“救------救-----啊------啊------不得了-------救------”

他忽然跳起来,两手向空中乱抓,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嘴里低语什么无法听清。他只停了短暂的一会,便向前一扑,倒在了地上,脸上已经变得青白、黯淡,呼吸微弱的几乎停止了。

“孟子通!孟子通!”刘如松把他扶起,凄厉的叫喊。

他又赶到所长薛连金那里,跪下哀求:“您有办法救人的!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救人!”那个娼妓看不下去了,说:“你还是去看看吧!你下次来我不要钱了。”刘如松借机半恳求半勇武的把他拖了出来。那个跟土娼睡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所长,一路上叽叽咕咕,埋怨着这倒霉的职业让他连晚上都睡不好觉。当他看到孟子通那副可怕的样子时,却又手忙脚乱的惶恐起来。

“你,你们怎么,怎么这样迟才送来?糊涂!糊涂!”他大声呼喊,把工役都叫来了,吩咐他们快些找医官。他摸索了好久,才在一只麻将盒子里找到听诊器。

孟子通已经达到弥留状态。他呼吸微弱,面颊特别打眼的陷了下去,高烧把他的牙齿都烧得黑黑的,像炭。薛连金不时的摇着头,一次两次的叫工役去催那些医官,他自己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当看到刘如松大滴大滴的流着眼泪,他犹豫了半天,才在蒙满灰尘的药柜上拿出针管,吸了一管蓝色的药液,在孟子通静脉上打了一针。

两个年龄仿佛的年轻医官,睡眼惺忪的跑了进来,满脸不快的问了问病情,其中一个懒懒的拿起刚才注射的药水瓶子,看了看,忽然吃惊的轻叫起来:“打错了呀,所长!”

这轻轻一句话,像雷一样震动了刘如松,他惊惑的望着周围的那些脸。

“打错了吗?所长!”刘如松问。

“放屁!你知道什么!”

薛连金装出一副镇静无事的样子,拿起药瓶仔细看了看,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抽搐起来。他转过身子,背着刘如松和孟子通,向医官使了一个眼色,那眼色分明在说:“不要作声了,我明白!”随后又转过身来,叱责刘如松道:“错什么!难道我没有你懂吗?告诉你,胡说八道当心要负责的!这药哪里有打错?你看看,看看!”他把药瓶伸出去,仿佛在说:“你看吧!会有错?”但刘如松看时,他赶紧又胆怯的抽回去。

就在这时,副主任的勤务兵满头大汗跑进来。“所长,副主任叫你去!”他大声粗气的喊。

“什么事?”所长胆怯的问,望望刘如松和孟子通。

“他那个姘头------”勤务兵扫了一眼刘如松,赶紧收口,吐了吐舌头:“你去就是了!”他含糊的说:“保长的女儿打摆子,叫你去看看!”

“打摆子?医务所没有药啊!”

“他有!他有!”勤务兵不耐烦的切断他,“他有那个扑扑,扑他妈的什么东西的。你带针去打就是了!”

所长沉吟了一会,把那个药瓶藏在了口袋里,轻轻的和医官说了一阵,回头又瞥了孟子通一眼,急急走了。

孟子通这会儿很安静,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像走进一个美丽的梦的世界去了。刘如松走近,蹲下,他忽然发现,孟子通的脸好像透明了似的变成浅蓝色,而且逐渐染遍全身,把孟子通染得像一条蓝蓝的小玻璃鱼一样。

“孟子通!孟子通!”刘如松吃惊的摇撼着,叫喊着。孟子通没有动,没有声音,静静的走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去了。

一个才十几岁的生命就这样在悲惨中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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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将亮的时候,队~派来区队长曹龄来监督收殓孟子通尸~。刘如松平时在队~很少注意他,见了面才知道是自己队~的长官。曹龄的~~显得不很结实,走起路来显得轻浮无~。脸孔苍白,~眼睛大而无神,好像有一层~郁的影子~在脸~。他来了以后,静静的在一边站着,看着皮~蓝得透明的孟子通被裹在芦席里。他头勾得很低,带着显然回避的眼神,不望刘如松他们这几个同学。当尸首裹好以后,他无~的扬扬~,转~径自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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