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他回来的时候,水已经输完了,但我仍然半躺在沙发上,没力气动。几个大妈大婶焦急地在门口张望,不晓得该怎么办,见他转来,一齐都道:“这下好了!涛子,快来把嫂子接回去!”
涛子来到沙发前,蹲下身眼巴巴地对我说:“嫂子,哥哥要招呼亲戚朋友,让涛子接你回去吧。”
我没想太多,只想早些回去,因此答应了他。他便照样将我抱起来,对张医生说:“张医生,谢谢你了。我哥说他来付医药费。”
张医生忙笑道:“快抱嫂子回去吧,说什么钱不钱的!”
涛子看了看沙发,又说:“沙发弄上泥巴了,改天我来给你洗!”
张医生立即不悦起来:“涛子,咱们乡里乡亲的,说这话多见外!一点点泥巴而已,什么大事!快抱嫂子回去,让她吃点清淡点的东西,好好休息,可不能再不吃东西,也再不能伤心了!”
涛子答应着,到了门口,此时雨已经停了,太阳在云层里探头探脑地往下看,似乎看不惯小叔子抱着嫂子,一扭头就钻云堆里去了。
我无神地看着涛子,见他一脸爱怜,又一脸悲壮,像个赴难的英雄,一昂首,大踏步踏上了回家的路。
到家时,江波接过我,把我抱进了卧室。
江波把我放在**,央求娘家嫂子看护着我,便出去招呼亲友邻居们就餐,找涛子时,却不见了那家伙的影子,问了许多人,都说没看见,他急了,又来房里问娘家嫂子,嫂子也不晓得。但我一猜就晓得那家伙干什么去了,张了张嘴,示意江波附耳过来,我用沙哑的声音告诉他说:“瞎子……庙子……”江波呆了呆,急忙叫了何婶子的儿子泥瓦匠何曲便往观音庙赶。
我晓得涛子的个性,那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家伙,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去找王瞎子,找观音庙出口恶气才怪!
后来江波告诉我,他和曲子才走到半途,便见涛子手里提着一根扁担,气呼呼地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家里这么忙,你还害得哥来找你,你懂点事好不好?”江波一见涛子,就一肚子气。
涛子不哼声,将扁担一扔,匆匆往家赶。何曲捡起扁担看了看说:“扁担上有干泥,还有油彩,难不成涛子砸了观音菩萨?”
江波吃了一惊,忙抢过扁担去,看了一看,大叫道:“涛子,你给我站住!”
涛子站住了。江波问:“涛子,是真的吗?”
涛子恨恨地道:“岂止砸了菩萨,我连王瞎子也一块儿打了!不过你放心,没伤命,坐不了牢!”
江波痛苦地摇着头,长叹一口气道:“涛子,你叫哥说你什么好啊?妈妈死了就死了,你打那个残废有什么用啊?再说妈妈的死,也怪不得他呀!”
涛子冷笑道:“王瞎子私建庙子,愚弄村民,聚敛钱财,中饱私囊,早就该打了!他还故弄玄虚,装神弄鬼,说嫂子是白虎命,害得妈妈成天提心吊胆,害得嫂子连门都怕出,你是哥哥,这些你能不清楚?别说打,杀了他个狗日的都该!今天不打,他以后还害人!”
江波呆了一呆,皱眉道:“那你也不要砸菩萨呀,菩萨是大家塑的,你一个人还能抗得过大家?到时还不是要我们出钱给塑一个!”
涛子突然变得有点冷酷,咬牙切齿地道:“我倒要看看,哪个舅子敢要我们出钱塑菩萨!哥,你太软弱!观音庙建在半崖上,地势狭窄,又没护拦,梯子也陡,纯属非法的危险建筑!你看每次庙会,那么狭窄陡峭的一个地方,人山人海的,又没人负责安全,能不出事吗?这该死的庙子早就该捣毁了!要早捣毁了,也不会发生这次的悲剧了!现在捣毁了,以后就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悲剧了!”
江波把涛子没办法,无奈地道:“涛子,人家有信仰的自由,法律也保护的。”
涛子道:“这不是宗教!这是打着宗教旗帜的迷信!哥,你放心!庙子已经被派出所封了,我去砸了省得他们请人工,就算派出所不管,我也要上告法院,非得为妈妈的死,为嫂子的清白讨个说法!”
江波听涛子说得振振有辞,不由得呆了。何曲也赞同说:“涛子兄弟说得对,这破庙确实害人不浅!这次事情闹这么大,总有些人要拿话来说!”
可涛子却不买何曲的帐,指着他的鼻子道:“还有你妈!先是撺掇我妈去找王瞎子算命,接着将我嫂子是白虎女人的话到处张扬!你妈是成心不想让我家安宁!要不是你妈,我妈不会迷信菩萨,不迷信菩萨怎么会赶上这次踩踏事件?不赶上这次踩踏事件,我妈她怎么会死!”
何曲被涛子弄了个满脸通红,尴尬地道:“涛子,我妈也是受害者,她也伤了大腿!”
涛子冷笑道:“她是何该!”
江波见涛子越说越不像话,忙呵斥道:“涛子,不要瞎说!”
涛子见江波动了怒,忙闭了嘴。江波只得忙给何曲赔礼:“曲子兄弟,你别生气,涛子不懂事,你得原谅他!”
何曲倒是大方,笑了笑道:“波子哥,我有那么小气吗?涛子也是气头上的话,我怎么会生气?再说,我妈也确实有些不对!”
江波不想再节外生枝,对涛子和何曲说:“我们回去吃饭吧,出来也有一阵了。”说着,他又对涛子说,“涛子,以后不许胡来!这次事情死伤这么大,政府晓得管,用不着你瞎搀和!”
涛子不说话了。江波老实软弱,涛子一向不怎么怕他,但江波一旦表现出点刚气,那家伙还是很畏惧的。
江波抬头望了望天。太阳已经钻出了云层,将它那夺目的光辉遍洒大地。他眼神迷茫,似乎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在观音崖那从西向东的石梯上,一些人往上,一些人往下,怎么会为一只狗咬了人就弄得几十人掉下崖去,连婆婆在内,光死亡就五人!
其实,江波想象不出,我更想象不出来!和蔼可亲、善良仁慈的婆婆,早晨还告戒江波晚上不许再和我闹腾的婆婆,怎么会在两三个小时后,就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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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信』
(1)当亲友和乡邻散去,院子里只剩得一片狼藉,叔叔和伯伯仍然坐在堂屋正中那张桌子的~首,侧边,我娘家哥~和江~兄弟俩陪着。桌子~显得很伤感。雨后的空气没有清新,只有燠~。太阳透过屋~一片~瓦将一朵碗~大的光斑斜斜地投在桌子正中,将桌子~的一碗残汤照得格外怪异。每个人的脸都被那碗残汤反~的光搞得很忧伤。伯伯就在这种忧伤的反光里开~说:“~子,你~丧事,这就算办了,伤心绝望还得都收起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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